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可怕的是回憶

沈初荷的消息，沒有一個知道他倆關系的人會主動告知。就像一個擺著危險標識的地雷區，主動避讓是關鍵，不說則是方法。

這雨一連下了好幾天，網上的消息寧相戈都已經不再關注。

無非是沈初荷的發布會余波，寧相戈已經被澄清，之前誤會他的路人和黑子一部分轉粉，要不就是喊他“復出”的……

半隱退的狀態最安逸。寧相戈絲毫不為所動，心情大概是看這雨太煩，也一直沒好過。穿著雨衣走到別墅后院，觀察他的蔬菜瓜果。

被連日的雨打得耷拉下腦袋，番茄果有些發爛。番茄怕雨，估計這塊都廢了。

心情變得更難受，寧相戈嘆口氣，慢慢的踱回房里，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的雨。

……

穿著一身黑色機車夾克打扮，寧朱熹將昂貴帥氣的機車停在路邊，看著面前的幼兒園沉思片刻，走了進去。

……

姜美心捧著手里的資料，再看看面前要死不活躺著的寧相戈頭疼。下一秒的沖動是想上去狠揍他一頓。

“你再考慮一下，這么多廣告找你，你要不要挑一個喜歡的？這里有巧克力的廣告，還有零食的……”聲音卻是溫聲細語，臉上也是滿臉堆笑。

寧相戈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的雨。“美心，我的番茄都爛了。”

我看你也快爛了……姜美心握緊拳頭，忍著氣道。“寧相戈，不如我們隨便選一個，你抓到哪個就接哪個。”

把資料一本本放在寧相戈面前，姜美心耐心不夠用了。

“你就當我退出娛樂圈了……”幽幽嘆息的人，已經重度抑郁。

“我真的是受夠了你好嗎！？”資料往桌上一摔，姜美心雙手叉腰豎起食指指向寧相戈。“你他媽就說你是不是要死！人沈初荷是為了誰開發布會？又是為了誰強顏歡笑？你還有沒有點良心了？你這樣對得起誰？”

還不如死了算了……寧相戈眼里沒有一點光，呆呆的看著姜美心。“我犯的錯，讓自己沒有再在她身邊的資格……”

“那我是對你犯了錯嗎？你為什么這樣對我啊……”欲哭無淚的姜美心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氣得踢飛腳上的高跟鞋。“你接個廣告啊倒是！”

看著這樣的姜美心，寧相戈嘆了口氣，輕低著頭好半天才抬起。“好啊。”

下課鈴聲響起，小朋友們沖出教室門，好半晌走出氣質溫柔的女子，看著門外站著的寧朱熹，臉上表情明顯的一愣，繼而輕輕的揚起了嘴角。

“你來啦？”

……坐在咖啡廳里，女子將咖啡攪了攪，不好意思的笑著。“因為這里離我們幼兒園近，所以……”

“沒關系。”寧朱熹俊美的臉龐上籠著冷漠，不自然的看著窗外。“我來沒別的事情，你應該知道。”

女子卻笑了笑。“你還是那么沒耐性。”

這種能勾起很多回憶的話讓寧朱熹很不愛聽，一別嘴，漠然道。“有話快說吧。”

這種刻意的疏離讓女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那表情落在寧朱熹的眼里，卻是讓寧朱熹深深的皺起了眉頭，輕咳一聲轉開了視線。

“朱熹，我們當時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怪你媽媽。”

“你的處境好像并沒有資格替他人考慮吧？”冷冷的回應，寧朱熹眸子里帶著絲絲憤怒。

女子神色變了變，勉強的笑意掛在唇邊。“拿了你媽媽的錢，這些年我已經攢夠，你能替我還給你媽媽嗎？”

真是太搞笑了吧這人。寧朱熹看著桌上遞過來的一張銀行卡，無語的笑。

“你神經病吧？”

“你不要怪你媽媽。”女子臉色發沉。“雖然你媽媽讓我離開你，但是那時候我自己已經決定了要離開你的。”

說了是個神經病啊……寧朱熹喝一大口咖啡，苦澀在口腔里打轉，卻是怎么也抵不住心頭的苦楚。

“你是不是搞錯了？趙思恩，你拿我媽的錢，離開我，這就是事實。已經過去很多年，我本來已經忘記了的，麻煩你不要再讓我記起不愉快的回憶。你也并沒有什么特別，除了你，我也能愛上別人……”

