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暗流涌動

京都城郊，一個臨水河畔的木屋中。

屋內(nèi)沒有其他的東西，只有一張靠近窗戶的案幾，兩個男人臨窗品茗香茶。

陽光投射進來，照耀在一雙骨節(jié)分明而又穩(wěn)定手。

那手與白玉茶杯相映成輝，月白色的衣袍隨風(fēng)微微一動，更襯得腕間如玉光澤，溫潤卻又散發(fā)著凌凌寒意。

“還是插手宛國了啊。”

一聲冷清，不疾不徐像是已經(jīng)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對面中年男人，濃眉一皺像是聽見什么棘手的事情，更襯得對面男人淡然若夢若云。

“該來的，總是會來。”唐宮羽拂下被風(fēng)吹起的衣袖，說道：“林大哥，無需擔(dān)憂。”

“但是，您是知道的，這次目標(biāo)很有可能是……”

“我知道。”唐宮羽清晰而又平靜的說道，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的臨水河繼續(xù)道，“但是這種事情還少嗎？”

最后的話語湮沒在屋外臨水河滾滾波濤之中。

中年男人面色擔(dān)憂的看向一臉淡然的唐宮羽，欲言又止。

“林大哥只需要到時候幫我……穩(wěn)定住父皇的心情便可以了。”

“這可能威脅到您的生命，臣如何能做到坐視不管啊。”

唐宮羽看著那男人，微微一笑。

自己已經(jīng)很少被人這般擔(dān)憂，記憶中這種充滿關(guān)懷的眼神自己久到已經(jīng)快要忘記，心中頓時感到溫?zé)帷?

不知道為什么一個靈動的背影突然出現(xiàn)他的腦海中，她好像也用過那般眼神看過自己。

面前所稱呼的林大哥便是太子哥哥身前的密友，自從東宮兵變之后林家便分崩離析，林老家主進入落云閣，而林大哥早已改了面目化名為林平樞入朝為官。

十年，便已經(jīng)成為宛國歷史上最年輕的大行臺尚書令，位列正二品，也是唐皇最為信任的人。

平日在宮中也是深入簡出，極少與人打交道更不用談拉幫結(jié)派。

當(dāng)然，所有人都不會相信這個極受唐皇信任，傳聞中性格孤僻永遠的中立派代表人，如今正和性子同樣寡言冷漠的蕭王殿下悄悄會晤。

畢竟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關(guān)系，從未有人見過兩人在朝上打過什么交道。

然而，只有他們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唐宮羽不語，靜靜坐在那里腰背筆直，月白色的袍角垂下來，像是流云浮動，顯得周身氣度矜貴瀟灑。

默默將杯中的茶水盡數(shù)飲完，便抽身離去。

林平樞看著那月白色的身影，眼神擔(dān)憂而又深沉，獨自一人喝完面前那盞茶水，靜坐那里看著臨水河濤浪川流不息。

“我終會守護您，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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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扶風(fēng)光顧完四方貴人們，并且將這些“繪聲繪色”講給唐皇聽過之后，唐皇笑得那個合不攏嘴，大手一揮邊讓扶風(fēng)參加兩天后，也就是今晚的四海賓宴。

然而此時的扶風(fēng)還懶洋洋的癱在落云樓中，玩著面前的泥娃娃。

“如今已是未時了。”莫山面無表情的提醒道。

“嗯。”扶風(fēng)抬手揮了揮，繼續(xù)玩著在路邊攤上買的泥娃娃。

過了不一會，莫山再次飄過來：“快申時了。”

“曉得啦。”扶風(fēng)換了個姿勢繼續(xù)趴在桌上，絲毫沒有屁股抬起的意思。

“申時了。”

扶風(fēng)捂住自己的耳朵。

莫山上前嘆了口氣說道：“你終究還是要面對。”

這次扶風(fēng)沒動。

的確，自己從今早看是便開始惴惴不安，并且伴隨著焦慮擔(dān)憂以及莫名的緊張。

因為此時她真的很糾結(jié)。

據(jù)說還會宴請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自己被封為朝陽宮客卿之后其實并未與這些朝堂之上的那些老狐貍打過交道，換句話她不確定自己的那些小把戲能不能糊弄這些能夠在廟堂風(fēng)云之中存貨幾十年的老油條們。

所以她現(xiàn)在很慌，慌得一匹。

此時巴不得能夠?qū)⒆笄鹕傩僚勺铍y懂的無上心法背上一邊，想把霧鳴山藏書洞里的書再看上一遍，才有底氣面對這些人啊。

她一直認(rèn)為她能夠得到現(xiàn)在這個身份，一方面靠的是南宮世家的的背景，一方面是自己的運氣。

一個是假造的，一個是虛無的。

想到這些扶風(fēng)掩面感到深深地?zé)o力感。

“據(jù)探子報，此次蘇亦飛也在賓客之列。”莫山站在那里提醒道。

扶風(fēng)身體一僵，半晌起身披上輕裘，面無表情一聲不響的越過莫山便向門口走去。

莫山看著她的模樣不禁提醒道：“你可莫要逞能。”話說出口又覺得有些不妥，繼續(xù)道：“否則便是害了殿下。”

扶風(fēng)行至門口，轉(zhuǎn)身看著莫山笑道：“安啦，你就好生呆在這里幫你的殿下看好落云樓。”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莫山聽聞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轉(zhuǎn)身便又恢復(fù)那面癱的模樣，忙碌手中的事情。

