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校園遇到這樣一群人，走路自言自語、吃飯目光呆滯、行動緩慢僵硬反應遲鈍，似若有所思。偶爾突然健步如飛、靈光乍現眼睛炯炯有神，嘴里嘟囔著X、Y，步伐輕盈迅速穿越人群。

這群人便是即將奔赴高考的高三學子。

如果你發現他們即將撞到行人或物體，切記莫提醒，因為可能會被突如其來尖叫打斷思考。

1010班，下課與上課別無二致，學習是件容易受周圍環境影響的事情，多數人認真模樣帶動少部分人積極性。

高考前夕極易受挫情緒消極，產生放棄念頭，當看到身邊人始終堅持，不服輸信念愈強。漸漸，形成良性追趕拼搏。

今天窗外烏云漫天層層密布，由遠方席卷而來，似軍隊快速集結氣勢磅礴，青草彎腰伏地迎接，古木招搖揮丫歡迎。

狂風平地起，暴雨來臨前的預兆。

教室內反倒平靜祥和，眾人對急變氣候唯一反應看了眼關上窗，然后繼續學習，離教室門口近的同學起身開了燈，此舉比外面風雨欲來更吸引人關注。

“代鑫，閱讀理解一，三四小問怎么做？”

語文閱讀理解是溫木兮弱勢，常失分在上面。問身旁人，他的解答令她更混亂。

換數理化生任一門，尚君知講解條理清晰循序漸進，偏語文自己做輕而易舉，教她卻語序前后顛倒，有損他名譽。

尚君知亦認識自己不足，后來，給她找了位更好‘老師’請教，干脆利落擺脫‘麻煩’。

代鑫，班級學習委員，語文單科成績穩坐全班第一，黑絲框眼鏡架在小巧白凈鼻梁上，說話吞吞吐吐性格內向容易害羞。

溫木兮初與代鑫搭話時，他視線亂瞟不敢停留在她身上，頷首看向別處聲音輕細。楊煒每回碰上她們站一塊都會調侃幾句，弄得代鑫臉頰泛了紅暈，頭埋得更深。

多次主動出擊，溫木兮找到能和他正常交流的點，絕不多聊與學習外的話。

比如這次，走到他面前開門見山，代鑫頭未抬默默將她手中書本接過轉了方向，溫木兮隨即坐在他前面空座。

代鑫掃了眼她的答案，用鉛筆在原文幾個段落中劃線，輕輕開口，“總結這幾句就可以了?！?

“沒聽清？”

屋外風吹得窗戶嗡嗡響，溫木兮下意識湊近幾乎開挨到他，代鑫耳廓瞬間染了紅暈，眼皮快速眨動，雙手不自覺握緊，微微提高聲音重復。

依稀聽到幾個字，溫木兮側頭看向他的眼睛，碰巧他別開頭，兩人視線空中交匯。

一時間，溫木兮看得呆愣，對方臉頰由粉紅變嫣紅，快速低頭身體后撤，似引火上身迫切熄滅炙熱與滾燙感覺。

她莫名有種調戲了鄰家弟弟罪惡感，慢慢拿回書，尷尬一笑，“謝謝。”

沒走兩步，代鑫突然想起某件事，慌忙高聲，“溫木兮?！?

溫木兮陡然停頓，這句話她聽到了，轉身鎮定看他，周圍人同時抬頭看向她，眼神復雜。

仿佛坐實了罪惡，代鑫察覺自己過于急切異常，紅暈蔓延整個耳朵，溫木兮暗自嘆氣走近，“說吧?！?

代鑫低著頭，似呢喃：“班主任讓我轉告你，誓師大會作為進步代表發言，尚君知優秀學生發言。”

終于說完，大氣不敢喘，反而壓迫感更為強烈。

溫木兮逼近，此次敢肯定沒有聽錯，但她懷疑，“你確定你沒有聽錯。”

代鑫搖頭，她決定不再為難他，嚴明自會親自轉告她。

遠方黑暗靠近驅走光明，云海翻涌，溫度漸涼風里濕氣漸重，似末日到來前的預警。

溫木兮無心學習，偷偷打量某人，往年全校性大會學生代表發言，年級組安排尚君知被嚴明推給楊煒，唯一一次，那時高一尚君知當天上午才準備出演講稿，上臺后隨意更改內容。

此后年級組找嚴明，他便安排楊煒頂替尚君知發言。然，代鑫傳達肯定是嚴明直接旨意，怎么還會是尚君知。

吸取從前經驗，溫木兮大膽猜測，“尚君知，你是不是有件事早知道，還沒有告訴我?！?

嚴明愛徒，眾所周知的事情，據說出了名的護犢，當初憑一己之力護下尚君知。年級組決定的名單臨時修改，可見他對尚君知多縱容。

“問你，班主任是不是早告訴你了，這次怎么答應站上高臺?！?