女子點著頭。“這錢對于你來說可能并不算什么，可是對于那時候的我來說卻是很珍貴的。對于你的母親，我很感激。對你，我很愧疚。所以你怎么說我都好，我無話可說。”

寧朱熹站起身，拿起那張卡隨意的扔在地上。“不如我幫你還啊，肯拿我媽的錢，不就意味著你很愛錢嗎？誰給你應該都無所謂是吧？那我來做你的恩主……”

她的話停住，往日的回憶涌上心頭。

“那我來做你的恩主，你就是我的了……”

那時候，年幼的自己，第一次想保護一個人，盡管她是個女孩子，卻也沒按耐住的決心。大方的將錢撒在地上引起一陣瘋搶，帶著她一起跑出很遠，那個時候真的不知道跑了多遠，等停下來都發抖的雙腿和滿頰的汗水。

但是相視而笑間，卻有什么突然迸出來的聲音……

原以為是此身無悔的記憶，現在卻留給人無盡的痛苦。寧朱熹緊皺著眉，最后再看了一眼趙思恩，轉頭離開。

配合著攝影師鏡頭改變姿勢，寧相戈化著精致淡妝的臉上更添帥氣。姜美心看在眼里是喜在心里，這不接就不接的，一接就接了那么多個。

雖然看起來頗有拿工作累死自己的感覺，但是怎么著也比在家務農得好啊……

姜美心很滿意，中午加雞腿！

這場雨落完后，要開始加薄外套了。

長款的羊毛薄衫套上身，寧相戈接過姜美心遞來的咖啡聞了聞，推開。“我今天需要康寶藍。”

卡布奇諾都滿足不了你了，你現在還要康寶藍？不怕胖死……姜美心翻個白眼，伸手招來身邊工作人員。“去幫寧老師買杯康寶藍，奶油要多。”

雖然沒下雨了，但是天氣依然陰沉，感覺像好不起來了似的。

寧相戈托著下巴看著天。心中這折磨人的難受……

喝了口重新買來的康寶藍，寧相戈還是皺著眉頭。“一點都不甜。”

“你攪一下奶油啊。”急性子姜美心直接上手，抓住寧相戈的手去攪拌奶油。

“我最討厭奶油被拌開了！”打開姜美心的手，護食的將咖啡移開。“糊成一坨難看死了，食欲都沒有。”

姜美心卻再次抓住了寧相戈的手，“你怎么那么燙？過來我看看。”將手貼在寧相戈額頭上，姜美心大驚失色。“你是豬嗎？發燒了你不知道？”

發燒了嗎？寧相戈后知后覺的伸手摸摸額頭。

所以那么難受是因為自己在發燒，不是因為別的事情對嗎？

這一認知的產生，讓寧相戈心內一絲寬慰。

“走，去醫院。”拉著寧相戈起身，姜美心一臉的不管不顧。

“可是下午還有沒做完的事。”可憐巴巴臉的人，看起來沒一點像個生病樣子的滑頭。

“你什么時候是在乎這種事情的人？少裝了。”扯著他往外走，姜美心沖工作人員打著招呼。“我帶寧老師去趟醫院，跟攝影老師說一聲，明天繼續。”

“好。”

……到達最近醫院的時候，姜美心才開始后悔。因為，沈初荷就在這個醫院里啊……

不過，醫院這么大，遇上也是不容易吧？

安慰著自己，姜美心硬著頭皮看著已經帶好帽子口罩下車的寧相戈。“你別離我太遠。”

自己是什么小孩子嗎？寧相戈搖搖頭。“不要，等你一眨眼我就跑。”

姜美心揚起拳頭。“試試看。”

……有些注定的人，無論分隔多遠，都是會相互牽引著。

……扯掉眼鏡，揉了揉眼睛，沈初荷合上電腦望向窗外。想起醫生交代每天的運動量，挪下床，緩步往外走。

已經快一個星期，身體已經沒有那么痛。沈初荷很積極配合治療，急著出院工作。

……“驗血需要等十分鐘出結果，你先去車上等我。”

將止血的棉球丟進垃圾桶，寧相戈點點頭，臉上病容明顯。頭有些暈暈沉沉，腳步也虛浮。三十九度多，不是能再逞強的體溫。

走到室外停車場需要穿過醫院小花園，有不少穿著病服在散步的人。寧相戈撫著額頭，眼前有些模糊，腳步散亂。

坐在公園椅上，寧相戈額頭冒著熱汗，閉著眼睛深深吸氣保持清醒。

沈初荷看著面前坐著的人，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卻在寧相戈睜開眼睛的時候轉瞬躲在了樹后，看著寧相戈腳步踉蹌的往前走。

