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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 天下凌云志
  • 黃泉本生
  • 3217字
  • 2019-04-23 14:24:25

天邊,夕陽最后一縷余輝也終于隱沒在了起伏的群山的輪廓之下。顧遠山緊趕慢趕,也終于走出了山區,來到了山下的一處小鎮上。此處小鎮名叫“邵家莊”,顧遠山初來乍到不認識路,所以隨手拉住了一名正好經過自己身邊的鎮民。

邵家莊地處偏僻,難得有過路的旅人或是行商途經此地,所以被顧遠山拉住問路的那人一見有生人來,頗為熱情,滔滔不絕的講起了這邵家莊的歷史。

原來此處之所以叫邵家莊,是因為此鎮上十之五六的鎮民,都是姓邵的。據說,此處邵家莊本是京城一戶姓邵的商賈之家,家業頗豐,在前朝末年,為避戰亂,舉族遷徙到了這泰山腳下,一開始只是想暫住幾年避避風頭,等安定后再重回大都,沒想到前朝就這么滅了,自己在大都的買賣和人脈全都斷絕。無奈之下,只得常駐于此,靠著帶出來的家底過活。但是家底總會吃光,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好在這邵家老爺也算是個能人,他指揮族人進山采山貨,又在周邊較為平坦之地開荒種糧,就這么支撐了下來。后來不斷又有外姓人逃難至此,邵老爺也一律接納。時至今日,邵家莊已經發展成一個五六百人的小鎮,莊主依然是邵家人,雖然富裕不再,但是也衣食無憂。

顧遠山趕著馬車,緩緩走在一條用青石鋪設而成的小路上,這也是邵家莊唯一一條石板路,其余的分支小道還都是泥地。仔細看去,這鋪地的青石板,隱約有著一道道白色的紋理夾雜其中,竟然都是用泰山石切割而成。

泰山上開鑿下來的石材一直以材質優良外形美觀著稱,傳說更有辟邪之功效,是以頗受大戶人家的青睞,這要是運到大城去,一塊泰山石可是能賣不少錢的。結果,在這原產地反而成了不值錢的大路貨,用來當做鋪地的石板,真是暴殄天物。

可能是物以稀為貴吧。顧遠山心想。

辭別了那熱情的路人之后,顧遠山趕著馬車在鎮上轉了一圈,略微領略了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然后便向著鎮上唯一一家小酒樓而去。這酒樓只有上下兩層,一層吃飯,二層住店,沒比普通的人家民宅大多少。酒樓的名字也叫“邵家莊”,大概是主家懶得另想別名了。邵家莊酒樓的掌柜姓李,是個身材五短,肥胖如球的中年男子,那等身形,竟比魯昕還要夸張。他似乎聽說了鎮上來了生人,所以已經叫小二去收拾客房,自己則熱情的招呼著顧遠山夫婦二人。

“二位客官遠道而來辛苦了,趕緊坐下歇歇腳,喝口熱茶潤潤喉嚨吧。”掌柜滿臉堆笑的說道。“嘿嘿,今天老李我真是鴻運當頭,竟然接連有鎮外的客人來我這住店......”

聽著這句無心之語,顧遠山沒有在意,慕容錦湖卻來了興趣。

“掌柜的,你是說,今天還有別的過路客也來了這邵家莊?”慕容錦湖飲下一口熱茶,看似閑聊般的隨口問道。

李掌柜也許是太久沒見過外人,也許是真的沒什么心機,聽到慕容錦湖的詢問,立刻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是啊,就在今天中午的時候,一下來了好幾個呢。不過這批客人倒是奇怪,看著也不像是來往的商販,也不像是來泰山游玩的旅人,倒像是那些傳說中的江湖中人。尤其是他們個個都帶著斗笠,帽檐壓的很低,連臉都看不清,而且即使進了屋內,也不將斗笠摘掉。他們吃完了飯,就立刻上樓去客房了......你說這大晴天的,帶斗笠作甚?奇怪,奇怪......”

此地閉塞,民風淳樸,鎮民連行走江湖的武人都沒人見過,居然用“傳說中”這樣的詞來形容江湖中人。

“有什么奇怪的,掌柜的,我告訴你,其實這些人是江洋大盜,現在正在被官府通緝著,所以才故意把帽檐壓低,就是不想讓人認出來!呵呵,掌柜的,你可要小心了啊......”慕容錦湖狡黠一笑,突然語出驚人。

“啊?!這,這位客官,你......說的可是真的?”李掌柜大驚失色,連說話都有些結巴了,他只是本本分分的小生意人,那受得了這等驚嚇?

“這能有假?掌柜的你見過那些官府張貼的告示吧,上面畫的通緝犯,不各個都是這幅打扮嗎?我跟你說,這伙江洋大盜可個個都是亡命之徒,這些年四處流竄作案,大城不敢去,就專往那些人少的鄉村地區鉆,打家劫舍無惡不作......”

