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前,她就注意到他總是喜歡站在庭院里的那棵樹下,每次都會待上許久許久......
他或許不知道,在他看著那棵樹的時候,她也在一直一直注視著他。
枯葉片片凋落,明明是生在冥土之上,這棵樹卻是如此的不可思議,生長得那么茂盛,仿佛要倔強地起舞在這片已經(jīng)失去生機的大地上,宛如孤獨的舞者。
她想,它是如此的孤獨,他也是這般的寂寞。
他和它之間,一定有著她所不知道的故事吧。
于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一種強烈的想法在心底里生根發(fā)芽了,她想要知道他跟它的故事,她想要更了解他。
“你不離開嗎?”他突然這樣問道。
看著那個從來都是只有沉默的背影,躲在回廊上的她便知曉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清楚她在注視著自己,她既是驚喜,又是緊張。
“我......”她張了張嘴,“奴婢想留在城主大人的身邊。”最終她只剩下這個回答,緩緩地低下頭來,不再注視著那個背影。
一襲白衣的他,依舊不曾回頭,清風吹拂起了他的衣袂,明明是如此柔弱的微風,她卻覺得他的身影似乎佇立在風中更加的脆弱無助了,她已經(jīng)有過很多次這樣的錯覺了。
她從未見過他的樣子,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戴著那張白紙面具,從來沒人能見過他的真正面容。不過自那天之后,她也同樣戴上了那白紙面具,從此一直待在他身邊。
許多許多年以后,他仍然喜歡待在樹下很久很久,不同的是,如今的她不用再偷偷躲在角落處窺探著他了,而是默默地陪伴著他,她不懂他對它的情緒和感受,但這不要緊,她只要一直安靜地待在他身邊就好。
她曾問他過:“城主大人,這是什么樹?”
他回答:“一棵普通的樹罷了。”
他這么說,她卻是不敢再問下去了。
這一天,她依舊如往常那般陪伴在他身邊,不過這次卻是被意外打斷了他個人的時間。
“鐺鐺鐺......”
鈴鐺聲短時間內(nèi)便傳遍了城內(nèi)。
隨之而來便是一聲憤怒的叫喚:“給我滾出來!幽都城主!”仿佛直沖云霄的聲音。
“城主大人,我去處......”
“不用了。”他說,“我親自去吧,畢竟這一刻總會來到的......”他漸漸收回了注視著樹冠的目光。
......
......
已經(jīng)離地鐵事故發(fā)生后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多了。
白天,驕陽似火,南越省獨有的夏季將這炙熱洪流在地面上推動著一波又一波,熱得讓人受不了。此刻在隔離區(qū)上,封鎖界線上一個個士兵在警戒著,不讓平民入內(nèi),因為里面正發(fā)生著激烈的廝殺。
在白色的洪流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持劍而立,熾熱的陽光下,另一種更淺的黑色忽地遮過了他的頭頂,隨后他的手臂竟是不自然地扭到了身后去,手中的青銅劍抬起格擋,鏘的一聲,兩把青銅劍當即交錯相抵在了一起,劍刃與劍刃的交鋒......
蒙恬的頭部緩緩地、不自然地一百八十度扭轉(zhuǎn)了過來,那雙僵硬的、無感情的眼珠子看見了襲擊了自己的人,那是個同樣穿著精甲的魁梧漢子,便正是項羽了。
在胡亥進入隔離區(qū)之前,由于項羽曾經(jīng)說過會來幫忙等事情還留下了自己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于是何小憐便趕緊通知了他。于是正在工地上工作的項羽便直接請了假,回到家中穿戴起精甲和青銅劍而來,卻終究沒趕得及胡亥被那片黑色陰影吞噬之前,當然,如果要問他是怎么進來隔離區(qū)的......大抵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當成另一號危險人物了吧。
忽然有幾支黑色的、如同伸長了的手從地下迸了出來,項羽回身一腳踹在了蒙恬的胸口上,旋即一劍砍掉那幾只黑手,不過等他重新落到地面上時,依舊有未可知的吸引力黏在他的靴底上,雙腳登時仿若千斤重,像是灌了鉛似的,但他仍然臉色不改。
事實上,在穿越來到了現(xiàn)代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體質(zhì)跟以前截然不同了,而且這種變化每天都在持續(xù),要知道他以前無論怎么說也只是個凡人,可如今卻是逐漸脫離了凡人的范圍......或許這都跟那面鏡子有關(guān)。
“何人?”臉部肌肉依舊沒有任何變化,蒙恬那甕聲甕氣的聲音從頭盔下傳了出來。
“項羽!”對方這么回答。
雙方的冷冽眼神在某個時刻對視在了同一個點上,于是兩把青銅劍再次交鋒!
