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費主導經濟轉型初探
- 匡賢明
- 3589字
- 2020-02-20 20:51:33
3.2 我國居民消費傾向的演變
居民消費傾向的變化對消費水平有著重要的影響。一般來說,居民的收入水平與消費傾向呈負相關關系,即隨著城鄉居民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消費傾向呈現下降趨勢。然而,在特定轉型階段,居民消費傾向有可能出現異常波動。這里將系統回顧我國城鄉居民消費傾向的演變歷程。
3.2.1 城鄉居民消費傾向
(1)平均消費傾向變遷。1978—1988年,城鄉平均消費傾向處于震蕩并且有所上升的階段,1988年城鄉居民平均消費傾向分別達到0.9354和0.8901的高位。主要原因是,城鄉居民在計劃經濟下被抑制的消費需求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逐步釋放出來,使得平均消費傾向呈現上揚趨勢。這個階段的另外一個特點是,城鎮居民平均消費傾向高于農村居民平均消費傾向。主要原因是,計劃經濟下農產品商品化率低、農村自給率相對較高,使得城鎮居民消費抑制程度要低于農村居民。而從1988年開始,城鎮居民平均消費傾向總體上開始穩步下降,2012年低至0.6788;農村居民平均消費傾向則在1999—2006年有所反彈,然后又開始下降。這個反彈與這一時期農村居民收入增長緩慢、農村公共服務體制變遷有直接關系(見圖3.1)。

圖3.1 1978—2012年城鄉居民平均消費傾向演變
圖3.1 1978—2012年城鄉居民平均消費傾向演變
(2)邊際消費傾向變遷。城鎮居民邊際消費傾向基本保持穩定,并且波幅明顯收窄。以1992年為界,1978—1992年城鎮居民邊際消費傾向波幅(最高值-最低值)達到1.54;1992—2012年,這一波幅明顯縮小到0.36,波幅收窄了76.6%。這意味著城鎮居民的邊際消費傾向在1992年之后明顯穩定下來,與城鎮居民收入的相關性明顯提高。而與此相對應的是,農村居民邊際消費傾向波動幅度相對較大,尤其是在1995—1999年出現大起大落。到2000年之后,農村居民的邊際消費傾向才開始趨穩,但其波幅(0.65)仍大于同期城鎮居民邊際消費傾向的波幅(0.36),具體見圖3.2。

圖3.2 1978—2012年城鄉居民邊際消費傾向演變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2014[M].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2014.
3.2.2 不同收入組的平均消費傾向
進一步細分城鄉居民不同收入組的平均消費傾向,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居民消費行為的變化趨勢。由于數據的可及性,本書僅分析2000—2012年的相關數據。
從數據整理結果看,對城鎮居民來說,在城鎮居民平均消費傾向上,無論哪個收入組總體上均呈現穩步下降的趨勢(見圖3.3)。

圖3.3 2000—2012年城鎮居民不同收入分組的平均消費傾向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2014[M].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2014.
從2000—2012年農村居民不同收入分組的平均消費傾向看,除低收入戶外的其他四個組都比較穩定,且波動方向大體相近。但低收入戶平均消費傾向呈現三個特點:一是平均消費傾向超過1,表明低收入組的農村居民收入全部用于消費外,還存在巨大缺口,出現收不抵支;二是波動比較大,波幅明顯超過其他四個組;三是出現了明顯走高的趨勢。這表明2000—2012年農村低收入戶的消費水平(以及生活水平)實際上在相對下降(見圖3.4)。

圖3.4 2000—2012年農村居民不同收入分組的平均消費傾向
資料來源:國家統計局.中國統計年鑒2014[M].北京:中國統計出版社,2014.
3.2.3 不同區域城鄉居民的消費傾向
(1)城鎮居民。各區域城鎮居民的平均消費傾向均出現下降趨勢,但東北地區的城鎮居民平均消費傾向在2006—2009年出現小幅反彈,并且在2007—2011年居于各區域之首(見圖3.5)。從邊際消費傾向看,各區域邊際消費傾向均出現不同程度的波動,除了東北地區波動劇烈并且明顯下降外,其他三個地區邊際消費傾向總體上呈現小幅上揚趨勢(見圖3.6)。

圖3.5 2005—2011年不同區域城鎮居民平均消費傾向
圖3.5 2005—2011年不同區域城鎮居民平均消費傾向

圖3.6 2006—2011年不同區域城鎮居民邊際消費傾向
圖3.6 2006—2011年不同區域城鎮居民邊際消費傾向
(2)農村居民。除東部地區外,其他區域農村居民的平均消費傾向除了在2009年出現小幅反彈外,總體上均呈現下降趨勢。其主要原因在于,農民,尤其是農民工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的影響,收入下降幅度大于消費下降幅度(見圖3.7)。從邊際消費傾向看,東部和中部相對比較穩定,而西部和東北則波動明顯(見圖3.8)。

圖3.7 2005—2011年不同區域農村居民平均消費傾向
資料來源:根據2006—2012年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整理。

