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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勝算能操 況有群眾同敵愾 酷刑何用 拼將血淚灑孤窮

郭中剛由門內縱出,不料外面埋伏更多,紛紛搶撲,亂成一片。本心不愿傷人,把手中槍一緊,先使一個風掃落花的解數,將眾人全數掃退,緊跟著腳底一按勁,二次縱起,旋展大鵬展翅的身法,竟由眾人頭上飛越而過。等趕到廣場,橫槍立待,門內外的伏兵已耀武揚威,涌將過來。

郭中正想先給這些狐假虎威的奴才吃點苦頭,猛瞥見同來眾農民各持釘鈀、鋤頭、扁擔之類,也由坡下趕上。不禁把眉頭一皺,心想:“潘鳳真是廢物,竟會攔阻不住,萬一多傷人命,豈不連累他們受害。”心念才動,眾惡奴業已追到。內中幾個深知郭中厲害的,只管耀武揚威,虛張聲勢,卻不敢正面對敵。人還未到,先將手中鏢槍之類,朝郭中亂打。

郭中一見鏢槍紛紛飛到,右手鏢槍一撩一甩,只聽嗆嗆咔嚓一片響聲過處,當頭七八支鏢槍剛被打飛,緊跟著又有一支長矛映日飛來,中途被郭中打飛的鏢槍一擋,待要往斜刺里飛去。郭中正嫌手中槍短,忙伸左手,縱身一綽,就勢將矛接住,口中大喝:“潘鳳快帶他們速退,不要動手!”話未說完,猛瞥見麻成由一些打手保護著站在相隔三丈來遠的土坡上面,指揮惡奴跳腳亂罵。心里有氣,右手一鏢槍,就勢猛擲過去,跟著把長矛一緊,上前迎敵。眾惡奴見郭中手中長矛舞動起來,呼呼風響,宛如數十條銀電,映著日光,上下飛舞,哪里還敢近身。

麻成正在厲聲喊殺,暴跳如雷,猛瞥見一溜寒星帶著一條黑影,迎面飛來。心方一顫,隨聽奪的一聲,一支五尺來長的鏢槍已由頭上飛過,正釘向身后的樹上,震震有聲,只要再低兩三寸,腦殼定被打成粉碎。當時嚇了個亡魂皆冒,幾乎跌倒。正想逃走,忽見心腹教師楊酉、丘山帶了一伙得力的打手由南莊得信趕來。驚魂略定,忙命二人速速上前夾攻,再分出幾個有本領的打手,保護自己,尋到南面崗脊之上,隱蔽之地觀戰。

這班打手都經日常訓練,頗有一些本領,在麻成重賞之下,全都奮勇當先。楊酉最有心機,見丘山等正和郭中對敵,便帶一些打手朝眾農民撲去。

郭中先并不愿傷人,后見對頭越來越多,雖被打敗了好些,眾農民卻被另一伙惡奴打敗,有的還被擒住。心里一急,怒喝道:“麻賊倚仗人多,潘鳳只管施展,我師徒今天和他拼了!”說罷,舞動手中長矛,連挑帶打,轉眼之間,便打倒了好幾個。潘鳳巴不得師父有這句話,也將新奪到手的鐵鞭一緊,把全身本領施展開來。

眾打手惡奴先還以為好漢打不過人多,不料這師徒二人猶如生龍活虎一般,稍微挨近,不傷必倒,由不得心寒膽怯,斗志全消,紛紛敗逃,一陣大亂。

井叔曾從郭中學過武藝,剛打倒一個惡奴,迎頭遇見楊酉,越打越不是對手,自己的人又被隔斷,沒奈何只得往坡下逃去。楊酉追得正急,忽聽一聲清叱!還未看清,一條黑影帶著一道寒光已由斜刺里飛縱過來,心中一驚,連忙往側縱退。目光到處,來人竟是一個瘦小枯干的小孩。不由氣往上撞,大罵道:“小狗也敢來此送死!”揚刀就砍。這小孩正是郭解,剛往田家送米回轉,快要到家,田豹忽然神色慌張,飛跑趕來,說起方才得信,郭中在麻莊和人動手之事。郭解聞言大驚,連話也顧不得說,急匆匆到家,拿了寶劍便跑。正往前趕,瞥見井叔負傷敗逃,后面追著一個彪形大漢。一時情急,飛身縱起,舉劍就刺。不料對方本領不弱,并未刺中。人剛落地,敵人刀已砍到,連忙仗劍迎敵。兩下就在坡前野地里動起手來。

