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閑的午后時光啊......”倚著軟乎乎的橡膠水袋,陳澤豪慢悠悠的發出了一陣呻吟。
旭爺沒有發表什么意見,不過從他同樣愜意的表情上來看,他的感受也差不多是一樣的。
前幾天的生存壓力太大,兩個人的精神和肉體都在反復遭受折磨。雖然一晚上的休息清掃了疲憊與絕望,但是腰酸背痛腿抽筋這種東西,并不是心理上的愜意就能驅逐得了的。
“這玩意兒,就跟水床一樣,軟乎乎的老帶勁了。當初我就想買一個,結果你嫂子害羞不愿意。”在橡膠袋有韻律的晃動中,旭爺的思緒似乎也被帶往了千里之外的遠方。
“呵呵。”對于旭爺的想法,基本上每個人都能理解,對此陳澤豪只用了一種最簡單的方式表達了他的看法。
不過,舒適的午后遐想,卻沒能維持多久。
“旭爺,我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不知道什么時候,陳澤豪已經從水袋上坐了起來,此刻的表情也從舒適的愜意,變得有些嚴肅。
“嗯?”看到同伴這樣的表情,陳旭也迅速地從水袋上坐了起來,“怎么了?咱倆這兄弟關系,直說就行了。”
“其實,昨天有些話我沒跟你說。”
“什么話?”
陳澤豪用力的揉搓著自己的頭發,臉上的表情也充滿了掙扎:“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在這樣的環境里,電力被破壞,基因武器的擴散不知道多久才能消散。那些基因學的科學家和工程師,大多也會在這樣的環境里死亡。在現在這種實驗室被所謂的感染區所包圍,大量技術人員死亡的情況下,解藥開發進度一定很緩慢。”
“嗯,你說的沒錯。”旭爺也被這個沉重的話題所影響,不斷的用手摩挲著自己略長的胡須。
“制作解藥這種東西,跟那些王八蛋做一個武器不一樣。需要大量的數據支撐,而且也需要充足的研發周期,以及使用效果和后遺癥的論證。但是,現在大量的科研人員死亡,通訊也即將因為電力枯竭停止,這種情況下怎么搞解藥研發?”陳澤豪反復揉搓著自己頭頂的頭發,旭爺看著都不禁對他未來的發型有些擔憂。
“而且,現在這種情況,人類從心理上已經不太可能去承受一次解藥研發失敗的后果了。況且,這種實驗的后果可能不像普通的藥物可以根據實驗室結果推論出來,一點失誤都有可能造成實驗樣本死亡,所以肯定得有活體實驗。”
“但是,活體實驗的志愿者,如果最后死了,證明實驗失敗,會對那些活著的人造成什么樣的打擊和恐慌?”
終于,陳澤豪抬起了頭,不過已經因為充分休息而恢復了光彩的眼神中,此時已經重新出現了一絲絕望。
“噗嗤。”看著陳澤豪雞窩一樣的頭發,以及絕望的眼神,陳旭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這種事情有那么可笑嗎?”陳澤豪的眼神還沒從迷茫和絕望里恢復過來,不過卻也明顯被陳旭的笑聲給激怒了。
“說真的,兄弟。”陳旭從懷里掏出一包煙,給自己點了一根,又遞給陳澤豪一根。
“我呢?就是個大老粗。我自認,智商方面,我可能比你差了一點點,長遠的計劃和戰略思維上,我也比你差。”
輕飄飄的吐了一口煙,陳旭繼續說道:“但是,現在咱們的目的是能活下來,而不是去考慮全人類的問題吧?”
“你看看,這座城市。”陳旭站起身,走到了天臺邊,指著外面已經被自然所籠罩的城市。
“這座城市里,還有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喪尸,而我們只有兩個人。你想去救你老婆,我很支持你。但是,咱們得先活著,才能說以后的事情。”
陳旭轉過身,看著身后的陳澤豪。
“就光是這一座城市,一千萬喪尸,兩個活人,咱們怎么活?你這里有資源,咱們現在可以生活得很好。但是呢?以后咱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這里的資源,夠咱們生活多久?一個月?一年?咱們不能永遠在這里呆著,你老婆無論生死,還在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地方等著你。”
“就你這種消極的思想,怎么去救她?變成喪尸,靠著向日葵屬性爬過去?按照你自己的推測,你要真變成喪尸爬過去,你老婆跟別的喪尸的孩子都快比你壯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陳旭口中濃烈的煙霧緩緩溢出。
“別被自己嚇破膽子了,兄弟。路很長,但是咱們得一點一點走,哪怕最后還是死,你也得死在她身邊吧。你說呢?”
聽著旭爺的話,陳澤豪的眼神慢慢恢復了理智。他閉上了眼睛,微抬起頭,慢慢感受陽光所帶來的溫暖。
“旭爺,幫我個忙吧,怎么樣?”陳澤豪將自己完全鋪展在了地上,此時此刻的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像化成一灘清水,融入到這一片地板里。這種幻想,以及眼前的黑暗,為他帶來了一種莫名的舒適。
“什么忙。”
“在一個月的時間里,監督我把體能逐漸恢復到之前的狀態,能夠支撐我們未來的計劃。”
“行啊。”
“然后,幫我做一個實驗。”說完,陳澤豪睜開眼睛,從地板上坐了起來,并且把腰后別著的手槍丟給了陳旭。
“什么實驗?”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看著陳澤豪慢慢堅定的身影,陳旭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
以后的路還很長,而且會越來越危險。作為兄弟,陳旭其實不是很希望陳澤豪將自己的活下去的信念建立在尋找千里之外的老婆上。
將近一星期的時間,陳澤豪沒有收到任何來自她的消息。他只是毫無理由地相信,她沒有死,而且在那座城市里等著他。
且不說,這一路上會有多兇險。到了那里,應該怎么找她?如果她已經遭遇了什么不測,陳澤豪能不能扛得住?
