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當那杯濃鹽水潑在我身上時，我疼得尖叫出聲。我本來是個很能忍痛的人，但死去之后，本以為喪失了所有感覺的我，被突如其來的灼燒感驚的無法反應。

面對秦翊毫不留情的驅趕，疼痛，慌張，羞愧，種種復雜的情感讓我輕易地濕了眼眶。

我從沒想過，他竟能看到我。

這么多年，我第一次真正感覺到自己與世界沒有了任何關聯。

人生拋棄了我，把我所有幻想的美好未來葬于一場車禍。父母拋棄了我，獨留我在這個城市做一個孤魂野鬼。秦翊也不需要我，呵，我本就一無是處啊！

離開這座城市是我產生已久的想法，學生時代如此，死后亦是如此。秦翊，我本不想打擾你的。只是，想再看看你，想看你考上心儀的大學后，同你一樣，默默離開。

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

在我剛進小區時，極速而雜亂的鋼琴聲讓我的心頓時提起來，我焦急地往樓上跑，還沒到秦翊的家就聽見玻璃碎裂的聲音。

桌凳的翻倒聲，瓷器的落地聲，還有秦翊歇斯底里的叫聲。我甚至都不敢多想，只能更快地朝他家里趕。

當我穿墻而入，屋里已經一片狼藉了。面對秦翊近乎癲狂的樣子，我渾身發顫，心疼極了。

剛想要走近些，秦翊的聲音卻讓我愣在原地。

“滾”

沙啞的男聲讓我有些懷疑是否是從秦翊口中傳出，不知該作何反應。

秦翊正背對著我，肩膀不停顫動，喘著粗氣。過了一會兒，我仍然愣在原地。

沒想到秦翊拿起一把椅子向我橫掃過來，椅子穿過我的身體砸到電視機上。雖然沒有感覺，我還是驚嚇的后退了幾步。

當他直直地瞪著我時，我害怕的幾乎沒了力氣。不是害怕他的樣子，而是害怕這毫無預料的對視，害怕到不敢再面對他。

他竟能看到我嗎!一開始以為他在看我，原來也不是錯覺。我不請自入，那大半天的相伴，他通通都知道。他裝作毫不知情，我還恬不知恥地看了一夜。

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這么明顯，我還是傻傻站著，我知道我很無恥，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連逃都不會了。

然后他從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用力的朝食鹽盒里灌，我還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直到那些高濃度的鹽水潑在我身上，火燒般的灼痛感讓我立刻清醒了。

很疼，是種鉆心的疼，疼到我忍不住尖叫出聲。

可能是我的叫聲讓他也清醒了些，潑到我身上的鹽水只是一小部分。

秦翊握著鹽盒手非常用力，五指骨節泛白，樣子有些失神，還有些無措。但我想這一定是因為朦朧的雙眼不能清楚的視物，才導致我產生這樣的錯覺。

我落荒而逃了，像一只誤入金黃麥田，卻被閃晃了眼的飛鳥。

還是穿墻而過，我懸浮在空中，上身稍微傾斜，任由身體慢慢墜落。

黃昏，我沉陷于醉人的夕陽，久久不愿醒來。若不是那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我差點都要忘了自己為什么會來。

元思雨，原來你還在啊！

灼痛感還在持續，回想起那個碰巧聽到的電話，我心里涌起越來越強烈的恨意，這是我第一次對一個人表現出這么強烈的惡意。

元思雨不知道在和什么人通話，聲音很低，怕被別么人聽見一樣，用手擋著嘴。

對于自己情緒的極端變化，我缺少那種自覺。這時候，我對這個曾經清爽的女生有了瘋狂的報復欲，我向她一步步靠近。危險的是，我沒有足夠的理智。

“喵……”

一陣急促而兇狠的貓叫聲迫使我停住了腳步，一瞬間，我無法呼吸，也不能移動。

等到勉強可以動的時候，我謹慎地偏過頭去，看到一只毛色純黑的貓正盯著我。

它的眼睛讓我不由自主地戰栗，剛才還無法控制的惡意現在卻仿佛都被吸入它的眼睛里，我終于冷靜下來。

“喵……”

又是一次表示警告的叫聲，我知道它在催促我離開。

秦翊是特殊體質人群的話，這里確實有理由不歡迎我，我想是我越界了，何況我還對正常人產生了惡意。

陳晨說過，特殊體質人群經常會被鬼打擾，被迫產生聯系。為了保持秩序，他們周圍都會有黑貓監視，以防越界。

在此之前，我還沒有發現黑貓的存在，但以后，我可能都要避免與秦翊的接觸了。

最后，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元思雨。哪怕她確實對不起秦翊，我又能怎么樣。

這是她們之間的事，是活人之間的事。我一個野鬼，做什么都顯得多余。在黑貓不耐煩的催促下，我默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