井叔先吃楊酉把手指削去了兩節,疼痛非常,因兵器已失,無法相助,見楊酉身材高大,力猛刀沉,郭解又矮又瘦,年紀又小,只管縱前跳后,動作如飛,看去還是強弱相差,奈何敵人不得,時候一久,非敗不可,本來就擔著心,猛又瞥見田豹不知由何處繞來,手持一根鉤草的竹竿隱身道旁大樹后,神情惶急,似要動手神氣。暗忖:“郭解從小就隨他父親練武,還有點本領,豹娃比他年紀更小,整天揀柴挖野菜,無人傳授,和楊酉打,豈非送死。眼看著兩個小人為我送命,將來怎么對得起人?”想到這里,把牙一咬,剛用左手拾起一塊石頭,忽見楊酉突然縱起,惡狠狠一刀朝著郭解當頭砍下,估計郭解人小力微,招架不住,非被劈死不可!心里一慌,手剛揚起,猛又聽一聲怒吼,眼前兩三條人影分合之間,同時叭嗆兩響,郭解未傷,楊酉人卻倒地,連滾帶爬,拋刀縱起。原來郭解看出楊酉厲害,百忙中想起父親清早所傳劍訣,故意裝出手忙腳亂神氣,等楊酉一刀猛劈過來,身子往左一偏,讓過來勢,緊跟著劍貼敵人刀背,往右一推,借勁使勁往左縱去。本意使楊酉一刀砍空,再反手給他一劍,沒想到田豹以為郭解兇多吉少,心里一急,不顧命奔將出來,手起一竹鉤朝楊酉腿腕鉤去。楊酉用力太猛,一刀砍空,再吃郭解用劍一推刀背,越發頭重腳輕,站立不穩,哪再經得起這一鉤,當時往前斜撲,歪倒地上。這猛一歪倒,雖然沒被郭解反手一劍刺死,右肩頭卻被劍鋒連衣帶皮肉一齊劃破,裂開三寸長寸許深一條口子,其痛徹骨,嚇得慌不迭松了手中刀,就地接連幾個翻滾,縱起便逃。郭解、田豹正追之間,忽見前面廣場上一陣大亂,眾惡奴業已紛紛逃竄。另一起惡奴保了一人,正由南面崗上逃來。郭中、潘鳳等緊追在后。郭解忙喝:“豹兄弟快躲一旁,不許再動手!”隨即仗劍趕上。

快要臨近,忽見一河前橫,將路隔斷。等順路由前面橋上趕過,已落在自己人的后面。忙把腳底一緊,飛跑追去。等到趕上,眾惡奴已四散逃盡,只剩一個落荒逃走的小老頭,高一腳、低一腳往前亂跳,被田豹由道旁沖去,一竹鉤搭住頭頸一拉,鉤翻在地。知是當地惡霸麻成,剛想過去給他一劍,猛覺右腕一緊,好似中了一把鋼鉤,耳聽大喝:“解娃不許動手!你和豹娃快回去等我。”右手已被父親抓住,不敢違抗,又見對頭全被打敗,為首的也被擒住,于是諾諾連聲,拉了田豹一同回家。