......
......
幽都城主終于出來了。
他一襲白衣,站立在天空中,白紙面具遮擋住了他的面孔,可紀臻能感受到他在注視著自己。在他身邊,是一名同樣戴著白紙面具的普通侍女,其安靜乖巧地守候在他身邊。
紀臻冷笑道:“與其叫你幽都城主,不如叫你紙妖更合適吧,你覺得呢?”
幽都城主淡淡地道:“隨便。”他似乎真的毫不在意。
“把我們放回現(xiàn)世,我立刻收手。”
幽都城主仍然語氣平靜:“你真的有期待回去嗎?如果你真的期待,那為什么不早點提出來?在這半年來,你難道不是過得很開心嗎——跟那個男人在一起。”他指了指下方紀臻身邊的男人。
藏在心底里的最羞恥之處似乎被別人瞬間點破,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冰冷涌上了心頭,甚至沖上了腦門,她緊緊攥住了拳頭,將這份混亂的情緒強行壓制下去,冷哼道:“你管我啊撲街!”
任小明甚至忍不住在心里為她的囂張態(tài)度鼓起掌來了。
“那你呢?”幽都城主忽地看向了紀臻身邊的男人,“你也要回去嗎?若是你也想要如此,那我便送你們回去吧,但我也有條件,那就是你們從此以后就不要再來幽都城了。”
眾人微微一驚,想不到對方居然答應得這么輕易。
被幽都城主問了話的男人沒有出聲,默不作聲,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遠處,也不作出其他舉動,像是要靜觀其變似的。
幽都城主便道:“看來他不怎么愿意呢,如果你們愿意回去那我自是不介意送你們一趟,但他不愿意的話卻另說了。”
“喂!”紀臻微微側(cè)過身,對身邊的男人叫道,“你該不會真的想留在這吧?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你的房租還沒給我啊。”
他依舊不說話。
“......嘁!那你就留在這里吧癡線佬!”
這時候任小明連忙道:“不能就我們跑啊......不能啊......這里的其他幽都城人可都是之前那場地鐵事故里出事的乘客,得把他們一起帶回去才行!”
眾人猛地一驚,隨后也反應了過來......
原來如此。
隨后,諸多頗顯得古怪僵硬的細節(jié)仿佛就此相通。可是,既然這里的幽都城人其實都是那場事故中的乘客們,那真正的幽都城人又在哪里?
樓煙眉也疑惑地看向了任小明:“你怎么知道的?而且你怎么這么好心要救下所有人?”
“咳咳......這說的什么話呢,我可是最強的一錢天師任......好吧,是tony老師mimi老師他們給我說的......然后我也被打暈強行傳送來這里了......”
樓煙眉便忍不住疑惑起那兩個理發(fā)師漢子的身份了,他們?yōu)槭裁磿@等空間傳送的手段?他們?yōu)槭裁磿肋@些事?
天上的那個侍女隱隱憤怒道:“你們不要太過分了!如今城主大人肯讓你們離開已經(jīng)是大發(fā)善心了!再說,當日若不是城主大人救了他們,他們都早就被外邊的幽妖們給吃了!”
紀臻冷哼一聲:“哼,那就是不肯嘍,那就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話音剛落,天上原本正在旋轉(zhuǎn)的黑傘突然停了下來,隨后,一只蒼白色的巨手從里面伸了出來......
任小明驚呼道:“那、那是什么?鬼手嗎?”
那只蒼白巨手似乎能辨認出敵人似的,一掌掃去,朝著那懸浮在天上的白衣人拍了過去。
砰——
巨手震顫。
吱啦吱啦......
他僅用一根手指擋住了那蒼白巨手,旋即巨手漸漸崩潰破散,紀臻終于臉色大變了:“你、你......”
“有點意思,可惜面對的是我。”他冷漠地道。
便是在這時,整個幽都城驀地震動顫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