腳下一空，寧相戈來不及反應，已經重重摔倒在地，眼睛卻是無論怎么努力都睜不開的感覺。

感覺有只手在拉著自己……感覺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寧相戈，寧相戈？你還好嗎？”壓低的聲音，小心的確認著自己的狀況。

怎么可能會好？寧相戈本能的想反駁，手無意識的抓住那只手。微微睜開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人，試探的伸出手去。

“是你嗎？”

長得像沈初荷的漂亮女人……

那皮膚溫度一接觸就知道是在發燒，沈初荷右腳上是石膏，左臂是石膏，雖然脖子上固定器已經拆掉，但是全身力氣都用上卻拉不動寧相戈，反倒換來了個全身都痛的結果。

這個時候寧相戈睜開了眼睛看著她，向她伸出了手。

“是你嗎？”

那大掌放在她的臉上，溫度很高，卻是讓沈初荷鼻腔發酸，眼淚盈滿了眼眶。

“是我。”

“你為什么在這里？手上怎么了？”吃力的說著話，寧相戈喉嚨發啞。

“倒是你，在發燒自己不知道嗎？”引著寧相戈往椅子方向坐下來，沈初荷心里是濃濃的擔憂。“還能走嗎？我先去給你掛號。”

“不要緊。”寧相戈拉住起身想走的她。“美心在等結果，到時候會拿藥過來。”

所以來醫院確實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雖然擔心他是真心，但是沈初荷心里卻有點失落……

“所以現在你能說你這是怎么了嗎？”發燒的暈暈乎乎，卻是沒有忘記重點，寧相戈盯著沈初荷，眼神里都是責備。

怎么才幾天沒見，她就能把自己搞成這樣？

這一瞬間里，忘記了已經說好的不再聯系和牽扯，真實的心情是擔心著對方。

原本為他身體擔心的眼神變為閃躲，沈初荷臉色發白。“我變成什么樣子你并不需要關心。但是以后不管你去哪里，身邊都帶上人。”

沈定偉就那樣奇怪的消失了，沈初荷要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

這種話有點奇怪，寧相戈挑著眉。“沈初荷，你只說自己想說的話卻從來不關心我想說什么嗎？”

對此沈初荷沒辦法解釋，低著頭沉沉道。“記住我說的話，寧相戈。”

這副樣子讓人很惱火，寧相戈氣急。

“說好了不再管對方的事情，沈初荷，你這是做什么？在我面前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憑什么這根線你想過就過，卻要求我不要越？”

她關心自己就可以，自己卻，不可以關心她嗎？

好多說不出口的話，變成了沉默，沈初荷轉過身，拿出手機，撥給了姜美心。

望著她的背影，寧相戈胸口發沉，無能為力的感覺充斥著胸膛。

她是塊石頭，一早就知道的啊。就憑自己，是撬不開她嘴的吧……可是究竟是多大的魔力，一旦遇上她，就把自己變成了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寧相戈……

后視鏡里沈初荷的身影越拉越遠，姜美心看一眼吃過藥靠在后座閉上雙眼的寧相戈。“發布會那天晚上，沈初荷出的車禍。因為你們說不會再有接觸，所以我也就沒告訴你……”

“能安靜一會兒嗎？”打斷姜美心的話，閉著眼睛的人雙臂環胸，“我很累，想睡一下。”

標準姿勢一出現，姜美心就知道嚴重性，沒再接話，開車往寧相戈別墅的地址走。

……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溫熱的粥在旁邊，溫水在旁邊。

下一瞬間，寧相戈差點要叫出沈初荷的名字。但是馬上理智占據了大腦，知道這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門被打開，走進來的人，是寧春雨。

“醒了就吃點東西吧。”將溫水遞給寧相戈，寧春雨臉上有著明顯的埋怨。

寧相戈順從的喝水，象征性地吃了一口粥，然后推到了一旁。“媽，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去工作了。”

那些工作沒什么了不起。寧春雨唇角鄙夷，看著寧相戈蒼白的臉色忍了下來。“我已經和美心討論過，你還是再休息一段時間吧。”

“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也就算了，現在不要連我的工作也插手好嗎？”從床上起身，拉開房門。“我換衣服出門了。”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隱隱的變得叛逆。連青春期都沒有對自己對的叛逆，從四年前開始，就開始這樣。

始作俑者，是沈初荷。

寧春雨咬了咬唇，臉色漸漸變得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