原來麻成先見自己人多,雖有十幾個受傷敗退的,郭中師徒已被包圍,來的窮苦人又被打傷擒住了好幾個,心正高興。不料郭中師徒忽然越殺越勇,自己這面的人,挨著必傷,還有一些倒在場上,不知死活。轉眼之間,丘山又被潘鳳打斷左膀,負傷逃走,楊酉不知去向,手下這班人只是口中亂嚷,敵人稍一臨近,便自溜走。這才知道不妙,想要逃回,又恐敵人追上門去,心里一急,猛想起今天傷了好些人,如往縣衙報官,正有話說。念頭一轉,輕悄悄帶了一伙心腹爪牙往縣城跑。場上眾惡奴打手本就膽怯情虛,欲罷不能,麻成一逃,立時大亂,紛紛四散逃竄。郭中正喝住潘鳳,不令追趕,回顧麻成已先率眾逃走。知道此是禍根,松手不得,忙和潘鳳等順南崗后石橋追趕下去。快要追上,麻成已被田豹鉤翻,跪伏地上,瑟瑟亂抖,口中連喊:“太公饒命!”

郭中遣走郭解、田豹,回身笑道:“快把田還給人家,方才雖沒死人,受傷的不少,都要歸你醫治。還要寫一紙伏辯給我們。”

麻成只圖饒命,滿口答應,諾諾連聲。

郭中笑道:“好,我同到你家寫伏辯去。”跟著一點人數,連井叔只傷了六個,被擒的人早被潘鳳等打敗惡奴時,就勢搶救回來。便命潘鳳帶了這些人回去醫傷,不令同行。

潘鳳等知道麻成老奸巨猾,互看了一眼,想要開口。

郭中低喝道:“我也知道老賊反復無常,可是今天只有我一人豁出去,才有指望,你們去了,反而誤事。一個不巧,更要連累多人。快回去,莫再叫我為難!”隨向麻成道:“麻莊主,事情早了的好呢。”

“是,是,是!話已說明,若有三心二意,叫我天誅地滅!”麻成已成了斗敗的公雞,急得聲音都抖。

郭中一面命眾速回,自和麻成往莊上走去,遇到難走的地方,還扶他一把,仿佛沒事人一樣。

麻成連吃了兩次苦頭,知道厲害,陪了郭中到家以后,不住讓座讓茶,比方才還要恭敬。一面連聲喚人命將強占的田,即速歸還原主;受傷的人,即速延醫調治。口里說個不停,看去非常誠懇,郭中先望著他不開口,等亂過一陣,從容笑道:“我驚擾你半天,很對不起。我看,還是客去主人安罷。”

麻成知他心意,只得忙命人去拿紙筆,一面賠著苦笑道:“還有一張伏辯,請老太公帶回去罷。”

郭中笑道:“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麻成硬著頭皮,勉強寫了一紙伏辯,心正叫不迭的苦,猛瞥見楊酉在郭中身后窗洞外暗打手勢,身旁跟著好些官差,不禁驚喜交集。知郭中手快,恐難脫身,忙將手往前一伸道:“你看這樣寫行不行?”隨說,人便就勢起立,慌不迭往后便退。

郭中已聽出門外有腳步之聲甚眾,只當是麻家惡奴在外窺探,覺著對頭已在自己掌握之中,并沒有放在心上,又正伸手去接麻成所交伏辯,一時大意,不曾想到別的。后見麻成面容突變,聲急而顫,離座后退,才知其中有詐,待要伸手去抓時,耳聽眾聲暴喝,跟著便有一伙官差涌進門來。同時又見楊酉同了另一伙官差由旁窗紛紛跳入,各持弓箭刀槍指定自己。就這稍一疏神之間,麻成已乘機溜走。知道此時奪門逃出,那許多善良的苦人定受其害,念頭一轉,哈哈笑道:“你們無須這樣張牙舞爪,我老頭子跟你們走……”