李掌柜嚇得冷汗涔涔,兩腿都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擺子,因為他突然想起了前幾年,有一伙山賊,為首的叫什么“海霸天”,當時在周邊一帶鬧得很兇,官府便派衙役四處張榜,連他們這偏僻的邵家莊都沒漏掉,李掌柜曾經遠遠看過一眼,那榜上的畫像,好像確實是頭戴斗笠,臉蒙黑巾的樣子。

“錦湖,別鬧了。”顧遠山本以為慕容錦湖隨口說兩句便會收斂,但沒想到她越說越起勁,眼看難以收場了,只得趕緊出聲制止道。

慕容錦湖愣了愣,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似乎玩笑開過了頭,趕緊打住,然后吐了吐舌頭,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讓人不忍責備。

“實在對不住,李掌柜。內子天性調皮活潑,方才不過是信口胡說而已,驚擾了李掌柜。在下代內子向您陪個不是。”顧遠山站起身,向李掌柜作了一揖,誠懇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嚇得我這把老骨頭都差點抖散架了!”這李掌柜著實是個老好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卻沒有責怪慕容錦湖的意思,只是不住的以手撫膺,喘著氣咧著嘴說。

說話間,小二已經將幾盤小菜端了上來。李掌柜說了聲“客官慢用”,便識趣的退開了。

顧遠山搓了搓手,便拾起筷子準備開動,卻被慕容錦湖不露聲色的攔了下來。

慕容錦湖先是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走進柜臺里去,埋頭打著算盤的李掌柜,然后輕動嘴唇,似乎在說著寫什么。

顧遠山微微側頭,以眼角的余光看著慕容錦湖,耳邊傳來慕容錦湖的聲音。這是只有習武之人才會使用的傳信法門“傳音入密”,是以內力隔空發勁,震動聽者耳邊的空氣形成音波來傳聲,非內家高手無法做到。由此可見,慕容錦湖雖然年紀不大,功力卻是不淺。

只聽得慕容錦湖傳音道:“先別吃這些飯菜。”

顧凌云不會這傳音的本事,只能盡量壓低聲音,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慕容錦湖道:“你還記不記得,前兩年咱們剛從姑蘇城跑出來的時候,我爹好幾次派人攔截,甚至還想暗中下蒙汗藥迷暈我們?”

顧凌云心中一凜,道:“當然記得,當時我已經吃了那被下藥的飯菜,暈暈乎乎的,要不是錦湖你反應迅速,我們可能就真要被你爹抓回去了。你提這事是何意?”

慕容錦湖沒有說話,而是微微偏了偏頭,以眼神示意顧遠山看向二樓的幾間客房。

顧遠山立刻會意,有些緊張道:“錦湖你的意思是,李掌柜口中的那批江湖人士,也是你爹派來的?這......不太可能吧,已經過了兩年多了,咱們的關系你爹應該也已經默許了吧。最近這一年,不是已經沒人來騷擾我們了么。而且,這一路上,根本無人知曉我們的行蹤。”

慕容錦湖微微搖搖頭,道:“現在情況不同了。你如今已然高中狀元名滿天下,我爹他肯定已經知曉了。至于你被授予威海令一職,也不是什么隱秘,稍稍打探一番便能獲悉。我爹說不定又會不死心,派人在這一路上盯梢,要來找我回去。”

“錦湖,你爹當年不同意我們的親事,只是因為那時的我還只是一個落魄書生。如今我已是狀元,論身份已足夠與你們慕容家相配了!說不定你爹知道后就同意了,這回派人來找我們,是好事呢?”顧遠山說道。

顧遠山一直對當年慕容錦湖與自己私奔一事耿耿于懷,痛恨自己無能,無法明媒正娶,給慕容錦湖一個名分。如今他已平步青云,今非昔比,自然希望自己與慕容錦湖之間的婚姻能夠得到其父母的認可,這樣才算是光明正大。

古人婚姻,講求門當戶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顧遠山是飽讀圣賢之書的人,對于這些禮法相當看重。所以他一直以來想的都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夠衣錦還鄉,然后去到慕容家,昂首挺胸的提親。

但慕容錦湖不同,她天性不喜束縛,不拘小節,所以在和顧遠山相戀后,竟然主動的做出脫離娘家而與情郎私奔這種在當時世人眼中離經叛道的忤逆之舉來。即使在顧遠山高中狀元之前的這兩年中,跟著顧遠山粗茶淡飯,生活艱辛,大家族出生的千金小姐慕容錦湖卻從無怨言。她反而更向往這種無拘無束的自由生活,所以即使吃糠咽菜,她也甘之如飴。

所以,慕容錦湖回到道:“可能吧,但是......我不想回去。我只想與你在一起。”說完,她含情脈脈的看向顧遠山的眼睛,似乎在期待這什么。

顧遠山也看向慕容錦湖。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

許久之后,顧遠山似乎終于下定了某種決心,用力點了點頭,認真的道:“好。夫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慕容錦湖的眼眶濕潤了,嘴角的笑意再也無法忍住,眼中滿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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