終于，尚君知停筆揉捏眼眶，聲音清冷淡淡道：“溫木兮。”

“嗯？”

他抬眼，目光如炬，溫木兮莫名心慌，尚君知緩緩吐出，“覺不覺得，你很啰嗦?！?

“什么時候知道的?！笨隙ǖ?。

溫木兮早摸透他性格，聞言反而更加肯定他在轉移話題，偏不讓他如意，“看來老嚴不打算親自告訴我，讓你們轉達是何居心?！?

窗外，大顆雨滴嗒嗒嗒打在玻璃上，發生震動巨響，戶外很快雨霧如煙塵遮擋視線，濕氣濃郁弄得人心浮躁難安。泥面青草默默承受暴雨洗禮，片片樹葉被打落，此次風雨變換猶如草木歷劫，誰能笑到最后。

尚君知突然發笑，點破，“緊張還是稿子不會寫?！?

互相傷害，惡性循環，溫木兮決定退一步海闊天空，“稿子不會寫?！?

說得再多也沒有實踐更有說服力，她和他相同，無法正兒八經站在臺上照稿念一些自己都不相信的東西，臺下同學更是聽多了千篇一律。

誓師會失去了意義。

尚君知了然，莞爾一笑，指著代鑫，“找他幫你，到時候聲音帶點感情像上次晚會一樣，念出來，老師喜聞樂見也沒人怪你。”

好主意，溫木兮看了下代鑫內心打退堂鼓，搖頭：“算了，讓他幫忙比上臺發言還難?！?

她能想象那種畫面，仿佛能逼哭鄰家小弟弟，負罪感壓得溫木兮透不過氣。

誓師會當天，溫木兮與尚君知站在舞臺一側，中央校長正發言。

或許經過了更大場面又或許熟悉的人在身旁，溫木兮看著臺下黑壓壓一片，竟沒有一絲緊張，甚至有些搖搖欲墜，打著哈欠上下眼皮距離越來越近。

尚君知偷笑，高三每日神經緊繃放松下來反而更累，常熬夜學生臺下昏昏欲睡，校長每句話停留半分鐘，比任何安睡藥物效果俱佳。

良久，掌聲雷動，尚君知掐了把溫木兮，提醒輪到她發言。

溫木兮在眾目睽睽下，走到舞臺中央與校長握手，這是何等殊榮。隨后對著臺下學生，打開話筒，聲音洪亮不卑不亢，“如果有人對剛步入高中的我說，兩年多的時間后你會站在舞臺上面對幾百人，分享學習經驗，我想那時的我只會暗暗吐槽那人是不是瘋了?！?

驟停，這種敘述故事的方式，臺下聽眾漸多，“今天我發言的主題關于‘進步’，上臺前想了很久，為什么選中我。最近一次模考年級前五十，成績不算突出。進步？高一時總分排名年級三百附近，這樣一對比我便想明白，肯定是進步原因選中我?！?

“但是?！鞭D折。

尚君知笑意漸濃，他看過她手上的稿子，一字不差，但她交上去是代鑫代寫另一份的稿子。

“只有我進步嗎？只有我進步大嗎？排名能代表進步大嗎？”

一連三個發問引眾人思索，所有人習以為常用名次決定一切，卻忽略多方面影響。

“大家跟我一起回憶，從高一到現在每一次考試，難度遞增取得總分也在遞增，縱觀過去亦是進步，一次次突破自己更是‘進步大’?！?

嚴明坐在臺下笑著嘆氣，他的學生總是喜歡給他找麻煩。

“大家能走到今天早找到一套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穩扎穩打實踐而來的一定比道聽途說效果更好。我的學習經驗就是不停做題背知識點，然后不斷借鑒他人學習經驗，唯一能分享給大家的，就是要知道什么東西適合自己，不要盲目跟隨、改變自己?！?

溫木兮看向年級組各位老師的表情，釋然道：“高考即將到來，讓我們端正學習態度共同努力共同進步，培養堅定意志和毅力抓緊每分每秒沖過人海，成為更好的自己，創造佳績。”

演講完畢，臺下陣陣掌聲，眾人笑得換樂。

尚君知嘴角弧度更大，另一份發言稿他也看過，上面最后一段正是她說的最后一段，看來白擔心一場。

倒也是她應有模樣。

輪到他發言，1010班誤以為他和溫木兮一樣，興致濃郁，誰知此次尚君知中規中矩照著演講稿一字不差念完，有失往日風格。

誓師會結束，溫木兮心情格外輕松，靜靜等待責罰到來，她自知沒有尚君知眾多標簽加持，年級組不會輕易放過。

結果，只等到嚴明嚴厲說了句，“你們都要走了還讓我不安生?！?

溫木兮明白，是他幫她擋了過去。

嚴明與她所知道的每一位班主任不同，他更尊重學生意見，像剛畢業的大學生被委以重任沒有主見。

只有熟悉了他，才明白嚴明注重松弛有度，學習以外盡量按學生舒適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