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頤想起自己兒時也曾以神童之名噪于鄉里，心中便起了好勝之心，湊上前對石浩道：“我這兒有一副上聯，你且對來，紅粉佳人。”

啥？紅粉佳人？完啦？石浩瞠目。

這這這，這也太簡單了吧？咋還越考越簡單呢？

想也沒想，張口便答道：“白面書生。”

程顥笑了，道：“弟弟，你這上聯哪能考的住他？”

程頤也笑了，道：“哥哥，我這上聯可是能加字的，石浩，你聽著，紅粉佳人鬢邊斜插粉桃花，你可能對的上？。”

原來要加字啊？石浩想了想，答道：“回夫子，我這下聯也是能加字的，白面書生腰間橫挎龍泉劍。”

“好，對的好。”程顥撫掌大笑。

程頤嘴角微微一笑又開口道：“石浩，我這上聯還能加字，你且聽仔細了，紅粉佳人鬢邊斜插一支連葉粉桃花。”

石浩略一沉吟，對答如流道：“白面書生腰間橫挎三尺精鋼龍泉劍。”

程頤贊許的點點頭，道：“石浩，我如果再加字，你能對嗎？”

石浩躬身道：“小子想試試。”

“好，”程頤贊道，來回踱了兩步，一字一字念道：“紅粉佳人鬢邊斜插一支連葉粉桃花，春風拂來吹落花兩瓣。”

程顥見弟弟考教的難度越來越大，不禁也是充滿期待的看著石浩，看看這小童究竟有多妖孽。

石浩小大人一般背起手，也學程顥模樣在他面前踱了兩步，也是一字一字答道：“白面書生腰間橫挎三尺精鋼龍泉劍，西寇犯邊出鞘斬萬人。”

此話一出，程頤與程顥同時驚呆了。

小小童子，好氣魄，好殺氣，只是，這乳臭小童，胸中從何而來的如何霸氣？

此時的大宋，與最大的宿敵遼國自澶淵之盟以來，已經和平了近五十年，北地千里邊陲早已化干戈為玉帛，就差沒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

而目前最大的威脅來自于河西的大夏國。

景祐五年，河西黨項人首領李元昊自立為皇帝，建國號大夏，公然宣稱脫離大宋附屬，大宋朝野震動，百官紛紛上書，要求皇帝立即出兵討伐逆賊。

寶元二年，皇帝下旨削去李元昊封爵并懸賞捉拿，李元昊大怒，當年就起兵犯邊攻打大宋，并很快包圍了軍事重鎮延州。

三川口之戰，大宋雖然勉強抵御住西夏國進攻，解了延州之圍，但損失極其慘重，大將劉平、石元孫被俘，從此西邊從河東路的豐州，一直到秦鳳路的西寧州，數百里邊患不斷，再無寧日。

康定二年，李元昊親率十萬大軍南下攻宋，雙方決戰于好水川，大將任福戰死，五萬宋軍全線潰敗，皇帝震怒，重臣韓琦、范仲淹被貶。

慶歷二年，李元昊再次率十萬大軍分兩路南下攻宋，意圖以一路大軍牽制宋軍主力，另一路大軍直搗長安。

在定川寨，宋軍再次慘敗，葛懷敏等十五員將領戰死，九千宋軍全軍覆滅，要不是西夏偷襲長安的另一路大軍在原州遇到宋軍頑強阻擊，整個關中平原就將落入敵手。

后來李元昊也因為幾次戰爭而國力空虛，愿意坐下來與大宋皇帝和談，但是憑借幾次大勝之威，李元昊雖然放棄了皇帝的稱號，但失去了信心的大宋皇帝也被迫承認西夏脫離大宋附屬，正式立國。

根據慶歷和議，大宋皇帝封李元昊為西夏國主，每年向西夏繳納歲幣與賞賜，合計銀7.2萬兩，絹15.3萬匹，茶3萬斤，并被迫開了邊市。

歲幣，又是讓大宋斯文掃地的歲幣，繼大遼之后，大宋百姓又多了一個倍感屈辱的對手。

然而雙方即便簽署了和議，西夏國停止了大規模進犯宋境，諸多的小股軍隊卻常年在邊境騷擾劫掠大宋百姓，經常以小股騎兵突入大宋境內幾十里燒殺捋掠，劫掠一番后揚長而去，令大宋顏面掃盡，百姓談起此事無不切齒痛恨。

程頤與程顥的父親，還有老師周敦頤皆為朝廷主戰派一方，雖然他們此時都還官小位卑，但他們平日里的言行教導都深深的影響著兩個熱血年輕人，兩兄弟每每聊到軍國大事，均對朝廷在河西邊境的忍讓與退縮咬牙切齒。

今天倆人本來是奉老師的囑咐來主持這批孩童入書院讀書事宜，沒想到一個八歲的黃口乳兒，在他倆好奇的考教才學時，竟然吟出了西寇犯邊出鞘斬萬人的豪邁話語，怎叫他倆不目瞪口呆。

這孩童，這孩童簡直不是人，不是圣人臨世就是妖孽下凡，兩兄弟在心中都產生這個強烈的念頭。

天可憐見，石浩要是知道他倆此時的心思，一定要大喊冤枉。

因為他的那句話根本就是無意而發。

白面書生腰間橫挎三尺精鋼龍泉劍，按照他差點脫口而出的下一句，應該是山賊擋路出鞘殺十人。

白面書生撐死了頂多只能遇到山賊，怎么可能跑到兩軍陣前遇見西夏國大軍呢？這是最起碼的常識好不好？

可是，可是石浩的老爹老娘就是山賊啊，自己也是個小山賊呀，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一個白面書生拿把破劍就把自己老爹老娘殺了吧？這在石浩的心理上無論如何也過不去這道坎的好不好？

于是乎，他咬住舌頭及時制止了山賊擋路出鞘殺十人這句話，改成了西寇犯邊出鞘斬萬人。

上天作證，在后世石浩的那個二十多歲年齡，哪個熱血青年不是對中華民族那段受欺辱的歷史咬牙切齒呢？

所以別說西寇犯邊出鞘斬萬人，要是他嘴巴快一些，差點就要說出提兵十萬攻進東京城了。

程顥常常吸一口氣，對程頤說：“弟弟，你去帶他見老師吧。”

程頤點點頭，對這個小妖孽投去心情復雜的一眼，溫聲道：“石浩，我帶你去見老師。”

石浩規規矩矩答道：“是，謝謝夫子。”

兩人正要舉步欲行，一個尖利的聲音在那邊排隊的孩童中傳出：“等一下，不準走。”

一個小身影快速離開隊列朝這邊跑過來。

額，石浩聽聲音就知道是周蓁蓁了，他不禁一呆，這個小瘋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