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又是和她兒子有關……

“嗯，好。”

她臉上擠出一笑，心不在焉地應到。

林母見她應下了，似乎卻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嘆道：

“甫兒這孩子年紀也大了，他又不是太懂事，我這個做娘的，也不便時時刻刻將他盯著，往后只有你替我多操操心了。”

若換了往日，沁竹是決計看不上林母對兒子的這般溺愛，以及也不屑去照料一個心智未醒的大男人。

但現下聽了這話，卻不免想起了娘親王苧來。

宿主從小體弱多病，在尹府的時候，娘親對她的健康，就很是勞神。自她嫁入尹府，母女分別，她又作出不愿理睬娘親的模樣。

也不知道這種換季天涼之際，娘親是否也在倚云庵，想起了宿主。

她心下苦悶之際，喝了口溫湯，竟覺有幾分如鯁在喉。

午間，她帶著丫鬟小曼到吏部的衙門，找到玄甫時，他正在屋內審閱公文。

“喲，小娘子，”他放下筆，走到她面前，旁若無人地抬了抬她下巴，“還當真是你親自來了。給我帶什么好吃的了？”

“是婆婆讓我帶來的，”

她無力一笑，自從得知大夫人背后的勢力后，似乎生死間早已有了定局，任何偽裝，都讓她感到既徒勞又疲憊，

“她讓我盯著你，多吃點。”

“小娘子你都親自來了，為夫怎會不買你的面子？”

玄甫似乎沒有留意到她的敷衍，而是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但下一刻，他卻一臉失望，

“還以為你給我帶了什么來呢，好好的雞湯，全被這股藥臭味兒毀了。”

“婆婆專門讓我帶了的，”早間，她因林母想起自己的娘親，現下看著不成器的林玄甫，忍不住沉了一口氣，言語中略帶強勢地道，“你可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她伸手給他呈上一碗，帶著幾分強迫的眼神，將藥材多于肉的小碗，遞到了他面前。

“行行……”林玄甫嗔怪看了她一眼，接過碗來，“反正啊，你們娘倆是串通好了，早就站在一條戰線，就準備著對付我，是吧？”

沁竹沒有答他，只是看著他一臉不情愿地，將藥材吃了進去。

“你不吃點？”末了，林玄甫抬起頭來問。

“不必了，我們已經在家里吃過了。”

她心不在焉地答道，又忽然覺得她連自己的死活都顧不了，反去管別人之間的母子關系，也真是無聊至極。

“哦，那行。”

林玄甫便沒再理會她，而是自顧自地埋頭吃了起來。

這個空檔，沁竹隨意環視了這房屋的格局：除了林玄甫的書桌外，還有四張同等大小的書桌分別坐在各處，有的桌上整齊，有的卻是亂七八糟的，堆滿著好幾摞公文和書本。

看來，這屋子除了林玄甫，還另有其余四人在此地辦公，估計他們現在剛好都去飯堂吃飯了，不在此處。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衙門這種地方，不免心生好奇。

而這屋的桌面上，最亂的當屬林玄甫的書桌。

他的桌上不僅胡亂堆放著許多翻開和未翻開的公文，還有好幾本閑書雜書。

估計這位公子哥，在處理公務之時，也是一手公文，一手雜書，胡亂批閱。

“少爺，”

恰巧此時，阿虎抱了一張抱毯進來，

“毯子買回來了，您看看是不是這種。”

阿虎一見沁竹也在此處，便趕忙打了聲招呼：“少夫人。”

沁竹抬起頭來，見阿虎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條紋外衣，懷里還抱著一卷駝色薄毯。

她只是打量了他和薄毯一眼，又轉向玄甫道：“相公這是要在衙門里住幾天？”

“這你可想錯了，”沒想，玄甫一邊放下碗來，一邊“哈哈”笑了兩聲，“近幾日天氣漸涼，我不過覺得偶爾晨涼時，可以用得著而已。

你家相公可沒有要死磕在衙門里的想法。”

“這樣啊……”沁竹淡然地道。

也許是見外邊天氣好，小曼看著阿虎懷中的薄毯道：“既然是新買的毯子，我們還是把它拿出去曬曬吧。”

“哎，好。”阿虎點頭道。

說罷，他便跟著小曼走出了屋子。

沁竹最后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在這等林玄甫吃飯之際，將他桌上的一本閑雜書端在手中，不露聲色地看了起來。

等玄甫用完午飯，沁竹才與小曼提著食盒，從衙門中走了出來。

閑談間，話題談到了阿虎的身上。

“我跟阿虎從小就認識了，”小曼笑道，“我爹呢，以前在林府做過木工，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到過林府。后來長大了，爹爹就把我送到林府做事，也算是給家里賺點錢。

不過阿虎跟我不一樣。

阿虎的爹娘本來都是林府的下人，我也是見過他們的。不過他們走得早，京城又沒什么血緣太近的親戚，老爺夫人又見他與少爺年紀相仿，也算是給少爺添個玩伴，就干脆將他收養了。

所以我跟阿虎也算是青梅竹馬吧。

對了少夫人，您也有這種青梅竹馬的朋友嗎？”

小曼說這話時，她們已經走到了馬車前面。車夫站在她們跟前牽著馬，自是全然聽到了她們間的談話，不過卻并未作聲，一副沒有聽到的樣子。

沁竹心下不免一怔。

也許，小曼在這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玩兒性較大的階段。可能通常做完事后，也不過是同年齡相仿的丫鬟們打鬧玩樂，不愛跟年長的人嚼舌根，現下好奇心上來了，才作此一問。

林府的下人畢竟身在林府，還不至于在府中就敢公開講林家人的壞話，小曼不知道這一點，也不足為奇。

“當然有啊，”

沁竹坦然一笑，也不顧這車夫聽沒聽進去，

“我們家幾個遠親的哥哥弟弟們，小時候也在我們家長住過一陣，現在每逢過年，也是要聚一聚的。

雖然不像你和阿虎常在一塊兒，不過也算得上青梅竹馬。”

離酉時還有半個時辰，林玄甫卻早早回來了。

“相公，”沁竹走上前去，疑慮地看了他一眼，“今日回來得這么早？”

“是啊，”他活動著兩肩，身上沒有半點酒味，輕描淡寫地道，“今天有些困了，就把酒席推了。”

說著，他便走到衣架前，解下外衣衣帶，一副將要去澡房洗澡歇息的樣子。

沁竹在他身后，留心著他這一舉一動，用詫異的語氣道：

“相公，難道今日也不用去公公的書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