圖3.8 2006—2011年不同區域農村居民邊際消費傾向
資料來源:根據2007—2012年歷年《中國統計年鑒》整理。
3.2.4 農民工的消費傾向
不少文獻利用調研數據測算消費傾向,雖然結果有所不同,但測算結果均表明農民工平均消費傾向和邊際消費傾向都要低于城鎮居民,甚至低于其他農村居民。于麗敏(2010)通過分析762份農民工調查問卷的消費與收入數據得出,2009年農民工的邊際消費傾向為64.21%;此外,她還通過對農民工的直接詢問,測算出農民工的邊際消費傾向僅為42.81%。
本書利用原國家人口計生委的流動人口監測數據測算2010—2011年流動人口的邊際消費需求,結果顯示2010年、2011年流動人口平均消費傾向分別為0.4326、0.4567,2011年流動人口的邊際消費傾向為0.5665,均低于同期的城鎮居民和其他農村居民。尤其要引起高度關注的是,雖然農民工收入與消費水平要高于其他農村居民,但其消費傾向卻明顯低于其他農村居民,這深刻反映了農民工等流動人口在消費中的不確定性要遠大于其他農村居民。農民工不同收入分組的收入、支出與消費傾向情況見表3.4。
表3.4 2010—2011年農民工分組收入、支出與消費傾向情況

資料來源: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流動人口服務管理司.中國流動人口發展報告[M].北京:中國人口出版社,2012.
3.2.5 消費傾向的國際比較
從統計數據上看,盡管我國居民消費傾向在不斷下降,但這種下降的趨勢是否合理,是否是發展中階段性的客觀現象,仍需要進一步考察。為此,本書利用國際數據進行相應的比較。
(1)一般比較。1995—2011年,大多數國家的居民消費傾向在時間序列上是比較平穩的(見圖3.9)。在較長的時間內,居民消費的傾向變化幅度不大。同時,可以看到大多數國家的平均消費傾向遠高于我國當前水準。

圖3.9 1995—2011年居民消費傾向的國際比較
資料來源:OECD數據庫(2013),數據根據居民凈儲蓄率換算;中國數據來自相關年份《中國統計年鑒》;下同。
(2)引入收入水平的消費傾向比較。世界上的其他主要國家中,并未出現消費傾向隨著收入增加而下降的情況。在調查的9個國家中,隨著收入增長,消費傾向不斷上升的國家有韓國、南非、英國、日本、加拿大5個國家,而美國、德國、法國、澳大利亞則隨著收入上升,消費傾向基本保持不變,歐盟的平均值也基本保持不變(見圖3.10)。顯然,與國際數據相比,我國的居民消費狀態頗為特殊。

圖3.10 不同收入水平下居民消費傾向的國際比較
(3)與特定國家的比較。本書進一步用韓國1975年以來的相關數據,對其工業化階段的消費傾向與我國進行了比較。韓國在人均GDP達到10000美元之前,有一段較長時期的居民消費傾向下降過程;從10000美元到20000美元之間的階段,消費傾向快速上升;超過20000美元以后,居民的消費傾向總體上開始趨于穩定(見圖3.11)。而我國在相同收入階段的數據恰好與韓國的趨勢一致。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釋我國當前居民消費傾向下降的原因。仍需注意的是,我國居民消費傾向下降階段的時間長于韓國。1975—1991年的17年間,韓國基本完成了消費傾向趨勢的逆轉;我國在1995—2011年的17年間,消費傾向下降的趨勢仍沒有減緩的跡象。同時,我國當前的消費傾向也遠低于韓國的歷史最低點。這些都表明我國與世界發達國家在消費傾向上具有較大差距。

圖3.11 中、韓不同發展水平下的居民消費傾向比較
3.2.6 簡要結論
綜合分析,可以看出當前我國居民平均消費傾向的一些規律。
第一,從統計數據上來看,我國居民消費傾向呈現長期下降趨勢。在波動性方面,農村居民的消費傾向波動性遠遠大于城市居民。考慮到居民消費傾向更多地受文化傳統、習俗等中長期變量影響,居民消費傾向在短期內應當是比較穩定的,而且波動性較小。因此,農村居民在消費傾向上較大的波動性,很有可能是受到外生因素的沖擊。換言之,農村居民的消費傾向對于短期經濟政策表現出了相當強的敏感性,而城市居民的消費傾向對于短期經濟政策的敏感性不強。從長期趨勢來看,城市居民的消費傾向下降幅度遠大于農村居民,說明城市居民的消費傾向對于長期經濟政策具有較強的敏感性。
第二,對居民內部結構性消費傾向的考察可以看出,除農村低收入戶以外,不同收入群體間居民消費傾向的變化趨勢大體是一致的,可見我國居民在消費行為變化上與收入關聯度并不大。而農村低收入戶的消費傾向驟升,可以認為是近年來國家提高社會保障水平的成果。
第三,從國際比較中可以明顯地發現,居民消費傾向隨著居民收入的增長不斷上升或保持不變是世界其他主要國家經濟發展實踐的常態,而居民消費傾向隨收入增長而下降的階段是經濟發展中一個較短時期的特殊狀態。此外,鮮有國家消費傾向低于75%。這都表明我國可能正面臨著經濟結構調整的問題。從與韓國統計數據的比較中可以看出,盡管我國在特定階段的居民消費傾向下降趨勢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其下降的速度、幅度、趨勢都超出了相同發展階段的國家,不能只用發展的客觀規律進行解釋,而必須加入制度的分析框架(見圖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