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繁茂的柳葉縫隙，在幼兒園門口灑下斑駁的光影。明汐故意放慢腳步，手腕上的表針已經指向了比約定時間晚十分鐘的位置。她遠遠就看見二樓窗口那個探頭探腦的身影——顏贏整個人幾乎貼在玻璃上，像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明汐抿嘴偷笑，故意低頭玩手機，裝作沒看見他。果然不到一分鐘，主樓側門“砰”地一聲被撞開，顏贏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她面前，手里還緊緊攥著一個鼓鼓的紙袋。

“你怎么才來！”他氣喘吁吁地把紙袋塞給明汐，眉頭皺成一團，“手抓餅都要涼了。”

紙袋還帶著余溫，散發出蔥花和煎蛋的香氣。明汐眨眨眼，一臉無辜：“就只能我等你，你不能等我一回嗎？”

顏贏張了張嘴，突然語塞。陽光照在他微微發紅的耳尖上，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他無奈地搖搖頭，伸手輕輕拍了拍明汐的發頂：“明天不許遲到了。”

他的掌心溫暖干燥，觸碰轉瞬即逝，卻讓明汐頭頂那塊皮膚像過了電一樣發麻。她低頭打開紙袋，金黃酥脆的餅皮包裹著嫩滑的雞蛋和脆生生的生菜，醬料的香氣撲面而來——正是高中校門口那家手抓餅店的招牌味道。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這種？”明汐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問。

顏贏目光溫柔地落在她鼓起的臉頰上：“猜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快吃吧，我先進去換衣服準備忙了。”

轉身時，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正好看見明汐瞇著眼睛享受美食的樣子——她像只滿足的貓咪，連腳尖都愉悅地微微翹起。

主樓窗口，顏贏一邊整理疫苗一邊偷瞄外面的明汐。她坐在小蘑菇凳上，陽光給她鍍上一層金邊，連發絲都在發光。他想起今早排了二十分鐘隊才買到的手抓餅，老板娘還打趣問“給女朋友買的？”，他當時紅著臉沒否認。

窗外，明汐舔了舔指尖的醬料。而此刻的顏贏，正偷偷在手機備忘錄里新建了一個清單：《要帶明汐吃的美食》，第一條后面已經打上了小小的對勾。

填表通道前的隊伍蜿蜒如長龍，午后的陽光毒辣地炙烤著水泥地面，熱浪扭曲了空氣。明汐站在通道入口處，額前的碎發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通紅的臉頰上。她機械地重復著：“請出示健康碼，十人一組進入......”

一位穿志愿者馬甲的平頭男子晃到她身邊，手里拿著瓶冒著水珠的冰紅茶。“累了吧？”他不由分說將冰涼的瓶子貼在她手臂上，“專門給你冰的。”

明汐被突如其來的涼意驚得一顫，正要道謝接過，男子的手指卻故意在她手背上曖昧地摩挲了一下。她觸電般縮回手，冰紅茶“啪”地掉在地上，濺起的液體打濕了她的帆布鞋。

“哎呀，這么不小心。”男子彎腰去撿，借機湊得更近。明汐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滾燙的鐵欄桿。

隊伍中突然傳來幾聲刻意提高的議論：“有些人真是不要臉！”“志愿者的臉都被丟光了。”明汐抬頭，看見幾個戴著醫科大身份牌的醫學生正冷眼盯著平頭男，其中一人還故意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錄像模式。

平頭男悻悻地直起身，把冰紅茶塞給旁邊的大爺：“您喝吧。”說完灰溜溜地鉆進了填表室。

明汐向那幾個醫學生投去感激的目光，卻見他們沖她眨眨眼，轉身進了接種區。她不知道的是，這幾人剛進主樓就直奔顏贏所在的接種室。

“顏哥！”戴黑框眼鏡的男生一把扯下口罩，“現在的人也太壞了，有一個志愿者被騷擾了！”

正在倉庫搬物資的顏贏手一顫，他把箱子放好后，退出了倉庫又掛了鎖，“誰被騷擾了，怎么回事啊？”