就目前來說,陳澤豪能夠在這里生存得還不賴,就已經很難得了。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又胖,又因為長期吸煙導致肺功能衰弱。那種高速恢復傷勢和病情的能力,其實已經成了這么一個虛弱的人最大的生理負擔。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恢復自己的身體水平,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一個月。而且他患有抑郁癥,在這樣末日的條件下能活下來已經很艱難,假如她出了什么問題,不論是死了還是其他任何可能,他都沒法承受這么大的打擊。
自己的好朋友好兄弟,好不容易才堅定下來,要是真被什么意外因素搞得發了瘋,那就真沒辦法了。
陳旭一邊替陳澤豪擔心,一邊瞎琢磨著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時間不知不覺的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接近傍晚,陳澤豪終于回來了,他手里的那柄刀還滴滴答答的在地上留下了鮮血的痕跡。
“你跑哪去了?”陳旭有點著急。
擺了擺手上帶著血的刀,刀柄上的救生繩已經被血水浸透,陳澤豪慢悠悠地說道:“我去搞死了一個喪尸,弄了一些血回來。”
陳旭有點懵了,沒想出來他為什么要弄喪尸血,問道:“你弄這個,有什么需要測試的?”
“你把槍拿出來,打開保險。”陳澤豪的眼神里隱約有些猶疑不定。
這種猶豫,讓陳旭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不過他還是按陳澤豪的要求,把手槍拿了出來,并且把保險打開了。
就在保險剛剛打開的一瞬間,伴隨著有些瘋狂的微笑,那柄沾了喪尸血的刀就在陳澤豪的手背上劃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很快,人血和喪尸血混在了一起,從他的手背上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
“你這是干什么!”
“一個很簡單的小測試,我要知道喪尸的體液會不會對我們造成影響,是不是會有其他的致命威脅。”
看著陳澤豪一步一步走到了天臺邊,陳旭有點壓不住心里的怒火,拿起手槍指住了他的后心。
“你要是死了怎么辦?要是變成喪尸了怎么辦?”
聽著陳旭憤怒的聲音,以及余光里已經指著自己身體的手槍,陳澤豪笑了:“這個測試很重要,如果我成功了,以后我們就可以不用去懼怕那些喪尸的單個襲擊了。”
“我他媽說的是你要是死了怎么辦!”
“我要是死了,不是還有你嗎?”
“......”
“如果不能確定這一點,我們以后隨時都會受到這種接觸的威脅,對我們沒什么太大的好處。但是,必須得有人做這個實驗。以前我只有一個人,所以我不敢做,我怕我會像那些行尸走肉一樣。現在有了你,我就能放心大膽的去做了。”陳澤豪的臉上依然保持著那抹笑意。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來?”
“我對你下不去這個手,而且,以后你還是別指望我在關鍵時刻能殺了你的好。”
“......”
“行了,我們沒時間談這些。趕緊給我計個時,一會站暈了掉下去,你想救我都沒法救了。”
“槍別放下啊,槍放下一會你怎么殺我?萬一變了,你更不是我對手了。”
“你大爺的,給老子閉嘴!”
盡管顫抖的語氣里透露出了巨大的憤怒,旭爺還是用手表計了一個時間,并且一步一步按照陳澤豪的指示完成了他的安排。
天色漸晚,夕陽里,天臺上只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音。
陳澤豪背靠天臺護欄坐著,在他面前五六米的地方,陳旭用一把手槍靜靜地指著他的頭。
“半個小時了,你感覺怎么樣。”喉嚨肌肉的緊繃,讓陳旭的聲音有些沙啞。
“還行。”
沒有過多的回答,陳澤豪靜靜地計算著自己的脈搏,時不時的在紙上記錄一些數字。
“我現在手都快舉斷了,實驗差不多也就這樣了吧?”陳旭的語氣里,慢慢有了一絲焦躁。
“你先休息一會吧,我這邊問題應該不大了。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繼續測試一會。”
陳澤豪的話,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捆扎在陳旭心頭的一把沉甸甸的巨鎖,同時也將那柄手槍從最后一道保險上解了下來。
又是半個小時,陳澤豪終于將那支筆放了下來,連帶那張紙一起揉成了一團。
臉上微微浮上了一絲略帶瘋狂的笑容,陳澤豪開口說道:“好了,我沒......”
“噗”的一聲,陳旭的一記重拳砸在了陳澤豪的臉上,將他那種欠打的笑容徹底抹平,也把他那句云淡風輕的“我沒事了”硬生生堵回去了一半。
“下次,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情,你的臉上就不會只挨一拳了。”
扔下一句話,還有那把重新掛上保險的手槍,陳旭一瘸一拐的走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