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這才反應過來，“看到那口井”這句話，正是今天下午接濟乞婆的時候聽到的。

“是的，”井中人認真地道，“你幫助了她，乞丐婆婆就自然要給你回報，所以她就把我派來了。”

聽到這兒，沁竹還是不敢完全放下心來，再次向井中人確認：

“你說的可是真的？那……乞丐婆婆派你來幫我什么呢？我在府里有劉媽伺候，平日里也不過是關在家里看看書而已……

我、我沒有什么難事啊？”

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是非需要旁人相助不可的。

“是嗎？”井中人冷靜的眸子看著她，似是不相信她說的話那般。

“我說的都是真的，”沁竹很認真地對她點頭確認，“你不用幫我什么的。”

“那陸縉呢？”沒想，井中人卻冷不防地說出了他的名字。

她怎會知道？

沁竹臉上騰然一熱，自己隱藏多年秘密被人揭穿，感到無地自容之余，卻又抱著僥幸心理。

“陸縉他……怎么了？”

她趕忙一笑，希望對方能被自己蒙混過去，

“陸家官職地位比尹家的還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幫他的呢？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井中人凝視著她，沉靜了片刻，半晌才道：“你真是這么認為的嗎？”

“那不然呢？”

撒起謊來，沁竹感到雙手都無處安放，視線也不敢直視著對方。

“你就真的不想得到他嗎？”

對方完全沒被自己騙過去。

沁竹一愣，一時覺得顏面盡失，她低下頭來，將放在無法安放的雙手握在一起，嘆了口氣才道：

“我從來沒敢想過陸縉會跟自己怎樣，尤其是他和姐姐有了婚約后。

他是將門之后，所有人眼中溫文爾雅、品貌不凡的陸公子。而我，不過是刑部侍郎家不受寵愛的庶女，平日和自己爹爹都難得說上幾句。

我姐姐尹詩雨，不僅有名分地位，而且相貌才學也是遠在我之上，從小不論畫師、琴師，大夫人都是為她挑的最好的。

這樣教養出來的女子，自是比我更配得上他。而且，他應該也是喜歡詩雨的吧……

所以，我即便喜歡他，卻斷然不會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我這里，確實沒有需要你幫助的地方……乞丐婆婆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井中人沒有說話，沉默了片刻。

“那……你娘親呢？”不想，井中人又問出了這句，“你就真的，不打算為她考慮嗎？”

為娘親考慮？

沁竹愣神一刻，一時沒反應過來井中人的意思。

“娘親在這尹府內，處處都受不平等的對待。雖說身為侍郎大人的小妾，可每月的月錢卻少之又少，她那回不是省吃儉用？又憑什么好東西都是詩雨母女的？

一旦你出嫁了，娘親便在這府內孤零無依。她從來對你疼愛有余，又辛苦了半生，你就真的不努力一點，好讓娘親有地位、享清福嗎？”

這段話倒是刺痛了沁竹。

她何嘗不想努力，可以讓娘親過上好日子呢？

只是，她身為女兒家，又不是男兒，可以奮筆苦讀，考取功名。身為女子，府中大小事務又被大夫人和姐姐的控制……

“你不清楚尹府的情況，”沁竹低下頭來，“我又有什么辦法呢……”

“那……”沒想，井中人柳眉輕挑，“若是我有法子呢？”

“什么法子？”沁竹心下好奇，將信將疑地忙道。

“讓你在尹府逐漸變得舉足輕重，”井中人凝眸片刻，很肯定地答道，“你娘親才會有地位。

甚至……只要你想的話，我也能有辦法，讓你們與詩雨母女易地而處，反是把她們踩在腳下，也未為不可。”

易地而處？將她們踩在腳下？

這些詞句對向來乖巧聽話的沁竹來說，自是有些過于荒唐了。

若有法子讓她可以讓娘親過得好日子，她是愿意去嘗試的，可要是讓她去做損人利己的事，在她看來是無法做到的。

畢竟，從小娘親就教導她不爭不搶，她也沒有與人爭搶的習慣。

“別人怎樣與我無關，”沁竹忙道，“我只想要我娘過得好就行了。”

只因這句，她隱隱對井中人的提議產生不安。

“看來，你還是沒有拿定主意，那我就不必勉強你。”井中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沒關系，反正乞丐婆婆把我安置在你的夢境里，會保持三個月的時間。這期間，你若是回心轉意了，隨時可以來夢境里找我。”

回心轉意嗎？

“不過……”想了想，沁竹還是問出了心頭的困惑，“乞丐婆婆她到底是什么人？為何又這樣的本事，還流落街頭呢？”

“那我告訴你，你可萬不能告訴別人，”井中人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否則你就可能會害了乞丐婆婆。”

沁竹猶豫片刻后道：“你說吧，我不會告訴誰。”

“乞丐婆婆原是川蜀一代的術士，此次路過京城，原是將去北方辦些事情。不料半道上，卻不小心丟了盤纏。

她受你接濟，又看出你對她不會有加害之心，因此才在你身上略施法術，將我從你身體里喚醒，以此來報答你。

但當今朝廷，并不喜歡術士這類人，因此他們也自然不會招搖。

所以我又可以算得上是你的影像，有另一個特點的你。”

井中人說完后，沁竹這才有些恍然。

“記住我的話，”末了，井中人又道，“若是回心轉意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隨即，周圍的濃霧再次密集，之后的事情，她就再也不清楚了。

一覺醒來，已是天亮。

沁竹躺在床上，剛清醒過來，方才的那場夢還清晰地在她腦海里。

她不敢確定這場夢的真假。

大約……自己是因乞婆之事，潛意識里還惦記著，因此才會有了這場夢。如若夢境中說是真的，那豈不是也太荒唐了。

她在被窩中不免輕聲一笑。

既是嘲笑自己方醒時，還為夢里的事有所擔憂，又是放心自己沒有遇到這種奇特到有點令人害怕的事。

因此，她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而后，簡單洗漱后，她便出門朝偏廳走去，準備和用完早飯后，又待在屋子里看一整天的書。

結果不巧，在走廊上，她卻和詩雨、顧萱萱二人，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