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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雨霖鈴

  • 帝襄
  • 醍醐堂主
  • 2403字
  • 2019-04-19 11:00:00

春雨驟至,路上煙塵被濺砸得滾滾而起,竄入人鼻中,讓人越發不適起來。

刀疤男雙手拄著雁翎,單膝半跪于青石板之上。

“噗。”

一團烏血噴濺在地上,那小小尖刺攜帶的毒在全身蔓延開來,入了他的五臟六腑去。

他抬頭望了望天,雨絲漸密,落入了他的眸中,他的鬢角也被雨濡濕,結成一縷一縷來。

雨珠滴答滴答,輕快的躍遷,然后順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落下,讓人感受到邊關漢子不同的豪邁之氣。

“來了。”他朝著一片陰影問到。

陰影之中沒有聲音傳回,似乎無人。

......

......

聲音漸漸融進了雨里,化作喃語,陰影似乎還是陰影,還是死物,無生機的死物。

“嗯,來了,來拿回那個書鞘。”

陰影中,一人身影浮現了出來。

人影左手執著一把墨紙傘,傘上用暗金色的絲線描出一朵荷來,那荷沒有一絲清漣之意。

除墨傘外,那人右手似還有氣無力的提著一柄短劍,短劍藏于劍鞘中,不露光華。

月白色的長衫上綻著淡淡清菊,給人孤高之感。

他踱著步走來,不急不緩,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來。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若雨聲再大些,他的聲音便會被其吞蝕殆盡。

“秦虎死了,我將他葬下了一處山花爛漫的地方。”

“嗯,我知道了,那樣也好,落得了個好歸宿,不像你我這般辭勞。”

“那你呢?”刀疤男罕見笑出聲來。

“我嘛……”那月白色的身影立在雨中,低垂著頭,似乎不知如何回應。

......

......

“我嘛,就是個工具,工具該干嘛,我就應該干嘛吧。”

他想了許久,才回答出了刀疤男提出的問題。

“你何時淪為了工具,葛青!”

刀疤男直起身來,雁翎刀鋒指向那執著墨紙傘的月白色人影。

“葛青,這個名兒好久不曾被別人叫過了,你不提我都快要忘卻了,如今啊,每人一見了我,不是唯唯諾諾低著頭,跪拜在那,不言語,便是口水橫飛,指著我的臉,罵我冷血魔頭呢,今兒聽見這名兒,還真真親切呢。”

雨越發稠密起來,葛青特意提高了聲調,不讓雨聲吞沒他的話語。

雨珠順著墨紙傘檐止不住的滴落,風也急切起來,將執著墨紙傘的葛青的發梢與袖角微微揚起。

“噠噠噠.....”青云履踏在雨洼里,發出清脆的響聲,葛青依舊執著墨紙傘不曾放下。

他厭雨,懼雨,這是只有刀疤男于葛青二人方才知曉的秘密。

“呲!”

葛青右手那柄短劍不知何時出了鞘,挑破了刀疤男胸口一塊衣來。

“動手吧,周慈,再不動手你可就真會死在我手中了。”

短劍沒有固定的軌跡,但每每當其顯出身形來時,總會挑破周慈的一塊衣裳來。

刀疤男只是做著防御,未曾發起攻擊。

劍光隱在雨中,又一次的失了蹤跡。

“周慈,你再不出手,就可真的惹怒我了!”

一片翠竹飄零落下,橫亙在了周慈與葛青面前,短劍向前刺出,竹葉破開,一分為二,朝著東西飄去。

周慈左手握住了刺來的銀色短劍,右手雁翎墜地,握住了葛青手中的墨紙傘。

手掌劃出了輪廓,赤色做底。

“滴答,滴答,滴答......”血液順著輪廓滴落,融進了細密密的雨里,逐漸變淡,直至透明,消卻。

周慈抬起頭來,與葛青四目相對,他的眸子柔了下來。

“死在你手里也好,我累了,也倦了,葛青,你要好好活下去......”

短劍越發短了,最后只剩一個劍柄留在外。

葛青朝后退去,墨紙傘墜在地,雨淋濕了不停顫抖的他,周慈朝后倒去,胸口還留著那柄短劍,那柄名叫“曲付”的短劍。

......

......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周哥,戲子無情,你覺得又是否如此?”

“戲子多情,戲中人,戲中情。

世人又何知。”

“那下一次我們可不可以再偷偷來這銷金醉骨之地呢?”

“你這小子還想來第二次!若不是讓秦虎與許云將你我外出的消息瞞住,我倆現在怕是免不了徐將軍的一頓板子。”

“哦,好吧,那等到這仗打完了,我們四人在來這安安穩穩聽上完整的一曲兒。”

“嗯,好,一定,一定......”

[繞地游]

夢回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步步嬌]

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醉扶歸〕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艷晶晶花簪八寶瑱。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皂羅袍]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好姐姐〕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它春歸怎占的先?閑凝眄,兀生生燕語明如剪,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尾聲〕

觀之不足由他繾,便賞遍了十二亭臺是枉然,倒不如興盡回家閑過遣。

......

......

此一折,可否有聞者淚啼落?

葛青不知,周慈亦不知,戲子依舊唱著杜丹亭,至于堂下客是否識此曲中意,怕是只有聽者自己方才知曉。

“大人沒事吧。”黑影至了,他們隔葛青有一段距離,不敢真正上前來面對著詢問。

“無事,無事,將此人葬了罷。”葛青有了一絲倦意。

“好的,大人,那書鞘在......”

“不在他身上。”

“那在......”

“一句話聽到我說第二遍的人已經死了。”

曲付抵在那黑影的脖頸處,再下去一絲,便可割開那人的喉嚨。

“不敢不敢!”黑影一動不動的呆立在原地。

“去將傘給我拾過來。”曲付收回,沒入劍鞘,隱了光華。

“你們還不去將大人的傘拾起來!”黑影朝著身后的隨從命令道。

“我要你去給我拾過來。”葛青恢復了此前淡淡的語氣,他立在雨中,與面前黑影對視著。

黑影捏緊了拳頭。

“你似乎不樂意?”葛青嘴角揚起一戲味的弧度。

“不敢,在下還不敢造次。”

黑影松開了拳頭,朝著墨紙傘的方向走去。

在黑影的手快要觸到墨紙傘時,身旁一雙素手浮現了出來,提起了墨紙傘來。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免得你污了這傘。”葛青撐著墨紙傘朝前走去,不在理會立于后方的黑影。

“別不服氣,等到那天你成了魏公公身前的紅人,你要我那般,我亦不敢造次。”

葛青撐著墨紙傘,逐漸走遠,最后,消失在了雨中。

“大人,這具尸體……”

“滾!”

“還沒有聽到葛大人所說,將他埋了!”

黑影一腳將詢問的隨從踹倒在地,他雙手緊握著,指尖沒入掌中,刺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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