彼時，蕭王府后院。

“小姐，咱們得快一些。”小桃急促道。

但是莫姌依舊細(xì)細(xì)挑著妝盒中的發(fā)釵，身后的小桃卻是幫其不停地擺正裙擺。

“你說這個好看嗎。”莫姌小心捏著一個紫玉累絲鏤金簪問著。

“好看，配上小姐這一身裙裝好看極了。”小桃夸贊道。

莫姌將那簪子遞給小桃，小桃趕緊將其插入發(fā)間，并用兩個點翠珠釵相稱，很快便靈巧的收拾好。

莫姌站在黃銅鏡前，靜靜看著鏡中女子，韶華悄然流逝，但是容顏亦是一如當(dāng)年，抬手慢慢撫上發(fā)間那個鏤金簪發(fā)，微微甜笑。

“小桃你知道么，這是我與王爺成婚當(dāng)日送給我的。”

小桃站在莫姌身后聽到此話，鼻尖一酸心中難受，便想到自己家的小姐成婚那夜受到的委屈，屋中連個人影都沒有，只剩小姐一人拿著這個發(fā)簪獨坐到天明。

“你看我戴著可否好看。”

“好看。”小桃不禁有些哽咽。

莫姌轉(zhuǎn)身拉住小桃，看見她眼角泛紅，自然是知道她心中想些什么，于是嘆了口氣說道：“這是我選擇的路，你以后不可以這般模樣。”

小桃趕緊擦掉眼眶中的淚，提著莫姌的裙擺便準(zhǔn)備出門。

沒想到一出門便看見一個桃色身影倚在門前的柱子前，撩著手中的帕子。

“喲，姐姐今日打扮得可真是漂亮啊。”

莫姌淺笑：“謝過妹妹。”

然而椿秦沒有要走的意思，走上前來便摸著莫姌身上的衣服說道：“看看這布料，之前還從未見姐姐穿過呢。”

身后小桃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王妃穿什么那容得你這個姨娘說三道四，還不趕緊讓開。”

椿秦抬頭剜了小桃一眼怒道：“你算什么東西敢訓(xùn)斥我？”

站在二人中間的莫姌輕蹙眉頭，也是在看不了椿秦如此囂張。

“麻煩妹妹挪步王爺還在前院等候。”

“也是，姐姐身份高貴能夠進入上元皇宮。”椿秦直著腰酸溜溜的說著但是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王妃，為何遲遲不好？”肖元站在后院院門揚聲問道。

本想還想為難面前這個軟柿子王妃，但是沒想到肖元過來催促，此時已經(jīng)不好如何，于是椿秦訕笑著讓開身子。

莫姌不看她一眼，抬腳便向著院門走去，身后小桃趕緊提著裙擺跟在身后。

穿過后院，穿過花苑，穿過長廊……每一條路都鐫刻在她的腦海無數(shù)遍，甚至在她得知自己今日將要和他一起參加賓宴之后，還趁人不注意走過兩回。

越走越快，自己那心臟也跟著越跳越快，但是眉眼間依舊是大家閨秀的恬然，但是那份恬然中如今卻有了掩飾不了的歡喜。

原來歡喜便是那般簡單。

遙遙看見前院那個月白身影，莫姌腳步微微一頓，但是接下來走的更快，快到已經(jīng)不符合她的身份，不符合她所接受十幾年的女德教育。

走著不禁想著上一次見他是何時，眼中不禁有多上幾分眷戀癡迷。

唐宮羽聽到身后腳步，轉(zhuǎn)身回頭，也就在他回頭的那一剎那莫姌已經(jīng)收斂好眼中那份熾熱，那份愛戀。

移步上前微微福身說道：“妾身來遲，還請殿下原諒。”

唐宮羽清淡的說道：“無妨，現(xiàn)在其實也不遲，王妃無需內(nèi)疚。”

莫姌抬頭望著面前男人，眼中閃過迷離。

他喜歡白色，但是自從母后仙逝之后，自此便再為見過他穿過其他顏色。他此時的模樣，與自己當(dāng)年相見時一樣，容顏清絕周身風(fēng)華卓然。

她，一見傾心從此便深陷其中。

唐宮羽向著莫姌抬手掌心向上，莫姌淺笑上前恭敬而又疏離的將手放上去。

外人看來夫妻相隨同心同德，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從未主動觸摸過自己的手，哪怕是此時也只是毫無感情的掌心向上，像是捧著一個物件。

莫姌也是小心的盡可能的減少接觸面積。

有時她會想，或許這樣他才會好受些，才能夠因為嘗試?yán)斫馑麜凰嗫匆谎郏胫獖樧旖禽p輕抿著努力的不讓自己看向這邊這個淡漠尊貴的男人。

但這一刻，也是她最歡喜的時刻，無法言說的歡喜。

此時與他同身在一輛馬車之上，是她能靠近她最近的地方，殿下也不是不曾來看過自己，自己的院子他每個月都會來上兩三回，然而來了之后也只是……

還是如此知足，才能讓自己開心繼續(xù)活在這個身份之下，這個王府之內(nèi)。

他現(xiàn)在就在自己的對面，近到膝蓋相距不過幾寸，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都能隱約聞到，但是她還是沒有抬眼斂住她的目光，只定在那月白衣角視線也到此為止，不會再向上看去，這般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