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后，皇后輕輕笑了一聲。

“我還以為霜兒你會多考慮一下裴家那孩子呢，沒想到啊。。。”皇后掩著口笑意融融，“不愧是我的外甥女，我該好好夸夸你才是。”

“呃？”這算是過關了嗎？微霜有些疑惑地抬頭。

“我本是這么想的，偷梁換柱，讓裴家那孩子頂了太子之位，這樣你還是未來大雍的皇后。那兩個孩子本就長得像，就算偷換掉也沒什么吧？”竹皇后說著，用手指憑空畫了一個圈，“反正都是吾皇的子嗣。”

貍貓換太子？

不對。微霜把腦袋里小小贊同聲音甩干凈。

她既然能說出來，就說明她根本沒考慮過這種東西。

況且那樣的話，對白鹿就太殘忍了。

一輩子都要頂著別人的名字，活成別人的模樣。

“宗室內應當還有合適的人選吧？”微霜詢問道，當然話一說出她又開始后悔。

要是還有人的話讓一個小姑娘上位做什么？玩過家家？

邊上她哥哥的表情明顯又凝重了一些。

看來又觸碰到敏感話題了。

“啊…你還不知道嗎？也是。”皇后微微挑眉，似乎高估了微霜這邊的消息流通程度，“現在宗室之中僅剩一位公主，皇帝此時廢掉太子，確實有些不合時宜，再怎么說也是雍家唯一能繼承皇位的…”

公主？

那不是更好嗎？

微霜莫名亢奮起來。

“我聽說西方有許多國家，不論男女都能繼承皇位。”微霜深吸一口氣發表自己的觀點，“其中有一國名為英格蘭，英格蘭女王伊麗莎白治國已有六十余年，在位期間，國富力強人民安康，所以……我覺得我國也可以有一位女皇。”

“……大雍建國百年，確實出過兩位女皇，所以女皇治世也未嘗不可。”李長風冷不丁開口，說出的居然是維護微霜的話語。

微霜都驚了。

喔草這家伙居然跟自己是一條戰線上的？

她還以為她哥是太子黨，沒想到居然也是皇后黨？

她忍不住感激地看了李長風一眼。

后者直接把臉扭到了一邊。

“這的確是事實。”皇后沉吟片刻，“只不過。”

“？”

“現在公主雍亭還不滿十歲，且……若立為皇太女恐怕不能服眾。”一直當背景板的李將軍開口，看來他并不想讓那孩子卷入這種事情中。

李將軍的立場很是奇妙啊。

“那孩子長著一頭白發，眼睛赤紅如血，”皇后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這樣的人任憑誰見了都會害怕，如何掌握國之重器？”

“這不正是天選之子嗎？”微霜大概已經忘記啥叫禮數啥叫尊卑有序了，反正既然你愿意聽我就放開了說，“正因為與常人不同才厲害啊！”

李將軍神色如故。

李長風如喪考妣。

“確實。”從剛剛起，皇后的眼睛就沒有離開微霜的臉半秒，“帝王面相往往與常人不同。唔，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居然能想到這些……看來我姐姐養了個聰明女兒。”

“……”

沒人敢接她的腔。

“你確實是一位難得的逸才，可惜啊可惜，你要是個男孩兒家就好了。”

“感謝姨母大人夸獎……”微霜可算松了一口氣。

男孩兒也好，女孩兒也罷，這個世界對女人不公平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所以才要從根本上去解決。

微霜畢竟還是一個現代人，忍受不了這些陳規陋習。

比如女孩兒為啥要被關家里，大門不能出二門不能邁，出去轉一圈就要被關祠堂關一夜？再比如為啥男人能三妻四妾左摟右抱，女人連出軌都不能？

這實在糟透了。

也許只有一位女皇才能將男女的不平權修正過來。

就像武瞾那樣的。

“不過你啊，還是要謹言慎行才是。說出的什么話，做出的什么事，一旦開始就無法再回頭。從開始就沒有退路，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也要走下去，懂么？”皇后話鋒一變，轉頭開始揪她的毛病。

微霜不明白為什么皇后突然板起臉聊這些，只得硬著頭皮聽下去。

皇后的眼神中充斥著對弱者的同情，這讓微霜感到不舒服。

仿佛整個人都被牢牢踩在她腳底下似的。

不能逃走…這獨特的魄力令微霜硬著頭皮跟她對視。

“算了，你還小。”皇后收斂了氣勢，瞇起眼睛笑了笑，“可惜啦，本來還想把你留在身邊的。”

……

幾個時辰后，她才隱約明白了，皇后那句話的意思。

看著白鹿的臉，微霜莫名恐懼起來。

她犯了錯。

如果雍亭真的是白鹿的親妹妹，那么她之前的所作所為就是把這女孩往火坑里推。

白鹿千方百計想要從宮里救出來的人，她一伸手給人家推回去了，還順手上了鎖，還把鑰匙吞了。

她并不知道皇后早就定了雍亭為皇太女，諭旨到手，公布只是早晚的事情。

其實她逼逼叨叨那么多，說的還是皇后已經做完的東西。

但她并不知道，甚至還覺得是自己的鍋。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要緊事要做……我還是先回去吧。”微霜打了個哈哈準備撤退，她不能再多待下去了。

趁著白鹿起疑心之前。

“……”白鹿沒說話，只是相當乖巧地點點頭。

看到這乖巧的模樣，微霜的良心又猛地一痛。

“我走了……”她說著起身，“抱歉，下回再過來看你。”

“有些事情，你大可以不用瞞著我。”白鹿在她踏出房門之前，冷不丁來了一聲。

“……”微霜差點就要轉過身去，去告訴他之前發生的一切，告訴他“要小心皇后”，告訴他“我害了你的妹妹”，告訴他“對不起”。

可她沒辦法開這個口。

一旦開始就無法回頭了。

現在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去補救。

趁著一切還未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