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聚首

馬車外的肖元抬眼看夜空烏云密布，不禁加快速度，車輪碾壓過官道，肖元決定抄近道，于是拐進一個小巷。

扶風(fēng)此時與唐宮羽相對而坐，兩人相視無言。

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心中壓抑，對面男人月白衣角如雪山矗立，身近在咫尺魂又遠在天涯。

慢慢松開手心，一點一點捺平衣袍，一遍一遍仿佛想撫平心中的心緒翻涌，憤懣難平。

罷了罷了。

自己也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剛剛用那樣的語氣質(zhì)問他，自己已經(jīng)算僭越了。

“律——”馬車驟然一停。

扶風(fēng)沒有控制身形，后腦勺猛地撞上堅硬的馬車壁，“嘶——”又添一彩，今日出門沒看黃歷，看來流年不利啊。揉著后腦，撩開車簾想朝外張望到底發(fā)生什么。

“哧”一聲劃裂天地，近在耳畔。

下一瞬天旋地轉(zhuǎn)，扶風(fēng)便跌進一個清涼的懷抱之中。

車簾被刀劈開，定在后面的車壁之上，發(fā)出鏘然之聲，可以看出擲刀之人臂力之大，倘若自己沒有及時躲避估計腦袋也分家了吧，想著背后起了一層薄汗，不禁動了動脖子。

脖子發(fā)出咔嚓的聲音，還在還在，感覺真好。

扶風(fēng)抬眼撞見那雙眼眸深凝幽深，扶風(fēng)下意識一縮，但是下一刻肩頭便被鉗住。

“別動?！崩淠袔е唤z慍怒。

說話帶起的熱氣噴薄在扶風(fēng)的耳邊，甚至能吹起她耳邊一直都梳不起來碎發(fā)，能夠清晰感覺全身血液紛紛涌上耳朵。

扶風(fēng)身形僵住，他們此時的姿勢太尷尬曖昧，此時她半跪于唐宮羽面前，整張臉基本都埋在他的懷中，而他此時也攬著她的肩膀，靜觀外面的動靜。

她能聽見他此時胸膛之中跳動有力的心跳聲，以及周身縈繞的那股獨屬于他的檀香之氣。

暗想浮動，心思難說。

但是馬車就那么點大，扶風(fēng)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臉面之上，此時臉……很燙，不安的動了動，唐宮羽這時才意識到兩人距離極近，于是趕緊松掉手勁。

這一送，便瞥見懷中的女人緋紅的臉龐，以及在她大而烏黑的眼瞳深處看見自己，那個神色慌張的自己。

這次換他怔住了。

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夠如此昭然赫赫的顯露出他的神情，他一直都在偽裝，上位者的路上從來不少各種危險威脅，殘酷而又激烈，所以他能做的便是全副武裝無懈可擊才可以行走在那刀劍之上。

然而他卻在剛剛刀劍劈進來的瞬間，顯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

這是自己身上的破綻嗎？

唐宮羽微斂眼眸，心中突然充滿不安和擔(dān)憂以及……慶幸，慶幸自己剛剛即使撈住她。

“主子，前面有人追殺，不過好像看起來好像并不是沖著咱們的?！毙ぴ驹隈R車外面急聲匯報道。

扶風(fēng)這才回魂，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沖著對面的唐宮羽訕訕一笑：“多謝殿下，剛剛——哇啊啊啊。”

只見一個不明物飛進馬車之內(nèi)，扶風(fēng)下意識抬手接住結(jié)果定眼一瞧，是一個血淋淋的斷臂，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下一瞬間那斷臂濺射出黏稠的血液，一股血腥黏膩的氣息充斥在馬車之內(nèi)。

扶風(fēng)趕緊丟到那斷臂，驚魂未定的深吸幾口氣，身上也被染上血色，看來這件衣服是徹底報廢了。

一方潔白的絲帕遞至到她眼前。

扶風(fēng)接過絲帕擦了擦臉上的污血，說道：“多謝多謝?！?

巷子很窄，那群人糾纏混戰(zhàn)便霸占了整個道路，而此時退出也不方便，所以只能保持距離的圍觀。

扶風(fēng)雖然接二連三受了驚嚇，但是還是沒忍住透過車簾，向外看去。

巷子中沒有燈火，只能從外面的官道隱隱看見絲絲光亮，能看見幾個黑影圍著一個人，而中間那人明顯已經(jīng)深受重傷力竭，用劍撐在地上穩(wěn)住身形，而周圍已經(jīng)倒了幾十具尸體。

看不清圍在中間那人臉龐神色，但見那人身子挺拔頎長，此時扶風(fēng)離他不遠所以能聽見他痛苦壓抑的咳嗽之聲。

“能救他嗎？”

