小貨車緩緩消失在雨霧中，奶貓們在雨聲里輕聲吟叫。

男生撐開黑傘，惡劣地踢了踢她的鞋邊：“走吧。”

“去哪兒？”

“你說呢？”

黎瀾站住不動。

“愣著干嘛？”

明知可能性不大，但她還是堅持表態：“我想去旅館住。”

“你有證嗎？”

黎瀾搖搖頭，就因為沒帶證件，她才會被賓館前臺拒之門外。

男生發出一聲冷笑，耐心耗盡，兀自走進雨里。

“喂，我們走了，貓貓們怎么辦？”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靠。

饒是黎瀾脾氣再好，也被逼得在心里罵了句菩薩聽了也皺眉的臟話。

像是聽見了那句臟話似的，男生去而復返，巨大的黑傘像片黑云，出現在黎瀾頭頂。

黎瀾看了眼紙箱里的貓貓們，躊躇片刻，只得向當地惡霸勢力低頭。

“走吧。”

十分氣餒。

嘆得不知是奶貓們的命運，還是自己的命運。

再度來到那個長到令人心生絕望的上坡，黎瀾偷偷松了松被塑料袋勒紅的手掌，喘著粗氣提議：“學長？”

“嗯。”應得很自然。

“我們要不要換一下？”

男生拒絕地很干脆：“憑什么？”

“呃……”憑我是個女孩子啊。

不解風情的男生撐著傘徑自往前走。

黎瀾抱著兩袋土產追上去，試著商量：“要不我給你錢？”

男生回頭，神色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看得她頭皮發麻，脖子直縮。

“成交。”

一手交傘，一手交貨。

鑒于二人身高懸殊，黎瀾唯有像個整天追著皇帝老爺后頭跑的小太監似的高舉雨傘，才能保證他不被淋濕，從源頭上杜絕他發脾氣的可能。

長坡走到一半，黎瀾再次體力不支，稍一停頓，男生的頭就不期然撞上了傘骨。

“對不起！”快如子彈似的道歉。

男生未作回應，猶如斷崖堅壁，任憑海浪拍擊，始終沉默。

劫后余生的黎瀾深吸一口氣，郁卒地收緊腹部，認命充當儀仗。但為了防止撞頭事件再次發生，她壯著膽子暗戳戳揪住男生的衣服下擺，這樣既能控制他走得過快，自己也能借到一點力爬完這個要命的長坡。

過分僭越的舉動或許足以令男生破口大罵，可她垂著腦袋裝死，量他也拿她沒辦法。

她踉踉蹌蹌地跟著，只有路邊的野草看見了她肆無忌憚的鬼臉。

剛進玄關，黎瀾一個箭步越過男生，蹬掉鞋子光腳沖進洗手間，將水龍頭開到最大。

三杯奶茶的威力實在不可小覷。

解決完人生大事，客廳亮著燈，男生正在擦頭發。聽到動靜的奶奶披著毛毯從房間出來，一點也不意外幾小時前嚷嚷著要走的女學生這會兒又回來了。

黎瀾叫了聲“奶奶”，心虛地低下頭。

男生擦完頭發，撿了另一條干毛巾丟給黎瀾，將地上的塑料袋提起放到桌上，對奶奶說：“陳叔給的。”

說完，轉身去廚房燒水泡泡面。

奶奶的眼神犀利得叫人膽顫。

黎瀾粗魯地搓著自己的頭發，借白毛巾蓋住半張紅潤的臉。

“好了別擦了，頭發都要斷了。去洗澡吧。”奶奶向來說一不二，沒等黎瀾客氣，便發號施令道：“阿乾，等會兒找件你媽的衣服給她穿。”

淺藍色的奶鍋里水剛剛溫，男生看了眼手表，轉身上樓取了件女士睡袍交給黎瀾。

“我媽的。”

黎瀾誠惶誠恐地雙手接住。“謝謝。”

完成任務，男生再度進了廚房。

黎瀾捧著粉紅色的睡袍走進浴室，確認了三遍門鎖，才捂著胸口，背靠門板放心地舒了一口氣。

心跳快到詭異，呼吸短而急促。

鏡子里的她被冷雨凍得面色發白，可耳垂卻紅得幾乎滴血，她忙不迭捏住這兩個“叛徒”，狠狠一掐。

于是，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