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推向血透室
- 別說你是大病患者
- 和呈君
- 3168字
- 2019-04-19 21:48:45
并不是所有的血液透析病人,都要先做一個“深靜脈置管”手術。一些原發性的腎炎病患者,由于他們早早就進入了腎內科住院治療,知道遲早肌肝指數會超標。對“遲早有一天要做血液透析”已有思想準備。因而,一旦他們的肌酐數達到400至500時,醫生就會提醒他們,為避免日后頸部或大腿根部挨一刀,就提前把“瘺子”給做了吧。這樣就可以保證血透時順順利利,因為“瘺子”做好后,不是馬上就能進行血透的。它需要認真地養護兩個月后,才能在手臂上進行注射透析。
而對于由糖尿病、高血壓、紅斑狼瘡等繼發性病人,通常當發現時,肌酐數都已達到了700以上。救命第一,要想立即透析,只有先在頸部或大腿根部插根管子進行透析。等病情穩定,度過危險期后,再做“瘺子”。
邢斌同大多數年輕病人一樣,為了形象,選擇了大腿根部,進行“深靜脈置管”。然而,這樣就苦了家屬。因為要避免所置入管子,在行走等運動中不折斷,醫生建議少走路或不走路,于是,坐輪椅就成了置管后的生活常態。而“血液凈化中心”,又不與腎內科在一幢樓內。若要前往另一幢樓的“血液凈化中心”血液透析,邢斌只有坐輪椅,在別人的幫助下前往了。
誰來推他去?大家自然想到了前來送午飯的邢斌二哥。然而,大家這時才發現,邢斌的二哥不知啥時候溜了。于是,推送邢斌的任務,暫時別無選擇地就落到了鄭子娟身上。生氣是難免的,但是既然人在這里,那就送他一次吧,順便看看血透到底是個什么樣。鄭子娟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借來輪椅,推著剛做了“深靜脈置管”手術的邢斌,前往門診大樓十一層的“血液凈化中心”。
剛推了兩步,鄭子娟就感覺到了邢斌那1米78身高的份量。此刻,她的心情是復雜的,在押擠的電梯里、一樓大廳來來往往的人群里,偌碰見熟人怎么辦?還沒出腎內科,她禁不住就戴上ㄋ太陽鏡。
從內科樓到“血液凈化中心”所在的門診大樓,要經過一個停車場,并穿過一條柏油路。而那個停車場,由于車來車往,長年無人保養,路面坑坑洼洼。出內科樓不一會,輪椅就一坑了一次。任鄭子娟怎么推、拉,輪椅就是走不出來。急得鄭子娟立馬出汗。最后,好在一位熱心人,伸手把她拉了一下車輪子,才踏上平坦。
好容易通過柏油路,眼看著就要進入門診大樓,沒想到那座跨樓天橋。竟然是要命的斜坡道。而邢斌所處的位置,偏偏是斜坡道的下端。也就是說,推著輪椅前進,相當于爬山。要知道鄭子娟是個只有百來斤的小女子,而邢斌可是個大漢子。此刻,天橋上人人行氣匆匆,鄭子娟望了望,只望別人來幫忙,應該是不可能的。于是,鄭子娟咬著牙,頭頂著輪椅背,狠命地推著邢斌蛇形而上。管季節剛進初春,可當邢斌被鄭子娟一人艱難地推到門診大樓時,鄭子娟早已一身大汗,氣喘吁吁。休息了一會后,鄭子娟氣不打一處來:“你家人真好玩,看我來了都不來啦?我算什么呀,免費保姆嗎?你們邢家兄弟姐妹五六個,還有那么多侄兒侄女,你是不是邢家人啊?你不是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的事,你要老爺子出面表態哎。有錢出錢,沒錢也要出個力吧……”
邢斌一臉愁云。他知道,他的哥哥、姐姐都看不起他。唯獨小妹還能幫他伸伸手,但她也是一個工人,能力非常有限。面對鄭子娟的埋怨,他只有沉默。剛剛有點起色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帶著憂郁和恐懼的心情,邢斌終于被鄭子娟推進門診大樓11層的“血液凈化中心”。原想,這里一定是個很冷靜的地方,因為周圍沒聽到哪個在做血液透析呀。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整個十一層都是“血液凈化中心”。只見偌大的休息廳和過道上,都坐滿了準備透析的病人和他們的家屬,彼此談笑風生。邢斌和鄭子娟不約而同地對望了一下,并脫口而出:“怎么這么多人?”
看樣子,下午開門的時間還沒到,那就找個地方等等吧。
忽然,從電梯出口傳來一陣喧嘩聲。只見一對青年男女推著一個約60歲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聲音宏亮,不停地叫嚷道:“我說過了,我不做了不做了,干嘛還把我騙來!4個小時,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又不給抽煙,我受不了呀!”
