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北斗的一員，張曉風來到京城一個多月了，天啟駕崩，北斗的主要成員幾乎都聚集到京城。

局勢動蕩，新舊接替往往最容易產生不穩定的因素。

張曉風很少和人提及過，他是北斗七星中的天樞星，北斗有天樞、天王旋、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這就是著名的“北斗七星”。北斗七星里面最亮的是“玉衡”，最暗的是“天權”。

自大明太祖皇帝起，也就是開國皇帝朱元璋的時候，北斗就作為一個非常隱秘的存在。

太祖皇帝高瞻遠矚，為大明基業萬世長存，一方面在全國設置衛所，一方面在中央設置錦衣衛監視群臣。

大明的戶籍制度講究的是子孫代代相傳，父為兵，子孫亦需為兵，父為百戶，子孫亦可世襲百戶。

太祖皇帝的想法很簡單，當兵的代代當兵，打鐵的世世打鐵為生，每一個人都安安分分的接替祖輩的職業，大明就不會有人沒事做造反生事。

錦衣衛則屬天子親兵，無視王侯文武百官，只要覺得可疑，就可以直接逮捕入獄。

更有所謂的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給事中等言官，可以風聞奏事和直言規勸，品級不大，權力不小，上至國家大事小到市井傳聞，大到皇帝小到草民，看不慣就上朝奏報。

言官只負責上書，對與錯由皇帝自己判斷，錯了也不用負責任。

這些都是太祖皇帝為了江山永固一改前朝設置的官職，如果說言官屬于公開組織，錦衣衛屬于半公開的組織，那么北斗便是極度隱秘的組織。

為了鞏固大明江山，北斗屬于暗中護佑大明的存在，北斗不像言官干涉朝政，不像錦衣衛聽命皇帝，它的存在只有一個，確保大明江山的皇位上，坐著的是姓朱的子孫。

太祖皇帝也曾想過，子孫或許會爭權皇位，無論是夏商周還是唐宋元，哪個朝代都無法避免會發生這種事。

所以太祖皇帝設置北斗就是如此，只要保證皇位上做的是他朱元璋的子孫，就算是他剛一死，朱棣就興起靖難之役奪了侄子的江山，北斗組織也沒出手干涉。

和錦衣衛一樣，北斗分為七星，七星各事不同，因為只需要效忠大明，他的成員大都是太祖皇帝打江山時一些故去的忠臣之后。

七星中各自分工，有的負責賺錢，有的負責收集情報，有的潛伏于官吏之中，有的浪跡江湖之上。

自太祖起，七星的成員不僅世襲罔替，還可以吸收一些孤兒等從小培養。

張曉風的天樞星便是以收集情報為職責，無需向皇帝效忠，甚至于永樂大帝之后的皇帝都開始遺忘還有這么一個保皇組織。

時過境遷，快兩百年了，北斗日漸式微，若不是一代又一代人固執的傳承，估計早就散了。

張曉風自從得知天啟皇帝落水一病不起后，就聯系其余的負責人齊聚京城，順便問財神拿一筆銀子作為經費。

這一代的開陽星是一個胖子，也是北斗的財神，大家沒錢了都可以去他那里拿銀子。

也不知道從何時起，大家就約定成俗般，但凡申請拿銀子的都必須提供給開陽星一些做生意的幫助。

張曉風想到每次都要拿好不容易收集的情報換銀子就心生氣惱，再這么下去，祖宗們的責任就快丟干凈了，北斗更像一個為賺錢而不擇手段的存在。

天氣漸漸暗了下來，街上的酒館也一家家開始打烊了，張曉風坐在街邊的一個羊肉拉面的攤子吃了碗面，剛放下筷子就看到幾個數字的人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錦衣的胖子，大腹便便走起路來都像十分費勁。

“張兄弟，久等了”胖子笑道，笑容如沐春風。

“可不是嘛，面都吃第三碗了，你再過來結賬我都快吃不下了”張曉風打趣道。

胖子雖然從腰間掏出一錠碎銀子拋給擺攤的老者，老者也不說話，將銀子收到兜里便又忙乎起來。

“我說田叔，你就別瞎忙了，這么晚又沒別人，把攤子收了，咱們找個地方說話。”

“去哪里？”胖子問道。

“還能去哪里，這個時候還沒關門的就夏伯的小酒館了，”張曉風說道:“我先去知會一下柳大哥，你們分頭過去便是”

“對了，胖子，多準備點銀子”張曉風說完便獨自離去。

夏家酒館位于妙應寺邊一個偏僻的角落，馬上就要舉行廟會了，周邊的客棧已經住了不少其他地方趕來的人。

張曉風到夏家酒館的時候，門已經關了，里面透著微弱的燭光，只見張曉風三快三慢的敲了門扉，很快里邊就傳來腳步聲。

一個渾厚的聲音說道:“客官，小店已經打烊了，買酒請明日上門”

