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自己的力量。”黑影回答。

“所以這就是我的紋章能力？你就像是‘白金之星’或者‘瘋狂鉆石’一樣的東西？”

“不，這不是紋章帶來的力量。”

“什么？那這是怎么做到的？”鄭承繹一愣。

“你的本能，”黑影解釋說，“在時間上行走的本能，趨利避害的本能?！?

“別總說些我聽不懂的，”鄭承繹逛了逛腦袋，深吸一口氣。

“你還是沒能想起來?！边^了一會兒，黑影慢悠悠地說。

盡管黑影的話毫無語氣可言，但鄭承繹突然覺得那就像是一條被他丟掉的、從外面跑回來的餓肚子的小狗。

“你希望讓我想起什么？”鄭承繹皺眉，“如果你知道的話，直接告訴我不就好了？”

黑影似乎思索了片刻：“我做不到，我的認知與你同等，我無法了解你不了解的東西?！?

“竟然還有你不知道的東西。”鄭承繹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再次仰著頭望向車頂的后視鏡。

后視鏡幾乎已經要斷掉了，大概是因為時間停滯的原因，才并沒有立刻脫落下來。

鄭承繹從鏡子中看見了滿臉疲憊的自己。

他已經多久沒有這么累了？

從前生活的、本該溫馨的小城里，也終于充滿了前來獵殺他的怪物，或許他應該不告而別。

這樣也蠻好，雖然弄壞了谷叔的車不知道怎么交代，姚姨也會擔心吧，他家的餐館也一片狼藉……

終于找到了南安，觸碰到了全新的世界，卻并未解答他的疑惑，被遺忘的也終究還是沒能想起，自己真的如黑影說的那樣有所成長嗎？

鄭承繹突然感到有一絲難過，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對他一無所知，這種感覺……很孤獨。

一滴淚水不知不覺滑出了眼眶，沿著他面頰的輪廓溜進了領口。

“時間結束了嗎？”鄭承繹清了清不知因何有些哽咽的嗓子。

“很快。”

“一個問題，”鄭承繹想了一下，問，“我認為你應該有個稱呼，就像他們的紋章能力一樣，你……有名字么?”

話一出口，鄭承繹就覺得自己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黑影無數次地重復著，它就是自己，大概無論問多少次，都會是這樣的答案。

但這一次，黑影卻沒有這樣回答。

“我叫……吳格?！?

雨滴敲打著車蓋，濃煙已然散開，后視鏡的連接支架“啪”的一聲折斷開來，從那下落的鏡片中，鄭承繹看到了自己抽搐的嘴角。

那是一種近乎苦笑與驚恐之間的表情，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在聽見這個名字的一瞬間，自己的臉竟如此扭曲。

“吳格?倒是像個人類的名字?！?

岑沉沉地睡去了。

不知何時，南安出現在了岑的背后，他的右眼閃爍著淡藍的熒光，又漸漸熄滅。

“我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是用這種方式篡改了我們的記憶?！币淮ㄗ陉幱爸校巴怃罏r瀝的薄雨。

“‘偽紋章’的能力對于普通人而言，可以消除或篡改某一段記憶，但對于像你們一樣的純血級邊緣人種，也就僅僅是催眠術而已。”南安面無表情地從岑的雙頰邊收回雙手，插回口袋。

“岑今天的反應有些激烈，需要某些必要的‘手段’，”南安繼續說，“但我對你們沒有威脅，你是聰明人，我不需要解釋更多。”

“可他們需要，八年了，我們的一屆又一屆年輕人從年幼，到離開，那個時候我還只是個學生，”一川揚起頭，直盯著他的眼睛，“從那之后，吳格去了哪？在愛爾蘭發生了什么？”

“以及……鄭承繹究竟是誰？他從哪來？”一川深吸一口氣，“你和布羅吉特先生，甚至吳格的父親，始終保守著只有你們才知曉的秘密……但我想，從鄭承繹所引起的一切變數開始，所有人就都有權利知道——布羅吉特先生所指引的這條路上，我們要面對的是什么？”

“是神的終結?！蹦习勃q豫了片刻，一字一頓地說。

“你說的太籠統了?！?

“想要成為神明的人，想要擺布有欲求者的神明，都應該被終結?！?

“他想要做個救世主么？”一川皺皺眉，苦笑著，“他不像是那樣的人。”

“他想做的僅僅是贖罪而已?！?

“哪怕是犯下更加深重的罪過？”一川端起咖啡，杯中的熱氣早已散了，反射著晶亮的玻璃上的水光。

“你都知道些什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一川面無表情地說，“你也不是個喜歡把真話說完全的人?！?

“報告，布羅吉特先生，‘山貓’失去戰斗能力。”

六層樓頂，暴雨肆虐后，堆積如山的雜物浸泡在水洼中，風吹得塑料封布獵獵作響，一柄黑色雨傘緩緩收起，一頭銀發的女孩像是武士振血一樣抖落傘布上的水珠：“目標有強烈能量波動，但并未顯現能力。”

天空仍舊飄拂著細雨，但卻無法沾濕女孩一分一毫，雨絲像是被某種隔層所抗拒著，順著女孩的身體線條滑落下來，似乎對她來說，傘本來就不是必需品。

她低下頭，俯視著這座被暴雨肆虐后的小城，黑得油亮的瀝青馬路上，金杯面包車冒著滾滾濃煙，一只巨大的怪物用粗壯的臂膀環抱著車體，顯然已經昏迷，兩名筋疲力盡的少年癱坐在一旁。

“‘鼴鼠’呢？”

“目標撐不住更多的進攻了，‘鼴鼠’完成了攔截任務，已回收，”女孩的語調清冷平淡，“不過‘他們’就要來了，我們需要撤離?！?

“不，還不是時候，”電話另一頭，男人語氣堅定，不容反駁，“弄清他的能力對所有人都有好處，這孩子與吳格一定有某些共同之處?！?

“而且……我相信你的力量足以應付一切，”男人的語調突然放松了下來，像是慈父般溫柔，“對吧，霖？我們學生會的最強戰斗力?！?

聽到他的夸獎，霖卻并沒有露出一點欣喜的情緒：“岑怎么樣了？”

顯然，電話那頭的聲音愣了一下：“睡得很香，并且希望醒來的時候能見到你?！?

霖輕輕點點頭沒有回答，按下手機的側鍵熄滅了屏幕，并沒有中斷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