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汐在心里輕蔑的笑了：不過就是一個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有什么好怕的，我連市官員都見過呢。

不過接下來的消息，又讓明汐的心此起彼伏。

“對了，宿舍是幾個人一起住啊？”明汐問男生。

“嗯......應(yīng)該，”男生拿不準了，問前面坐著的女同事，“哎，小余，你們女生宿舍都是幾人一間？”

小余頭也不抬的回答，“六人。”

“六人！”明汐都驚呆了，怎么出了校園，還是集體宿舍，還是得住六人間啊！

“嗯，咱們鎮(zhèn)女生多，房間少。”小余聽到明汐的驚呼，又好意補充道。

“那，那我能不能去外面租房啊？”明汐有點手足無措了，她實在不想再擠那么多人的宿舍了。再說了，同事和同學(xué)不一樣，住在一起，那不是矛盾滋生的溫床嘛！

“啊，你想租房啊？”這下輪到男生驚訝了，他站起身給明汐指了指窗前的一片平房，“這個有點難吧，這里除了咱們的辦公樓和后面的宿舍樓，就沒有樓房了。如果租房，只有平房，那你還得自己生火吶！”

明汐順著男生手指的方向看去，無奈的點點頭，心里五味雜陳。聽到這些接二連三的“噩耗”，她的眼淚已經(jīng)醞釀在了眼眶。她要在這個陌生的、寒冷的地方開始新的寄宿生活，遠離家人，遠離顏贏，遠離芝麻，遠離她熟悉的一切。

不！

不！

不！

明汐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我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不行！”

明汐擒在眼眶的淚繃不住了......

“嗯，你的材料都沒問題。”他抬起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恭喜你，材料都合格，就等著上崗?fù)ㄖ恕！?

就在這一刻，明汐突然感到一陣鼻酸。這個笑容，這句“恭喜”，仿佛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她強撐了一上午的情緒閘門。眼前這個陌生同事的熱情，這個簡陋的辦公室，窗外那個荒涼的小鎮(zhèn)景象——所有這一切都在提醒她：這就是她即將面對的現(xiàn)實。

一滴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

“哎？怎么了這是？”男生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抽了幾張紙巾遞過來，“材料真的沒問題！你別哭啊！”

明汐接過紙巾，死死按在眼睛上，拼命搖頭卻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自己很丟臉，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同事面前失控，但越是這樣想，眼淚就越是止不住。

“是不是......覺得這里太偏了？”男生小心翼翼地問，聲音里帶著理解，“我剛來的時候也這樣。我是去年考來的，第一天我家人送我來報道，看著越來越荒的路，差點直接掉頭回去。”

明汐抬起淚眼看他，男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真的。不過待久了就習(xí)慣了，而且咱們單位年輕人挺多的，大家關(guān)系都很好，沒人會欺負新人。”

他的安慰很真誠，但在明汐聽來卻像是一種溫柔的綁架——仿佛在告訴她，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不如試著接受吧。她勉強點點頭，迅速擦干眼淚，不想在這個陌生人面前展露更多脆弱。

“那個......資料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明汐站起身，聲音還有些發(fā)抖。

“啊，好的好的。”男生連忙站起來，“大概一周左右會通知你正式報到時間。宿舍的話......”

“宿舍下次再看吧。”明汐幾乎是脫口而出，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又補充道，“我今天還有點急事，下次來報到時再安排可以嗎？”

“當(dāng)然可以。”男生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路上小心。”

明汐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了辦公室。走廊上，她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生怕遇到其他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推開鎮(zhèn)政府的玻璃門，冷風(fēng)迎面吹來，卻讓她感到一絲解脫——至少出來了，至少暫時不用面對那些憐憫或好奇的目光。

顏贏的車還停在原來的位置，他正低頭看手機，聽到腳步聲立刻抬起頭。明汐拉開車門鉆進去的動作幾乎是慌亂的。

“走吧！”她的聲音比自己預(yù)想的還要急促。

顏贏愣了一下，手機滑落到腿上：“怎么了？受欺負了？”

看到顏贏關(guān)切的眼神，明汐突然又有點想哭。但她忍住了，反而笑出聲來：“沒有，就是......覺得太破了。”她指了指面前的三層小樓，“哪有市政府的一半好啊！”

顏贏松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哎呀，基層單位嘛，條件差點很正常。下次你來報到，我還送你。”他發(fā)動車子，“到時候咱們好好把你的宿舍布置一下，買點好看的床單被套，墻上貼點畫，讓你有家的感覺。”

明汐望著窗外逐漸遠去的鎮(zhèn)政府大院，顏贏的話像一股暖流注入她冰涼的心。至少她不是一個人面對這一切，至少還有顏贏理解她的不安。

車子駛出鎮(zhèn)中心，重新回到那條荒涼的鄉(xiāng)道上。明汐突然說：“停一下車好嗎？”

顏贏疑惑地靠邊停車：“怎么了？忘東西了？”

明汐搖搖頭，推開車門走到路邊。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荒地，遠處是連綿的青山，天空湛藍如洗，幾朵白云悠閑地飄著。風(fēng)很大，吹亂了她的頭發(fā)，也吹干了她的淚痕。

“其實......風(fēng)景還不錯。”她輕聲說。

顏贏站在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是啊，空氣也比城里好多了。”

明汐深吸一口氣，冷冽的空氣充滿肺部，帶著草木的清香。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yīng)或許有些過度了。環(huán)境是艱苦，但也不是全無優(yōu)點。也許......只是也許，她能夠在這里找到屬于自己的位置。

“我餓了。”她轉(zhuǎn)向顏贏，這次的笑容真實了許多，“回去的路上找個地方吃頓好的吧，我請客。”

顏贏挑眉：“喲，未來的鄉(xiāng)鎮(zhèn)干部要請客啊？那我可得好好宰一頓。”

兩人重新上車，這次明汐的心情平靜了許多。她拿出手機，給母親發(fā)了條消息：“資料審核通過了，一切順利。”

發(fā)完又覺得有些心虛，于是補充了一句：“這里環(huán)境挺好的，空氣特別新鮮。”

車子駛過一片小樹林，陽光透過樹葉在擋風(fēng)玻璃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明汐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剛才在辦公室里的崩潰仿佛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xiàn)在的她，至少能夠平靜地思考未來。

“對了，”顏贏突然說，“咱們回去就買一些宿舍里能用的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