“受不了也要受,慢慢就習慣了。不然怎么辦?回家等死嗎?”那青年女反駁道。
“等死就等死,反正也治不好。與其像這樣這個不能吃,那個不能喝,隔一天還要跑到這里來,打兩針那么大的針頭,活受罪,不如回家痛痛快快大吃大喝一、二個月……這活著有什么意思?”那輪椅上的男人,仍喋喋不休。
“爸!……”那女青說不下去了,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旁邊的男青年,拍了拍女青年的肩膀,低下頭對輪椅上人說:“秦叔叔,淑秀舍不得你啦。你辛辛苦苦一個人,把淑秀撫養成人,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吧。難道你不想看到我們結婚那一天嗎?淑秀還等你送她出嫁呢!你不想看看未來的外孫長什么樣嗎?”
聽了青年男子這一番話,輪椅上的男人不作聲了,呆呆地扭頭看著那女青年。而那位女青青年,則抽泣的更厲害了。
13點20-過,東西兩邊的透析室門同時打開,人們蜂擁而入,像看電影對號入座似的,紛紛走向自己的病床。看著走廊上的人已走光,面對著兩個方向相反的病房,鄭子娟急了:我們該去哪一間?找哪一位醫住或護士呢?
鄭子娟正要上前向一位似老病人家屬的人打聽,忽然,,從鄭子娟身后,走出來一位小巧、秀氣、戴著眼鏡的穿著白大褂的女孩,一邊收拾著護士站吧臺上的病人剛剛填寫體重和血壓的表格,一邊笑呵呵地朝他們說:“你們好,是腎內科新來的病人嗎?”
“是的是的……”鄭子娟連忙答道。
“我是今天值班的柳醫生,你們跟我來吧。你們先稱下病人的體重,記著每次來都要稱一下,做過透析后再稱一次,并且最好用個本子,記下這個體重。下次來時,再稱一下,兩次體重之差,再加300,就是你每次來透析的透水量。明白了嗎?”
鄭子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后,對著輪椅上的邢斌說:"你懂了嗎?這以后都得靠你自己記了。”
見邢斌已稱好體重,柳醫生又露出她那燦爛的笑容,對他們說:“你倆跟我來吧。這兩頭都是透析室,西邊的是陽性區。我記得,你應該是東邊透析室的9號床。”
見邢斌一言不發,整個身子都好像在繃著,柳醫生仿佛幼兒園的老師,軟聲細語地說:“你叫邢斌吧,大帥哥嘛。怎么這么嚴肅喲?別怕噢,不會很疼的。等會有你的看床護士來給你打針,我會隨時來查床的。透析過后,慢慢地你就會舒服起來的。我們一同努力,好嗎!。”
邢斌怔住了,鄭子娟也怔住了。如此像家中小妹妹一樣溫柔的醫生,真沒見過。那么自然,一點都不像裝的。頓時,憂郁和恐懼,突然間就消退了許多。幾天來,籠罩著邢斌緊張的心情,一下子松馳了許多。
事后他才知道,柳醫生畢業于外省的一家醫學院的研究生院。目前是這里的主治醫生。正可能由于她笑口常開,有一顆視病人如家人的善良的仁義之心,使她顯得很年輕,初來的病人,都以為她是新來的實習生。多年來,無論年邁的、還是年少的病人,大家心中有煩惱,都愛向她傾述,她總是樂于傾聽,并認真細致地解答。以至于常常有熱心的大嬸、大姐,要給這位福建姑娘,介紹一個銅官山的好婆家。哪想到,她已是一位6歲男孩的媽媽。
而接下來的“嘈雜”,更是讓邢斌徹底不緊張了。
約500平方的大廳里,放著48張病床,每張病床邊,立著一臺進口的透析機。七、八名護士穿梭其中,分別為各自負責的5——7名病人注射、調流量、量體溫、察反應,甚至調侃幾句。尤其讓邢溫暖的是,無論是女護士,還是兩名僅有男護士,各個嘴上都像涂了蜜一樣,爺爺、奶奶、大伯、阿姨、大帥哥、小美女……對著病人親切地叫喚。好甜,好甜。而病人們,仿佛不是躺在病房里,進行全身的血液透析。仿佛置身于環境優雅的茶館里聊天,相互之間談笑風生。不時,還伴隨著流行音樂、黃梅戲,從某個角落里飄出。
這一切,深深地感化了邢斌那顆本來冰涼的心。原來,他以為這里,都是老態龍鐘上歲數的人。不想,這里面不僅有比自己小的多的年青病人,竟然還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少婦,以及青春勃發而又時尚的俏麗女孩。原來,我并不孤獨。
半個小時后,邢斌注意到,一位婷婷玉立,輕的女護士,正微笑、端著一包東西向他走來。頓時,又不免又有點小小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