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不知自已是怎么走回那竹林里去的,失魂落魄的只任由雙腳走著,濕淋淋的衣服貼在身上讓風一吹好冷好冷。
活著是什么意義啊,他終于離開了, 而我也沒有什么好顧慮的了。
坐在竹枝秋千上,腳尖踢著落葉,我一遍一遍地問自已,活著是什么?這么辛苦,這么心累,這么永遠沒有盡日的日子,高高的宮墻就是一個大籠子,把我關死在里面。
我嘆息著,心累得仿佛將一輩子的歲月都過完了。
當我沒入水中的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已原來不想再活著。
死是一件很輕易的事,只要一根繩子就可以將我現在所有的痛苦都了解,娘,我真的好累好累啊,我撐不下去了。爹爹寫過的字和一些飽含人生哲理的話,都比不上心中的疲累了。
算了,何必那么累呢?
我靠在竹子上,手指握住沁涼的竹枝,指腹握著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像是被刮花一樣,我探過頭去看,上面居然刻著字。
心一急跳了下來蹲在竹子上看,上面刻著細小的字:知秋,等我回來。
再轉到一邊看,還是寫著:知秋,等我等我。
夏君棠的字,我手指感動的磨娑著,難道你是理解我的,難道你也怕我撐不下去嗎?
這幾個字就像是秋風中的融融暖意,寫滿了生命的萌芽,等你,夏君棠我等你,如果你回來看不到我,你會更愧疚的。
小小的竹林,藏著不能訴說的情,他說叫我等他,他還刻上他喜歡我,我感嘆地坐在竹葉之上,幽幽秋風都是這樣的纏綿之情,有人說愛情很辛苦,可是陷在情里面的男女,卻是甘之如飴的。
我放開膽子去喜歡的第一個人,他亦也是喜歡我的。
我是多么的幸運啊,有些人終究一生,也不知道喜歡的味道是什么?
坐在竹林里過了一個晚上,竹子也有音,那是他的聲音,他多情而又溫柔地告訴我,知秋,等我等我。
第二天還是照常去洗衣服,卻覺得精神好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因為昨天溺水的事,今天的她們沒有再多為難我了,中午和宮女一起吃飯,休息片刻又再接著洗,時光悄悄地在衣服翻飛水波蕩漾的余輝中流逝著。
我刻意忘了時間,刻意不記得日子,只知道守著一個念頭,我等他,我一定會等他。
也許是因為飽含著相思之苦,吃飯也吃不好,睡覺睡不好,總是覺得頭昏昏的,我驀然地想起了那個簽:百花殺。
天啊,我居然忘了,這樣不好的狀態是不是我生病了。
“知秋,你的臉色好蒼白啊?”正想著,對面的一個宮女就看著訝異地說:“知秋你別那么賣命地洗,放輕松一點啊,我們在浣衣宮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要是不放輕松一些,只會苦了你自已的,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真的好憔悴。”
我想我是生病了,我撫著胸口急喘:“阿木,我覺得好不舒服。”
“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了,知秋要不然你去跟嬤嬤告一個假,給點銀子給她,讓她叫一個醫女來給你瞧瞧吧,這樣下去怎么行呢?”
