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鵬】

2015年5月下旬。

萊曼陪我看了場柏林當地球隊的比賽，雖說不是拜仁慕尼黑，但也是滿足了。歐洲五大聯賽的氛圍真的不錯，我學著當地球迷哼唱的歌謠，旁邊的球迷還送我啤酒喝。萊曼對此見怪不怪，他笑著說現代人素質高，擱在以前足球流氓盛行，他曾經被英國的足球流氓圍攻進了醫院，診斷結果斷了兩根肋骨。

看完比賽后他帶我去了家有名的德國菜的餐館進餐，菜單上的德文我看不懂，倒是能看懂后面的價格。

收費不便宜我心里想著，于是我點了幾個我理想價格的菜，也沒求助萊曼，侍者的臉色有些奇怪，萊曼最后也憋不住笑，他糾正我的品味，竟然這么喜歡喝湯那不如干脆喝涼水就好了。

看樣子萊曼是這家店的常客，他吩咐侍者還是按以前的規格上菜就好。其實自從他說自己是卡車司機的雇主后我便很少跟他搭話。或許是因為我父親是警察的緣故，骨子里藏著正義，抵觸犯罪行為，尤其是販毒。自始至終我不相信吸毒有好處，上大學時室友不知哪來的門路搞到了“葉子”，在大學城附近的KTV里我們已經喝的有些多了，但我依舊清醒沒有碰，于是我便看到了其他人群魔亂舞的丑態，恍惚間我突然覺得人生竟然如此無趣，人啊竟然得依靠藥物才能快樂。

那天過后我在沒跟那群人有過來往，連自己喜怒哀樂都無法控制的想必也沒有結識下去的必要。

萊曼從褲子口袋里取出一精致的小盒，風度翩翩的從中取出幾顆紅色的藥丸揉碎灑到酒杯中。他完全不顧周圍是否有人在觀察，搖晃酒杯的姿態像是在醒一瓶有年份的紅酒。我一把搶奪他的杯子，將里面的液體倒在餐廳的大理石地面上，并告訴他至少在我面前別玩這些東西。

這頓飯已經失去了享受的意味，某些不好的東西混入其中，我倆有一杯沒一杯的喝著，像是兩個各懷心事的酒鬼。喝多之后萊曼說帶我出去走走，我倆沿著施普雷河散步，夜晚的風微涼，萊曼喝了幾口涼風后在附近的綠化帶狂吐不已。我笑著說我還以為外國人喝酒是不會吐的呢，我看的電影里老外把酒當飲料來喝呢。

萊曼邊吐邊說所以不要相信杜撰的見聞，眼見為實才是真的。他報了幾句粗口，轉而問我為什么要喝酒，或者說為什么喜歡喝酒。

答不上來，我點了兩根煙分給他一根，他嘴上還殘留著污穢，用手粗魯的抹了一把后罵了我一句，萊曼嘟囔著，酒跟毒品是一個道理，都不是好東西，它們都能讓你神志不清，帶給你神經的快樂。

“你要是想勸我碰那兒坨狗屎還是算了，趁早打消念頭。”我把他扶起來，萊曼掙脫了我，他說你以為你是什么，一個落魄的喪家之犬，想靠逃避解決問題的廢物。

“你喝多了。”我撇下萊曼在河邊抽煙，我也喝多了，無法凝結精神思考，但卻能想起以前經歷的種種。記憶如同電影鏡頭閃現在腦海里，年代越久遠回憶則越模糊；像是放久的膠片，一幀一幀稍顯卡頓。

我已經有三十天沒有記起你了李瑗馨，原來我真的放下了。年輕真好，當初肆無忌憚的愛真的一點兒一點兒消失，說過的做過的真的不算數了，扣上一頂年少輕狂的帽子就能不了了之。當初你來廣州找我，我興奮的沒睡著覺，太棒了簡直，可是你竟然只是想找溫存，這讓我惡心，由衷的抵觸你，再后來你聯系我竟然是你住院。這下好了，白血病將你折磨的不成樣子，頭發都掉光了，好在你還有點兒氣色，要不是如此我可能會撇下你離開。我是重感情的人，這點兒你肯定知道，不然也不會這么些年心里始終留著你的位子，但在此刻我想我真的能放下你了，正如現在躺在綠化帶的那個男人問我為什么喝酒，想來想去竟都是因為你，向你表白后就是因為吹了一瓶啤酒，后來沉迷于此是因為酒精當初給我帶來了勇氣，現在你不在了，也就沒必要喝下去的必要。有段時間我陷入了死循環，每天暗示自己你并沒有那么好，認識你是我的不幸。現在想通了，認識你真好，你教會我擁有跟放棄，哈哈哈，你也教會一個男孩喝酒，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沒你的蹤影，也不會再愛著你了。

萊曼恢復了些許神智，他要我帶他回住處，扶著他走的過程中我提了一句，“今后我要戒酒了，按你所說毒跟酒沒什么區別，既然我準備戒了，你也考慮考慮吧。”

萊曼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后大笑起來，我也跟著笑，兩個喝大的男人再柏林的夜晚下熠熠生輝。

又待了兩天我收拾行囊準備前往布拉格，萊曼沒去火車站送我，我在他的住處留了張紙條。我們本就是陌生人，沒有權利干涉彼此的生活，既然做不到感同身受那就不能評頭論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