四個男生七嘴八舌還原了場景。顏贏摘下手套的動作格外緩慢，醫用橡膠在他指尖發出危險的“啪”聲。他瞇起眼睛望向填表區的方向，平日里溫潤的狗狗眼此刻冷得像淬了冰。

剛好護士長在對講機里喊“誰有空去給處理醫療廢物？”顏贏重新穿上隔離衣戴上防護口罩，在對講機里回復道：“護士長，我去送醫療廢物。”

顏贏推著醫療廢物車慢悠悠地穿過操場。經過平頭男身邊時，他“不小心”撞翻了對方歇腳的小圓凳，還碾到了他的腳后跟。

“抱歉。”顏贏語氣毫無誠意。

男子還想上前跟顏贏理論，顏贏漫不經心道：“你最好小心點，這里面可是醫療廢物，你要是一不小心感染了某些病毒......”

男子聽到這些，頓時收斂了神色，讓開前路請顏贏現行。結果卻不小心又帶倒了立在旁邊的宣傳展板，整個人摔進灌木叢里。

明汐聞聲趕來時，正看見顏贏“熱心”地扶起展板，還貼心地給平頭男遞了張消毒濕巾：“小心花粉過敏。”他的表情無辜得像個天使，只有轉向明汐時，眼底才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暮色四合，幼兒園的鐵柵欄在路燈下投下長長的影子。明汐靠在彩繪墻邊，腳尖無意識地蹭著地上那朵向日葵涂鴉。七點整，主樓的側門準時打開，顏贏穿著一件純白的短袖走了出來，發梢還滴著水，像是剛匆忙洗過臉。

“等很久了？”他小跑到明汐面前，身上帶著淡淡的酒精凝膠氣味。

明汐歪著頭看他：“三年都等了，不差這幾分鐘。”

顏贏的腳步猛地頓住，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你......你還記著那事啊？”

“受害者當然記得。”明汐背著手向前走，馬尾辮在腦后輕晃，“某些人騎著電動車差點撞到人，連句道歉都沒有就跑了。”

夏夜的風裹挾著槐花香拂過兩人之間的空隙。顏贏快走幾步與她并肩，手指緊張地卷著T恤下擺：“我當時急著和同學去打游戲......”他倒是實誠，沒有編其他理由騙明汐。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一聲嘆息，“好吧，就是我的錯。”

明汐突然轉身，兩人差點撞個滿懷。她仰頭看著顏贏在路燈下格外清晰的眉眼輪廓——三年過去，那個慌張的醫學生已經長成了沉穩的護士，只有左耳垂那顆小痣還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所以，顏護士打算怎么補償受害者？”她故意板起臉。

“你別這樣叫我！”

“那叫你什么？”

“這樣叫多生分，你叫我顏贏不好嗎？”

“好吧，顏......小護？”

“不好聽！”顏贏表示抗議。

“那叫你顏小柴？”明汐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從認識他的第一天，明汐就覺得顏贏像一只可愛的狗狗，一直圍繞在自己左右，當然主要還是他身上具有的反差萌特質——看臉的話，他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兇氣；但實際相處下來又具備了暖男屬性。

“這也不好聽，怎么還把我當狗了！”

“嗯......那就叫你弟弟吧！”明汐實在想不出來了。

“不行，你叫我弟弟，別人還真以為你帶著弟弟出來了呢！”

“怎么會呢，咱們又不像。”

“反正不行，不能叫我弟弟！”

明汐沒招了，“那你說吧，你今年多大？”

顏贏隱藏起了慌亂的眼神說道：“不告訴你！”

“哼，你看著就比我小！”

顏贏知道自己雖然和明汐同一年畢業，但單看臉的話，自己確實比明汐年輕一點點，“不說這個了，你不是讓我補償你嗎，那哥哥就帶你去吃烤肉怎么樣！”

明汐的眼睛然亮了起來，像是被點亮的星子：“金香緣的烤肉，現在就去。

“哎等等，你怎么又成哥哥了？我不同意！”

明汐的抗議無效，顏贏早就偷笑著跑到路口打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