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一行人醒目的江湖中人要入城門。

第一個是一個樣貌十分普通的人，但令人難忘的便是他的清澈的眼睛和修長潔白的手指。連守城官兵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他背著一巨大的長條狀的東西，似是古琴。

官差打開包裹的布進行檢查：里面裝有一枚伏羲式古琴，樣貌古樸、簡捷，形制中正大氣，像它的主人一般貌似普通卻有讓人不可輕視的氣勢。

幾個官差將所有要進城的武林人士檢查完畢后，一一登記，告知他們不要鬧事便予以放行。

“又來了一批，等文考結束便要開始武考了，也不知道誰能拿到武狀元和勇武官。”

剛檢查完琴師的人與周圍官差聊天。

“我看那用琴的應該是個高手。”

“我覺得也是。”

“你當時應該多巴結一下那人，沒準兒以后多個照應！”

有人起哄。

“那人張什么樣來著。”

檢查琴師的官差忽然問道周圍的人。

“嗨，你什么記性，不就長的……長的……”

“……”

一時間一群官差汗毛矗立，相互看了一眼咽了下口水。

既然無一人記得那人的模樣，只記得那雙眼睛，和那對玉手。

…

街上人來人往，那琴師卻如遺世仙人與此地格格不入，四周的人也都不自覺的與之避讓。

“…”

不遠處有個漢子，朝琴師嘴唇微動，卻被身邊之人拉扯打斷。

“不要傳音！小心探子。等護法吩咐。”

說著便拉著那漢子遁入人群。

“白澤，準備好了沒。”

琴師來到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雙眼無神的癱在一旁，骯臟干枯的手不斷的扣著墻角。

在琴師說話的瞬間周圍嘈雜的聲音都遠去，這仿佛成了神仙的自留地，遺世獨立。

“嗯。”

叫白澤的乞丐頭也不太的繼續扣著墻角。

“喂，給點面子我好歹是左護法啊。”

那琴師一撩衣袍，緩緩盤腿而坐。

“哦，給。”

白澤雙手也不在扣墻，就用空洞的眼神看著盤坐在身邊的琴師。

二人對視許久，一人眼中充滿了希望和熱情；一人則是麻木和空洞。

“伏羲，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雙貌似無邪的眼睛。因為我覺得它太假，卻又沒有證據。”

那乞丐終究是眼神微動，率先挪開了視線。

“我可是為了我們天倫教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大同世界準備獻出全部的人。你這樣說我，那可太傷我的心了。”

那個叫伏羲的琴師笑道。

“來吧，我們先來一曲。”

伏羲一揮手外面的隔膜消失，二人又重回了人間。

“來哪首？”

“高山流水吧。”

伏羲閉眼將琴拋到空中，以勁氣代手將裹布拆解開來，然后置于雙腿之上。

“…”

一曲幽樂起，萬人駐足聽。

白澤閉著眼搖頭晃腦，手指不斷在墻上隨著節拍扣動。

周圍的人普通入了魔一般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神態祥和的閉眼傾聽。

一曲作罷，街上眾人這才晃過神來，各干各事。

“你這不是高山流水。”

白澤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哦，不知右護法大人有何高見？”

伏羲饒有興趣的看著白澤。

“這高山流水都改成了你想要的天倫人間，沒有以前的韻味了。”

“不如先賢的好？”

“不如，我還是喜歡以前的高山流水。”

白澤起身。

“這是最后一次，我做完這次行動就不再是天倫教的右護法了。”

說完就跌跌撞撞的進入人群，惹得眾人罵街。

伏羲收起了笑容，輕嘆了一口氣，將琴緩緩收好。

白澤原本盤坐的地方有一堆碎石屑，正上方是一副石畫：

上面的人互相友愛，共同選舉有才能的人。男子有職務，女子有歸宿。

人們將錢財；所有人都愿意為公眾的事竭盡全力；大家的大門都不關，每個人共同贍養老人。

伏羲輕輕撫摸這副壁畫，那畫卻突然散落成粉末，隨風飄散。他看著那粉末，攥緊了如白玉一般的手，緩緩離開。

…

“閃開！閃開！錦衣衛辦案閑雜人等退讓！”

一行錦衣衛持著鎖鏈鐐銬，來到昨日游說眾人的男子面前。

“徐大膽，昨日申時于朱雀街聚眾游說造反言論，污蔑圣上，宣揚邪法，動搖民心，帶回錦衣衛審訊。”

“官爺冤枉啊！”

那昨日說的說的頭頭世道的徐大膽下的跌倒在地，不斷喊冤。

錦衣衛的人給他戴上鐐銬，將其拖走。

…

“甄別！身為大明學子，于大明所建的書院讀書，拿著大明的補助，居然污蔑圣上，宣揚邪法。你該當何罪！”

一個聲音尖細的番役說話間啪啪兩巴掌，將面前二十歲左右的學子打翻在地。

“大明可沒有以言獲罪的律法！”

那叫甄別的學子倒在地上，頭發散亂好不狼狽，他目光閃爍忽然大聲喊道。

“你們這是要封天下學子的嘴！如此行徑還不是昏君做派么？

之前在朝上包庇殺人嫌犯不說，還給那人獎賞，讓滿朝文武寒心，逼迫張老等多位大人辭官致仕！

圣上他能封的了我的嘴！能封的了天下人的嘴么！我甄別縱使今天死了，也不服！

如今他倒行逆施，任人唯親，聽不進逆耳忠言，妄信小人，是我大明之禍啊！天災就是因為如今圣上不仁啊！”

甄別嘶聲裂肺的吶喊，一副君子以血薦軒轅的樣子。

“各位兄臺，今天他們能抓甄別，明天就能抓我們！我們答應他們把甄別抓走么！”

有個與甄別交好的學子大聲喊道。

“不答應！不答應！”

有十幾人學子也一同怒吼，剩下的學子則有的嗤笑，有的冷眼旁觀，有的也想吶喊又害怕被抓走，一時間躊躇不定。

“拿一些子虛烏有的話，當做圣典，如此這般還讀什么圣賢書，不如隨咱家凈身了吧，子不語怪力亂神，將天災人禍都歸于圣上，你是何居心？”

“來人將那幾個說話之人也帶走調查。”

“咱家倒是要看看，是你們的骨頭硬還是咱家的手段硬！”

幾個番役拖著十幾名鮮血淋漓的學子從鬧事中走過。

錦衣衛與東西二廠三方聯動，出動數千番役將造謠與傳播之人抓捕歸案。

一時間京城人心惶惶，近百人連夜出城不知所蹤，數百人被抓捕歸案，入了錦衣衛刑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