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在距離黑影五米的位置再次站定。
手機的燈光照在黑影的“臉”上,卻依然看不到任何臉部輪廓。
他感覺今天的黑影有些不太一樣。
不是因為身高的變化,也不是因為對方?jīng)]有做那個投擲者的動作,而是……他忽然有了一種被注視的感覺。
這是他昨晚站在這里時,感受不到的一種古怪體驗。
“你在看我?”顧衍出聲問道。
黑影……自然不會回答。
但它做了一個動作。
它抬起一只“胳膊”,用“手掌”在自己的頭頂壓了壓,隨后再將這只壓在頭頂?shù)摹笆终啤保櫻艿姆较蚱揭屏艘欢尉嚯x。
顧衍思索一秒,就明白它這番動作的意思。
它是在比身高。
“你比我矮。”顧衍說道。
黑影沒有回話。
它收回自己的“胳膊”,靜靜站立兩秒,隨后便再次以極快的速度朝遠離顧衍的方向撤離。
顧衍甚至都不清楚它有沒有做“轉(zhuǎn)身”這個動作。
“喂,顧衍,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張繼鵬打著顫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從聲音的質(zhì)感和聲源方向來看,他似乎并沒有大范圍移動過。
顧衍沒有回答,甚至都沒有回頭。他只是抬起手臂,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第一個問題……什么時候?’
他望著黑影遠去的方向,沾滿雨絲的眉頭緊鎖在一起。
從看到黑影的那一刻起,他只有過兩次移開視線的經(jīng)歷,分別是在撿石子和撿枯枝的時候。
那么,黑影移動的那兩步,顯然就是在他兩次低頭的時候?qū)嵤┑摹?
‘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為什么?’
他伸手撫平緊皺的眉頭,并屈指揉了揉眉心。
它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偏偏要等到他移開視線的時候才向前一步?
“等”是因為害怕?
“動”是因為想要做些什么?
而關鍵點是……注視?
‘那么,第三個問題……比身高是什么意思?’
他閉上眼,靜靜思索。
比身高的意義在于……這其中會有很多意義。
普通人比完后,會對這個結(jié)論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黑影比完后……跑了。
這就是它的看法。
‘那么,要是我比它矮,它又會有什么看法(做法)?’
念及此處,顧衍忽然心中一動。
比它矮……
矮……
彎腰撿東西……
矮……
移動了兩步……
他心思電閃,瞬間抓住了這些一閃而逝的線索碎片。
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雨幕,一股涼意緩緩淌入心底。
比它矮,它就會過來!
“顧衍,怎么樣了?”遠處的張繼鵬又一次喊道。
顧衍回過神,轉(zhuǎn)頭朝對方招了招手。
張繼鵬在原地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快步走到了他身邊。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剛剛那個人他……不是人?”張繼鵬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一臉緊張地問道。
“嗯……”顧衍沉吟一聲,決定還是用盡量委婉的表達方式去敘述這件事,“其實我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不是人,我只知道,就算我站在這里,還是沒辦法看清它的臉。”
“黑人?”張繼鵬瞬間想到了這個答案。
“不是。”顧衍搖搖頭,“它沒有眼睛,沒有白牙,什么都沒有。它整個頭都是黑的。”
“那……”張繼鵬張了張嘴,忽然打了個哆嗦。
顧衍看了他一眼,說道:“回去再聊吧,再站下去,我們兩個都會被淋感冒的。”
“也好。”張繼鵬將眼角的雨水抹去,轉(zhuǎn)身朝主屋的后門行去。
顧衍正要跟上,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手將手機燈光對準腳下,低下頭一陣搜索。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團暗黃色的絮狀物,其中還夾雜著幾撮黑色的痕跡,看起來就像是吸了煙的棉絮。
顧衍蹲下身,用手指捏起那團絮狀物。
“狗毛……”
他喃喃自語。
隨后,他的臉色驟變,轉(zhuǎn)瞬間就陰郁到了極點。
他心里忽然有了某種猜測。
……
午夜十二點半。
磚瓦房的二樓臥室。
睡死的徐煒已經(jīng)被張繼鵬叫醒。
“明天一早我們必須走。”顧衍看著兩人,面色肅然道。
“什么情況,大半夜的這是要鬧哪樣啊?”徐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臉茫然道。
顧衍看了眼張繼鵬。
張繼鵬連忙解釋道:“我們看見鬼了!”
“啥?”
“鬼。”
“你們在說什么啊?”徐煒愣愣地看著兩人。
“說具體點,就是一個無法反射可見光的類人生物。”說著,顧衍就將自己這兩晚的遭遇敘述了一遍。
徐煒聽完后,低下頭一陣沉默,過了半晌,才抬頭問道:“我們這算是遭遇了網(wǎng)上說的那種特殊事件?”
“大概吧。”顧衍嘆了口氣。
“還有……”徐煒看著他,“既然沒法反射可見光,你是怎么看到它的?”
“跟周圍的環(huán)境做對比。”顧衍解釋道,“我看到的應該不是它,而是它遮擋周圍環(huán)境光線后留下的輪廓。”
在提到這個問題時,其實他更想跟人談論的是熱力學上的【黑體】和【黑體輻射】,然后再據(jù)此聊到【量子力學】的開端和普朗克的禿頭。
可惜,眼前的兩人都是學習古典文獻學的文科生,知道這些物理史的可能性不高。
“哦。”徐煒點點頭表示理解。
“就是不知道它對人有沒有敵意。”張繼鵬道,“之前顧衍想跟它接觸的時候,它直接就跑了。”
“聽起來不怎么危險的樣子。”徐煒說道。
“不,很危險。”顧衍一臉凝重道。
其他兩人聞言一同看著他。
顧衍松開自己的左手,將一撮狗毛放在地上,接著又從褲兜里取出一根雞毛。
“昨晚有一只雞失蹤了,我在那道黑影的腳下發(fā)現(xiàn)了一根雞毛。”顧衍轉(zhuǎn)著手中的雞毛,不緊不慢地說道,“今晚,那道黑影長高了30厘米,然后我又在他站立過的地面上發(fā)現(xiàn)了這撮狗毛。”
他指了指狗毛,抬頭看著兩人。
“你的意思時,它偷了一只雞和一條狗?”徐煒問道。
“所以……”顧衍沉聲說道,“誰也不能保證它在長到一定高度之后,會不會選擇“偷”人!”
“……”
話音落下,無人回應。
臥室內(nèi)一時間安靜得有些滲人。
“呼——”
徐煒長舒了一口氣,與張繼鵬對望一眼,又伸手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喉結(jié)微微聳動:“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吧。”
“同意。”張繼鵬連忙說道。
顧衍點點頭:“走之前報一下警,不管有沒有人信,至少盡一下人事。”
三人達成了共識,便也不再閑聊,關上燈繼續(xù)睡覺。
……
黑夜。
某一刻,顧衍忽然睜開眼。
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凌晨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