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二十八年前(上)
- 重生成了炮灰女配的我
- 如是剎那
- 2021字
- 2020-08-31 11:55:58
二十八年前,漠北,軍營。
搖曳燭光下,青年慢慢讀著女兒的來信。
“『父皇大人敬啟,春和今日又多寫了兩張字。春花已經開遍,父皇何時才能勝利回來?』”
紙上那童稚的筆跡仿佛將他帶回了遠在千里之外的帝都皇宮,眼前浮現出女孩兒的笑顏,青年精致仿佛雕像的臉上漸漸染上了能融化三冬積雪的笑意。
可那笑容并沒有持續多久。
一聲低不可聞的窸窣傳進青年耳中,將他瞬間從春暖意融的皇宮拖回了八月飛雪的漠北邊疆。
發出那聲音的是個少年。他已經不知道在這里跪了多久,只著一件單衣的瘦小身板仿佛跟這昏暗的營帳融為一體。
也許他只是想動動早已麻木的雙腿。
青年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帶著一絲鄙夷,他將手邊茶杯朝少年砸了過去。
帶著滿杯熱茶,那杯子就這么正中少年的頭,來自南方的細白瓷應聲而碎,碎片、茶葉與滾水就那樣混合著從少年頭頂傾瀉下來。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少年眼中流出,冰冷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他只能咬著牙承受這一切。
畢竟,他只是一介奴隸而已。
“酉鬼,我讓你動了嗎?”青年一雙美目微垂看向那瑟瑟發抖的少年,冰冷的聲音里帶著不可忤逆的威嚴。
少年聽不懂青年的話,但他能聽懂那語氣。
他想努力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可手跟腳已經不受自己控制。
一番努力的結果,只能是失去平衡,結結實實地倒在滿地碎瓷中。
“拖下去吧?!鼻嗄昴闷鹨槐颈鴷_始漫無目的地翻閱。
身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侍從這才松下一口氣,把那孩子拖了下去。
那個美麗如菩薩,殘忍如修羅的男人正是大華的皇帝,雍延。
那孩子……侍從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神。少年是幾天前被俘獲的,他的部族被軍隊襲擊,男人、老人全部被活埋,只剩下婦孺作為奴隸隨軍行動。
這個孩子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帶著一把匕首偷偷溜進軍營,也虧他能摸到皇上的帳篷,不過,僅憑這一把匕首又能做什么?待親衛聽到動靜闖入帳中時,這孩子已經被帝延親手制服。
他被吊在旗桿上示眾了三天,凡是亂動或者發出聲音的奴隸均被當做同黨并押走砍頭。
他的家人,他的朋友,全部都被人帶走了。
哀嚎聲只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余下的,只有被恐懼視線包圍的死寂。
第三天,當帝延從那旗桿下經過時,僅剩下一口氣的少年將嘴里最后的口水吐了下去。
混著血的渾濁液體被皇帝輕松躲過,他抬頭看那已經沒有力氣去兇狠的小狼,一絲戲謔爬上嘴角。
“把他放下來,刷干凈?!?
周圍沒有一人敢出聲。一切行動都在靜默中舉行,少年被放下來了,勉強保住了一條命。
他被好心的侍從送去軍醫那里救治,除了那個男人,其他人似乎都是不錯的人。那個說話溫柔的軍醫給他的傷口敷了藥,還給他喂稀粥。
很多年以后,他仍記得那一粥之恩,可惜再無報答的機會。
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養了一只名為酉鬼的狗。
他被栓在帳前的木樁子上,像條狗一樣。
面前只有一個食盆,一個水碗。
他不被允許用手捧著吃飯,特別是在那男人面前,他只能像條狗一樣,將整張臉埋進食物中大口吞咽。
似乎只有在這時候,男人才會短暫地露出輕松的表情,然后將手中的牛肉丟給他。
每晚,他都要跪在皇帝帳篷中,無論皇帝做什么,他都不允許發出聲音。
那男人對聲音敏感到了極點,就算是一點細微響動他都能聽到。
偶爾,僅僅是偶爾,帝延會允許他趴在腳邊,像條真正的狗一樣。
帝延似乎真的想養那么一條狗,但為什么是他?
帳篷外,酉鬼勉強醒了過來,身上的厚毯子讓他警覺起來,正要掀開時,看到了站在邊上的侍衛。
“皇帝已經睡了?!笔绦l小聲開口,他并沒有看著身邊蜷縮著的少年,而是看向天穹那顆最明亮的星,“那顆星星,看到了嗎?你們管他叫什么?”
“……”酉鬼也朝他視線所及看去,那男人說的是那個吧?
“Bohena?!庇瞎磔p聲說道。
“伯赫拿?我們叫他紫薇星?!笔绦l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孩子說話,“這是皇帝的象征,也就是那位,只要紫薇星不隕落,大華就會一直強盛下去。”
“……huangdi...”聽到熟悉的字眼,少年開始顫抖起來。
“嘛,不過怎么能用星星來決定國家的命運呢……忘了這件事吧。”侍衛咧嘴沖他笑了笑,“其實跟你說這么多,也只是因為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就當做是一個大叔的同情心吧。”
他說著,走過來彎下身解開了限制少年自由的枷鎖。
“趕緊跑吧,有多遠滾多遠?!?
風在耳邊呼嘯。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寬廣的草原只有他一人的呼吸聲,遠處此起彼伏的狼嘯竟然是如此親切,他的眼淚奪眶而出。
赫洛木魯部族的利穆爾伽羅從來都不是一個堅強的人。
他并不知道這一切都在某人的掌控之中。
就像所有人都不知道皇帝其實從來沒有熟睡過。
人又怎么能跑得過馬匹。
利穆爾伽羅,或者說酉鬼。他被追趕上的騎兵按倒在地,高頭大馬圍成一圈將他困在中間,破圈而來的男人騎著紅色駿馬慢慢踢踏而來。
利穆爾伽羅一看到他,就徹底放棄了反抗的念頭。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周圍鏗鏘響起祝頌皇帝的贊詞,騎兵們舉起手中的武器,山呼萬歲。
“閉嘴?!钡垩哟藭r臉上的笑容越發美麗也越發恐怖,“帶回去吧?!?
第一片日光自天穹撒到這片草原時,皇帝領著不聽話逃跑的狗兒回到了營地。
穿過營地時,利穆爾伽羅仰頭看向旗桿上掛著的那個鮮血淋漓的人形,草原人的鼻子認得這個人。
他浪費了這個好心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