“知秋,慢些洗,一會我幫你。”旁邊的一個宮女也悄聲地說著。
“謝謝。”她們真好。
“知秋,你看。”她示意我往上游看,那里有二個宮女在洗一件很漂亮的衣服:“這是沐貴妃穿的衣服,可漂亮了,不過都輪不到我們這些人來洗的,聽說是用雪銀絲織成的,華貴又輕盈。昨天晚上皇上在秀女中選妃,太后娘娘欽點了秀女路遙破格升為尚儀,這可是連升了五級,在后宮里從來沒有過的事。”
“真是幸運啊。”宮女們羨慕地說著。
唉,她們都不是路遙,怎么知道她想不想做這些呢?她說一進深宮深似海,我終是明白了。
我逃不開這個宮,同樣的,路遙也逃不開了。
“云知秋,有人找你。”正想著這些,一個嬤嬤就扯開嗓子大聲地叫著。我站了起來,頭暈眼花的卻差點又一頭栽下水里去,趕緊穩住身子,等了一會才轉過身去。
那嬤嬤笑得一臉喜滋滋的:“快些去,就在浣衣宮后。”
“一定是收了人家不少銀子。”阿木小聲地嘀咕著。
我也不知道會有誰來找我,意太妃并不知道我在宮里做了宮女,出了浣衣宮的后門,看到一個粉色衣服的女子正在樹下站著,身邊只跟了一個宮女,走得近了我才驚訝地叫出聲:“路遙。”
“知秋。”她朝我笑笑,一臉的苦澀,絲毫沒有做一個尚儀該有的興奮和榮耀,示意一邊的宮女下去才上前拉著我的手:“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我有些不好意,低頭看著腳尖:“路遙,我不知道怎么說好,我對不起你。”
“怎么對不起我呢?”她笑笑:“就你和夏君棠的那點事,我能不知道嗎?”
真不好意思,原來什么事都瞞不住路遙的。路遙告訴我她喜歡夏君棠,但是我和夏君棠后來卻又編在一起,喜歡原來不分先來后到的,但是我有些慚愧啊,我和路遙是好朋友,我這樣算不算是奪人所好。
“不說這些,現在說這些沒有什么意思,你我的身份在宮里多說多錯。”她嘆了一口氣,又關切地看著我說:“知秋,你過得還好嗎?”
“不好。”我無力地說:“一點也不好,路遙,他走了,他叫我等他,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他,你不要問我為什么,我只是有這么一個預感,要是他再回來,你幫我說,我真的很認真的等他的。”
她撫上我的臉:“苦了你了,知秋,看你比入宮的時候,瘦了多少,在宮里就是不要難為自已啊。”
我知道的,但是過多的事,過多的疲累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你也是,路遙。”我輕聲地說著。我同樣知道她的心思,她喜歡外面的天地,她不喜歡宮,不喜歡束縛在這里。
路遙走二步看著湛藍的天說:“知秋,即來之則安之,不管去哪里,我都堅守著這么一句話,命運即是如此,那我就在這條路上好好地生存,好好地尋找著我自已的新的快樂。”
她永遠是這么輕松,我真想我是她,我也想尋找更多的快樂,才不會讓自已被無盡的哀愁籠罩著。
走在浣衣宮后面,隨著高墻沒有目的地走,她就像要把身上沉重的東西甩開一樣,一張小臉有些哀嘆,但是眸子卻無比的清亮與堅執,她永遠能看得清自已啊,她喜歡夏君棠,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和夏君棠在一起的。即是做了皇上的尚儀,那么一些東西,就必須收起,永遠不能再提起。
“知秋,在浣衣宮如此的累,不如你到我的身邊來吧!”
“不,我不想。”我想也不想就拒絕。
她點點頭,了解地說:“那你要學會照顧自已。”
在她的身邊也許不會再讓人欺負,也許會過得比現在還好十倍,但是在她的身邊就會有機會再看到那個人,我寧愿再苦十倍也不想見到他。
回到浣衣宮洗衣服,宮女圍了過來問我誰找我的,我老實地告知是路尚儀,宮女們最單純地告訴我,快求路尚儀把你要去做宮女。
我笑笑地搖頭,那嬤嬤沉著一張臉打量著我,有些冷哼:“吃飯就吃飯,再多說幾句就都別吃了。”
待她一走,阿木吐吐舌頭:“這田嬤嬤真兇,不過她就只會討好沐貴妃,沐貴妃宮里的宮女一送衣服來啊,沒看到她就像狗一樣差點沒搖尾巴。”
飯菜忽然變得不香了,再餓也吃不下去。
“知秋,看你臉色這么差,我這有塊魚給你吃。”
一塊魚夾了過來,那種腥味直沖鼻腔,我聞到就覺得一股子惡心的味道涌了上來,忍不住跑到一邊去扶著墻難受地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