楊酉見郭中已被官差包圍,以為這是便宜,不等話完,突把兇睛一翻,破口罵道:“大膽老狗,死在臨頭,還敢猖狂!”隨說,惡狠狠起左手迎頭就是一拳,底下右腿還未踢出,左手腕已被郭中抓住,當時只覺脈門被人扣緊,左膀全麻,剛驚呼得半聲“哎”,郭中只就勢把左腕微微一翻一送,楊酉便往旁反跌出去六七步,正撞在旁立兩個官差身上。楊酉人大勢猛,右膀又有創傷,這一撞正撞在傷處,如何禁受得住!當時負痛情急,一個猛勁,又將那兩個官差撞倒,同跌地上,痛得狼嗥也似怪叫起來。

郭中笑道:“這樣膿包,也敢動手!誰再倚眾行兇,休怪老夫無禮。”

眾官差都知郭中厲害,哪里還敢發威,為首兩人忙賠笑道:“這是楊教師告你聚眾行劫,縣官要我等來此捉拿。奉命差遣,事出無奈,我們怎敢冒犯你老人家。不過不戴刑具,沒法交代,還望老太公多多體諒我們的苦楚才好。”

郭中笑道:“既然知趣,刑具只管上吧。”

眾官差一面賠著小心,給郭中上好鎖鏈,押了同行。路上果然連一句閑話都沒有。

縣官義縱是個專與豪強勾結,魚肉良民的酷吏,方才聽楊酉趕來控告,楊季主又在一旁巧言蠱惑,出壞主意,越認為重辦郭中,既可升官,又可發財。一聽郭中拿到,立時升堂,咬定郭中是個白日打劫的大盜,連用非刑,準備屈打成招。郭中沒想到縣官這樣兇毒,等到情急反抗,雙腿已被打折,如何還能施展,只得咬牙挺刑,連暈死過去兩次,堅不招認。

義縱獰笑道:“你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任你骨頭多硬,也把你磨成粉!”隨命押往死囚牢內。

縣官剛一退堂,楊季主便引了麻成前來行賄,力說:“還有一個潘鳳也是強盜,不殺這師徒二人,你我都難免禍。”義縱含笑點頭,收了賄賂,忙派差役捉拿潘鳳,并允麻成指名控告,一說出人就抓,隨同郭中動手的人,所有田地都斷歸麻成所有,人罰為奴。

郭解和田豹分手回家,候到黃昏將近,正盼父親回轉,忽見潘鳳氣急敗壞跑了進來。見面便說郭中走后,眾人仍在當地等信,先是幾個惡奴趕來,說奉麻成之命,將田發還。眾人隨了惡奴前去收田,潘鳳仍在當地,守候了一會,遙望楊酉同了眾官差往麻家趕去。情知不妙,忙往窺探,還未到達,便見郭中被眾官差鎖了出來。心里一急,剛往前探頭,被郭中瞥見,怒目相視,示意速退。沒奈何尾隨到了縣衙。因義縱坐堂,照例不許百姓進門,眼看夕陽西下,正打不起主意,忽見一個相識禁卒由內走出,未容探詢,先使一眼色,把潘鳳引向無人之處,將郭中連受酷刑,已下在死囚牢內,縣官正命差役要拿潘鳳之事說了。潘鳳萬分悲憤中,想起郭解可慮,特地趕回報信,令速藏起。郭解一聽,急怒交加,幾乎閉過氣去。

潘鳳忙將郭解扶住道:“師弟著急無用,你人小力微,趕快藏躲,我好設法去救師父。”

郭解本來機警膽大,想了想,和潘鳳略一商量,匆匆把家中剩的幾串錢連防身兵器帶上,約好相見之地,一同逃走。潘鳳另有打算,看出他神情激烈,又苦勸了一陣,匆匆自去。郭解和潘鳳分手后,越想越悲憤,決計冒險先往監牢和父親見上一面,再打主意。正往縣城里趕,迎頭遇見田寡婦,說起方才得信前往探監,被禁卒勸了回來,如今城門將閉,再三勸告,不令犯險。郭解執意不聽,撒腿就跑,仗著身輕,順城外土坡翻城而過,急匆匆趕到監牢。眾禁卒都知郭中冤枉,又佩服他的為人,一見郭解前來探監,不聽勸告,只得把他引進牢內藏起,等夜深人靜,再使他父子相見。

