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掃碼騎上共享單車時，區(qū)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員出來關(guān)門，防止還有市民前來排隊，并將幼兒園的鐵門在她身后輕輕合上，發(fā)出“咔嗒”一聲響。她回頭望了一眼，主樓的燈光依舊通明，玻璃窗上晃動著醫(y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其中有一個比較高的影子，正彎腰核對表格，后腦勺翹起的頭發(fā)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她對著那個方向悄悄揮了揮手，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再見。”

夜風裹挾著初夏的暖意，吹起她額前散落的碎發(fā)。單車鏈條發(fā)出輕微的“咔咔”聲，載著她駛?cè)氤鞘邪邤痰囊股小Ｑ亟值臒緮傦h來孜然香氣，幾個剛下晚自習的高中生嬉笑著從她身邊掠過，書包上掛著的鑰匙串叮當作響。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明汐單腳撐地停在路邊，屏幕上跳出一條新消息：

「怎么走了都不說一聲？到家告訴我。——【Imperer】

文字后面跟著一個疑惑的表情。明汐忍不住笑出聲，手指在屏幕上輕快地敲打：

「看顏護士工作太認真，沒敢打擾~」

發(fā)送鍵剛按下去，對方的狀態(tài)立刻變成“正在輸入”。明汐想象著顏贏手忙腳亂打字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她重新蹬起單車，夜風迎面吹來，帶著行道樹新葉的清香。

手機又震動兩下。

「明天見」

「晚安」

簡短的文字像兩顆薄荷糖，在明汐心里泛起清涼的甜。她拐進小區(qū)門口時，發(fā)現(xiàn)路邊的小菊花開得正好，潔白的花瓣在月光下像一盞盞小燈籠。

停好車，明汐拍了張單元樓下的小菊花發(fā)給顏贏：

「到家了。花開了，送你一朵。」

發(fā)完才覺得有點冒失，正想撤回，對方已經(jīng)回復：

「比我們醫(yī)院消毒水味道好聞多了」

明汐站在電梯里，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好久，直到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樓層。芝麻早就蹲在門口等她，見她回來立刻蹭上來“喵喵”叫。

“今天遇到個奇怪的人哦，“明汐抱起貓咪，手指撓著它的下巴，“一個男護士，還是一個愛好不詳?shù)哪凶o士。”明汐指的是顏贏的微信頭像，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動漫的形象，而那個微信英文名，明汐更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如何翻譯。

芝麻歪著頭看她，琥珀色的眼睛里映著客廳溫暖的燈光。明汐走到窗前，發(fā)現(xiàn)從這里能遠遠望見城西的方向。夜色中的城市燈火閃爍，像一片倒置的星河。

她輕輕按了按胸口——那里有種陌生的雀躍感，像是有只蝴蝶在撲扇翅膀。手機屏幕又亮起來，顏贏發(fā)來一張疫苗接種表的照片，角落里畫著個簡筆笑臉，旁邊寫著：“晚安，明天見”。

明汐把手機貼在胸前，窗外的月光溫柔地籠罩著她。

早晨七點五十分，天光大亮，疫苗點外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在排隊等候了。明汐七點半就到了現(xiàn)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屏幕——距離顏贏說的“七點半見，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了。

她站在幼兒園彩繪墻邊張望，穿白大褂的醫(yī)護人員陸續(xù)進場，卻始終不見那個熟悉的高挑身影。八點整，排隊的人群已經(jīng)開始騷動，明汐不得不先投入工作，引導老人們按一米線站好。

“姑娘，今天打的是科興還是生物啊？”一位拄拐杖的大爺拉住她問。

“大爺，是科興。”

明汐回答了好幾人同樣的疑問，她匆忙瞥了一眼手機，還是沒有顏贏的消息。她忍不住給顏贏發(fā)了一張市民排隊的照片，說道：“今天排隊的人依舊很多。”

顏贏幾乎是秒回：「啊，今天也打疫苗嗎？」

明汐差點把登記表掉在地上。她飛快打字：「你不是主樓里的人嗎？會不知道今天打不打疫苗？」手指用力得幾乎要戳破屏幕。

對方的狀態(tài)立刻變成“正在輸入“，然后又停下，反復幾次后發(fā)來一條：

「我現(xiàn)在就去疫苗點！我還以為今天疫苗沒到貨不打了呢！」

明汐盯著這條消息看了三秒，突然笑出聲。旁邊的大爺嚇得后退半步：“姑娘，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她連忙收起手機，耳根卻悄悄燒了起來。

半小時后，隊伍末端突然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明汐抬頭，看見一個穿著淺藍色砍袖背心的身影正穿過人群。顏贏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大背心露出兩條白皙的手臂，運動短褲下是筆直的小腿，整個人在陽光下白得發(fā)光，像塊移動的漢白玉。

“你遲到了吧！”明汐幸災樂禍的偷笑著對走在她面前的顏贏說道。

“嗨。”他走到明汐面前，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手指緊張地揪著背包帶，“我...我先進去準備了。”

明汐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到他不穿白大褂的樣子。顏贏的鎖骨處有一顆小痣，隨著呼吸若隱若現(xiàn)；手臂內(nèi)側(cè)有淡淡的針眼痕跡，大概是練習注射留下的；最要命的是他身上飄來一陣清爽的柑橘香，和醫(yī)院消毒水味截然不同。

“嗯。”明汐聽見自己干巴巴地應了一聲，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往他手臂上瞟。顏贏的皮膚白得讓人移不開眼，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讓她這個常年黃皮的姑娘莫名有些自慚形穢。

顏贏逃也似地鉆進主樓后，那位退伍大姐用手肘捅了捅明汐：“小姑娘，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她促狹地眨眨眼，“想不想認識？姐幫你要微信去！”

明汐的臉“轟”地燒起來，連忙低頭整理表格：“不、不用了......”

“哎呀別害羞，我看那小伙子應該還是單身......”

“其實......”明汐的聲音細如蚊吶，“我們已經(jīng)加微信了......”

大姐先是一愣，隨后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引得排隊的人群紛紛側(cè)目。明汐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卻聽見主樓窗口傳來“咚”的一聲——顏贏正手忙腳亂地關(guān)窗，顯然聽到了全部對話，連后頸都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