“夏伯，是我，小七”張曉風輕聲道，說話的人慢吞吞開了門。

“小七啊，怎么這個時候才來？”夏伯關好門，埋怨的說著。

“大家都等很久了，你再不來就散了，就你說，現在新皇已經登基，九千歲也倒了，也沒什么大事了？”

“誰說沒大事？”張曉風進入房間，只見七人各自喝酒品茶，閑來無話。

“我剛剛就是接信報去了，天樞一個線人最近入京了，說是東南有變，南贛有人準備要造反了。”

“南贛，難不成又是寧王？”眾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寧王，畢竟上一代的寧王造反就鬧的沸沸揚揚。

“不是寧王，是一些江湖草莽之輩，大家切勿放松緊惕，近年來聚眾謀反者層出不窮”

張曉風說道:“北斗傳到我們這一代已越發艱難，希望大家謹記祖宗誓言，生生世世，護佑大明”

“小七，你說的我們都知道，大家也不是懈怠，南贛有人造反之事我等自會想辦法化解。”胖子說道:“即是江湖草莽，想也難成大事，小七你也無需動不動就拿出祖宗誓言”

“誓言是誓言，我等定當遵守，可大家也都要生存，北斗一脈不同錦衣衛有朝廷俸祿。”胖子說完放下酒杯，這些年大家都為了銀子替胖子收集情報或提供幫助，反而對北斗職責漸行漸遠。

“歐陽說的對，小七你太固執了”一旁的柳叔說道:“太祖兩百年前設立北斗，只給責任不給權力本就是不明，你看看現在的衛所，看看現在的百官，看看現在的錦衣衛，除了我們，還有誰沒變。”

“柳叔，話不能這么說，太祖雄才偉略，之所以不給北斗權力，是怕我等如同錦衣衛般被權力所腐化，忘卻初衷。”

張曉風說道:“太祖設立北斗本就是為以防萬一，就算文武百官腐化，錦衣衛背叛，最終還是有人能保護皇族安危。”

張曉風悠悠的說道:“太祖之恩當百世相報，胖子你要賺錢我能理解，畢竟你的本職就是開陽星，可你不能讓大家都圍著你的生意轉”

“小七，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歐陽胖子嘆氣道:“我也不是推諉，現在北斗的后裔越來越多，生意也越來越難做，要養活這么多人，光我開陽星一系實在是”

“唉”胖子再次嘆道:“商人本賤，辛苦賺下的銀子不僅要供養這么多人，還要逢年過節給那些貪官污吏孝敬，你們只是看我歐陽表面風光，若不是大家相互扶持，你以為還沒撐到如今”

胖子有些惱怒，要銀子的時候都知道向自己伸手，論起道德又是自己落于不義之地。

果然還是瞧不起商人。

“賺銀子的事你別勞煩他人，我給你想辦法？”張曉風說道。

歐陽智一愣，心想你能有什么辦法，你小七向來浪跡江湖，哪里知道生意該怎么做。

北斗七星雖為一體，可是七星各系互不統屬，除了幾位領頭者會約定相聚共謀計策，百年過去，其實早已各自為安。

歐陽作為商人，對小七動不動就拿他開刷心懷芥蒂，為了賺錢他舍不得背棄北斗，有各派相助他的生意自是比普通生意人好做，權衡利弊，歐陽笑道:“還請小七指教？”

張曉風懶得理會胖子心中所想，問道:“你可知香皂一物”

“香皂？”歐陽想起自己府上必備之物，說道:“此物甚好，只是近來列為御貢之物。尋常人有錢也未必能買到，我府上倒是有一些，足足花了五兩銀子一枚。”

“五兩，你被坑了”張曉風笑道:“香皂一枚出廠價格不到二錢銀子，你足足花了二十五倍的價錢，是從內務府流出來的吧？”

“二錢”胖子臉色有點難看，若不是府上幾個女人胡攪蠻纏，他還真舍不得花五兩銀子買此物。

“小七莫不是開玩笑，五兩售價確實高了，不過這成本也不至于低至二錢吧”

“愛信不信，我認識這香皂工廠的掌柜，去年時香皂便于中原一帶有售，價不過一兩銀子，其中利益，多是被滎陽知縣與主薄等分潤。”

“這掌柜與我年齡相仿，制作香皂也不過是為了安置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民。”張曉風說道:“現在工廠被東廠霸占，如今新皇登基，若能助他奪回工廠，以我同他的交情，約談此人，或可拿下一地的代理權”

“代理權？什么意思？”胖子疑惑的問道。

“所謂代理，乃出自紅河公司，意思就是，如果拿到一地的代理權，就可以在工廠以二錢的價格批發香皂，運回代理所在區域銷售。”

“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若能把工廠歸還此人，再與其合作，北斗則無愁供養之銀從何而來”

“據我所知，現在這個掌柜就在京城，明日你與我一道前去，千萬別暴露你的身份。”張曉風說完，見眾人都有些累了，便約定各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