這時郭中又過了一次熱堂,受刑更重,正躺在一攤稻草上,忍痛苦挨,一見愛子冒險趕來,心方一酸,忙又把兩眶熱淚忍住。

郭解見父親遍體鱗傷,連外衣都被鮮血濕透,不禁悲憤填膺,把牙一挫,撲跪上去,剛喊了聲“爸”,兩行痛淚已掛將下來。

郭中故意低喝道:“你這娃怎么不聽話?趕快逃走,好好為人,大來再尋贓官惡霸報仇,才是我的兒子!我身受酷刑,命在旦夕,你打算再饒上一條小命,叫我死不瞑目么?”

郭解見老父說時,雙睛怒突,須發皆張,頭上痛汗,直往下滾,知他性情剛烈,再不聽話,只有加重他苦痛,只得把心一橫,忍淚答道:“爸莫生氣,兒子一定給你報仇,我走!”說罷要走,忽聽郭中呼喚,忙又回身湊近前去。郭中顫聲低語道:“你只能投奔你大姊,照我所傳劍訣多下工夫,年紀不過二十,不許輕易走動。此時天已快亮,你快翻城出去罷。”

郭解還想開口,見父把手連揮,神情慘痛,只得把足一頓,悲聲說道:“爸放心,兒子一定照辦!”說完,仍由禁卒引出,翻城而出。走到路上,仰望明星耿耿,殘月在天,到處靜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回憶老父身受之慘,越想越覺傷心,只把牙齒挫得直響。此時一陣寒風吹來,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這才想起穿得太單薄,未帶衣服,欲乘無人之際,回家去拿衣物,再把剩下的一些糧布送給田家。正穿野地往家跑,忽見前面有紅光黑煙冒起,好像家中著了火。心方一動。側面路上,又跑來一條小黑影。連忙隱身樹后,定睛一看,來人正是田豹。便輕輕吹了一聲口哨,迎上前去。雙方見面一談,才知楊酉帶了一伙惡奴往郭家遍尋郭解不見,氣無可出,臨行放了一把火,把郭家燒個精光,方始退去。楊酉挨家搜索郭解時,田豹正在外面土坡上苦等郭解,田家只有寡婦孤兒,又是那等窮苦,楊酉便不曾在意。田寡婦事后越想越怕,決計帶了二子連夜逃走。田豹恐郭解探監回來,中了仇人毒手,田寡婦也感激他父子的好處,見天還沒亮,便命田豹往縣城那面迎去,自帶幺娃覓地藏起,等候尋來郭解,一同上路。不是郭解眼快,黑地里差點沒有錯過。

跟著長幼四人會合一路,逃出了縣境。田寡婦力勸郭解和她母子一起避禍,好有照應。郭解毅然答道:“我已答應我爸,只能投我姊姊。日后我再尋找你們去罷。”田氏母子犟他不過,只得約好日后相見之地,互相揮淚而別。

郭解的姊姊郭姁,家住臨潼郊外,丈夫蘇南新死,留下一個遺腹子名叫蘇耀,剛滿月不久。這日正想父親年老,打算變賣田產,往投郭中,忽見兄弟滿面淚容沖進,只喊得一個“姊”字,咽喉便被哽住,說不上話來。不禁大吃一驚,連問了兩次,郭解才把氣緩過,說出老父被害之事。姊弟二人抱頭痛哭,悲憤已極。郭解一路逃來,雖是饑疲交加,苦念老父安危,眠食均廢,幾次要尋仇人拼命,均被郭姁勸住。