扶風(fēng)覺得眼前這一幕很熟悉。

像極了兩個月前的自己，困獸猶斗于巷子之中，不甘也不屈，被人追殺千里，最后跌落塵埃然后死而復(fù)生。

“你知道他是誰嗎？”唐宮羽坐在那里淡淡地問道。

“那便能眼睜睜看著嗎？”

“這是他的命。”

依舊聲音清冷，但是此時扶風(fēng)聽著卻忍不住冷顫，她呆呆看著外面的殺戮，這最后注定是死亡，這是他的命便能讓她最后坐視不管，草菅人命嗎，雖然知道唐宮羽的雷霆的手段，如今果然殘酷，那他那夜為什么會挽救瀕臨死亡的自己？為什么伸出那雙冰冷的手？

扶風(fēng)不語，她不認識他但是直覺告訴她今夜這人如果不救必死無疑，就在兩月前那血跡斑斑的夜晚帶著刀劍鐵腥的氣息，以及那最后的救贖……

那人突然利喝，身形暴起帶起血滴四濺，揮劍斬下，劍光劈開晦暗鴻蒙，躍起清光如許，劍勢隼烈殺意逼人，斬落面前兩個黑影，劍勢依舊不停，直撲他們的馬車，車簾“唰”一聲吹開，獵獵作響。

一劍落下，那人也如流星般跟著隕落，跌倒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最后的反擊耗盡心力，如今內(nèi)腑空空手腕也早已酸麻，但是身后還是有兩個漏網(wǎng)之魚。

此時已然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握著劍柄跪在地上，努力不讓自己滑落跌在地上。

嘴角微微顫抖，喃喃道：“阿姐?！?

阿姐曾告誡過他，死亡不可怕但是要死得有尊嚴，如今自己竟然會葬身在這群宵小手中，再一想到那里的殺戮，忍不住抬頭，看著烏云密布電閃雷鳴的天空長嘯一聲。

扶風(fēng)閉了閉眼。

身邊的唐宮羽自始至終都不曾抬眼，仿佛自己不過是觀賞一處皮影戲，毫不關(guān)己。

那一聲長嘯直沖蒼穹，讓她心也仍不住顫了顫。

那人身后的兩個幸存者試探的靠近那人，舉起刀劍想要從身后偷襲，想著馬上便可以完成上面交下來的任務(wù)，嘴角泛起陰險森涼的笑意。

扶風(fēng)呼吸一窒，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身側(cè)，而此時對面的他早已輕輕闔上眼簾，像是困乏。

兩個月前，那個人在深冬之時劍指她的眉心，眼中如冰晶般冷漠，風(fēng)一吹便是碎雪浮動，只要他愿意他再向前一寸便可以收掉她的命，但是他卻選擇放下劍尖，如今面對這似曾相識的景象卻選擇閉眼旁觀。

心思一動。

馬車中的扶風(fēng)手指一彈，兩抹流光迸射出指尖，還未察覺蹤跡，便沒入那兩個黑衣人的身體，那兩人身形一抖便僵硬地倒在地上。

扶風(fēng)收回手，若無其事坐回自己的座位之上，表情麻木，仿佛外面所發(fā)生的一切與自己無關(guān)。

“走吧?！碧茖m羽終于開口。

肖元聽聞不敢耽擱，趕緊催促馬車前進，就這樣馬車碾過那些尸體，轆轆從那人身邊經(jīng)過。

鏘然一聲，那人終于支撐不了，倒在地上。

巷口深深，血腥沖天，一地殘臂斷肢，血肉模糊的尸體，血水逶迤一地，像是綻放一地的紅色大麗花，詭異妖艷。

不一會便到了扶風(fēng)的府宅。

“這個你拿著，等會可能下雨?！碧茖m羽叫住扶風(fēng)，交給她一件黑色的長袍，入手滑膩，仔細一摸上面竟然是一層上好的水貂毛，往往貂毛披風(fēng)都是厚重，但是這件卻是輕薄，穿起來極其輕便。

扶風(fēng)接過那間連帽披風(fēng)，掌心一涼，一顆渾圓的物體劃入手心。

扶風(fēng)抿了抿嘴，出了馬車。

此時亦是黑云壓城城欲摧，但是那雨點遲遲未下，從宅門走到她的睡房不用多長時間，根本不用這件防水的貂毛披風(fēng)，扶風(fēng)隨意掛在臂彎，晃晃走向自己的睡房。

點上燭燈，房間頓時亮堂不少，扶風(fēng)拖著疲憊的身軀，倒了些涼水，就水咽下那顆渾圓的藥，咽下藥吹滅燭火便倒在床上。

不一會天際一道閃電劈下，霎時將屋中照亮，但是屋中卻空無一人，只剩下一床凌亂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