第三日一清早,井叔忽然逃來,說起郭解探監走后,潘鳳便約了兩個好友準備劫牢。乘黑夜把牢門打開,剛把禁卒鎮住,便被郭中大罵了一頓,大意是:自己重傷殘廢,命在旦夕,就能脫身,也必連累多人受害,何況勢所不能……跟著一聲怒吼,奮身縱起,用力一掙,周身傷口一齊迸裂,就此倒地身死。潘鳳等因遺命不許妄動,只得偷偷痛哭了一場,拿出錢來,托禁卒買口棺材成殮,然后走去。禁卒知道來人厲害,既感念郭中為人,又怕縣官知道怪罪,一切照辦,沒敢聲張。第二日起,麻成指名控告,又把那日沒動手的農民加了些在內。義縱只圖受賄,把這些窮苦的農民,當堂打了一頓,罰作麻家為奴,所種的田,也全斷給麻成。井叔自然在內,仗著會點武功,又是孤身一人,偷空打倒兩個看守的惡奴,才得逃來報信。

郭姁本在號哭,聽說井叔無家可歸,便道:“我有百多畝田,正缺幫手,你就在我這里安身罷。”井叔答道:“麻成老賊決不容他農奴逃走,幫你種地,早晚被他發現,連你姊弟一齊受害。我非往遠處逃走不可。你兄弟最好暫時莫在人前露面才好,我今天就是為他來的。將來再見罷。”

郭解聞得兇信,面容慘變,呆在那里,反倒一聲沒哭。后見井叔要走,忽然縱起道:“井二叔先等一等。”跟著趕往房內,把先帶來的幾串錢全取出,苦笑道:“我這里還有幾串錢,送與二叔罷。”

井叔只偷了麻家一些粗糧逃出,身無分文,見郭解傾囊相贈,知他年紀雖小,大有父風,自己正沒錢用,再說也推辭不掉,便不作客套,忍淚謝了。

郭姁也趕往后面,取了一些麥餅相贈。井叔作別自去。郭姁恐兄弟被對頭發現,自己也連帶受害,想起左近山谷中養著一群牛羊,便命郭解前去接管。

郭解到山中一看,當地山環水抱,風景甚好,牛羊柵設在一個大石洞里,早牧晚歸,甚是方便。另一小洞,供人居住。原有老牧人姚老漢忠厚爽直,一見投緣。洞外崖谷幽深,溪流縈繞,臨溪突出一片淺坡,野草肥嫩,雜花盛開,是個極好的天然牧場。看完地形,仔細盤算了一陣,便和老漢商定,自己天不亮起來練武,等日頭稍起,再由老漢放牧,自去挑水煮飯,午后又和老漢輪流放牧,就便練那輕身功夫,黃昏后請老漢安歇,自己做完雜事,然后去睡。

老漢是蘇家的老傭工,先把郭解當成主人一樣看待,雖覺所說的話中聽,處處都在照顧自己,到底年才十四五歲,初上來一時高興,未必能夠說到做到,隨口答應,并未在意。幾天過去,看出郭解人小力大,心細手快,言出必行,從無松懈。想起以前代主人放牧,只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幫著看看牛,什么事都得自己親手去做,起早睡晚,忙個不停,自從郭解一來,除了早飯前后照看所放牛羊而外,許多事都由他一人包去,這樣勤勞能干的小孩,從未見過。日子越久,越不過意。幾次和郭解說,要分一些事做,郭解總說:“你老人家牧畜多年,勞累太過,這大年紀,不應再做繁重的事。我爸常說年輕人多做點事,只有好處。我又不是做不來,跟你學點放牧的本事,不更好么?”老漢無法與爭,只感激在心里。這日,郭姁來看新生的小牛,見牛柵比以前更打掃得干凈,牛羊又肥,稱贊不已。老漢忍不住告以前事,極口稱贊郭解,不愿居功。郭姁聽了反而不快,把郭解拉向一旁,怪他不該多代老漢做事,慣懶了以后不好辦。郭解聽了老大不平,說:“父親生平最憐惜窮苦無依的人。休說老漢在你家窮苦已久,相處多年,也該有點情份。如何一點不憐惜他?”郭姁說他不過,負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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