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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買新衣,吃草莓。有幸遇見那個你

  • 三十年,十五煙
  • 尹酸酸啊
  • 3538字
  • 2019-04-16 23:40:44

“媽。”兩母子坐在電梯里,尹子珮還是開口了。

“怎么了?”

“我剛剛聞到,家婆身上有和張姑爹當年一樣的味道。”

王思行看著尹子珮,愣住了,她這個女兒嗅覺和味覺一直都是出奇得靈敏,她是知道的

“別亂說,老人家身上都有味道的。”

尹子珮不再說話。靠著墻低頭看著的鞋尖

尹子珮口中的張姑爹是王思行的大姐王思弦的老公張軻,在五年前被診斷出喉癌。幾經努力化療和手術,本以為一切都有了好轉,所有人都放下了吊著的一顆心的時候,發現癌細胞已經轉移到了淋巴。像一個天大的玩笑。

尹子珮清楚記得,去看他那天,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尹子珮清楚的看到他全是已經瘦到只剩一層皮和骨,兩個膝蓋不停地抖動,膝蓋骨粗大突出,小腿骨卻瘦弱的可怕,快要支撐不起他這個人。因為喉管被切開不能說話,只能舉著手指比劃幾下。那個時候尹子珮聞到的就是那個味道,一模一樣。

“叮”電梯到了。

尹楚天已經盛好飯等著她們,他還是燒了牛肉。胡蘿卜切滾刀塊,配上牛肉,八角香葉桂皮等香料做成香料包,碗底最下面濃郁的湯汁,讓人胃口大開。

然后尹子珮吃完了所有的胡蘿卜,一共吃了兩塊牛肉。

“你下次點紅燒胡蘿卜算了。”尹楚天自然也知道女兒調食的怪癖。

“你懂什么啊,要有牛肉味的胡蘿卜才完整。”

“為了你這點牛肉味,我買了40塊錢的牛肉,胡蘿卜才6塊錢。”

尹子珮朝他做了一個鬼臉,把最后幾粒米吃下肚。

“子珮去洗碗。”王思行見女兒放碗,立馬吩咐道。

一直沖刷的流水聲加上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沒有聽清楚父母的談話。最后拿抹布抹干凈灶臺和餐桌出來的時候,客廳只剩尹楚天一個人,在給鳥籠里加飼料。

“爸,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和你姑爹他們打長牌。”尹楚天繼續逗弄著鳥,頭都沒抬一下。

尹楚天自從前幾年愛上了養鳥,一養就四五只,天氣暖和的早上都是左右手各一個鳥籠去公園溜達。每天還要給鳥洗洗澡,喂喂蟲什么的。

這一兩年又攜兩個姑爹一起愛上了打長牌,為此拋棄了我們的國粹——麻將。這種老年人才玩的娛樂項目,他們三個玩得不亦樂乎。

“我懷疑你提前步入了老年人生活。”尹子珮無奈的扶額。

“你這丫頭!”尹楚天終于抬頭看了我一眼,“走開走開,自己玩自己的,別打擾我。”

尹子珮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

“子珮,送我去打麻將。”自從尹子珮放假回家,王思行女士致力于發掘她的各種用處,盡情使喚,物盡其用。

“你叫我爸送呀。”

王思行從寢室走出來,已經提好包,戴好圍巾,一幅準備就緒的樣子。

“你爸叫你送。”

“你騎車呀,你不是最喜歡騎共享單車了。”

“這么冷的天,騎什么車,你送我。”王思行繼續吩咐道,“回來把快遞取了。你的草莓到了。”

在尹子珮還在努力拒絕的時候,尹楚天已經把車鑰匙拋了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落在她面前的沙發上。

認了認了,回來是洗碗工加司機加取快遞小工的命。

送媽媽去打麻將的路上,她突然想起個事。

“媽,給我買的外套呢?”

“忘記了。”王思行淡然回了她三個字,“晚上去買吧。”

“晚上不是去看張初一?媽,你這記性,以后老了怕是連現在的家婆都趕不上。”

“呵,現在就嫌棄我是吧。”我媽伸手拍了下我的頭,“你自己買去,我退你錢。”

“我要的是錢嗎?我要的難道不是你陪我的時光嗎?”

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媽媽對自己翻了一個白眼和她的一聲冷笑:“那你自己買,錢就不退了。”

“媽,我錯了。”

下午一個人去逛了街,試了幾件棉襖拍照給王思行看,結果都不甚滿意。

最后穿了一件白色連帽羽絨服,兩母女都一致覺得不錯。

尹子珮聞著衣服上散發出來淡淡的鴨絨的味道,她有記憶的日子里一次也不曾穿過羽絨服,這是第一次。

以前她媽給她買羽絨服,她總說有股鴨屎味,腦海里都是成群結隊的鴨子,撲棱著翅膀在田埂上撇著外八字,一左一右,一只挨著一只,不停“嘎嘎嘎”叫的情形,它們走過路上還留下不少便便。

扔到一邊,連放進衣柜也不愿意。如今卻自愿買了一件羽絨服,倒也不是說天有多冷,且日歷上立“立春”二字也沒幾天日子了。只是這件衣服版型好看,感覺穿幾個冬天也不會過時的簡單設計,讓她選擇接受它,也接受那股味道。

人越長越大,便開始一點點磨去棱角原來是真的。曾經不肯接受的事物,也學著去接受了,不知是因為見過的事,遇見的人更多了讓心胸變得寬廣,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22歲的尹子珮接受了她以前一口也不吃的羊肉,接受了以前堅決不穿的羽絨服,接受了以前堅決不抽的香煙,接受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長大,不再做兒時的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

是知道曾經小學振振有詞的“清華北大”的分數線是有多高開始,還是知道小學時給父親說以后要給你買輛大奔來開,那輛大奔后面到底有幾個零開始的。

到她23歲,她接受了死亡。

曾經讓她精神崩潰,沒日沒夜的難過的人最終的因果。

王思行立馬微信轉賬,尹子珮付錢回了家。滿意的提著她的新衣服,開始覺得學著接受可能是一件好事。

“蘭澤,我給你說。”她停好車,左手抱著一個順豐快遞,手腕上掛著購物袋,右手飛快的打字給自己的男朋友。

到回家把衣服掛好才收到回復

回復是一個“?”外加一張英雄聯盟的準備界面圖。

“你又在打游戲。”尹子珮嚴重懷疑蘭澤的人生里只有兩件事,打游戲和工作。

他們聊天記錄里蘭澤發過來的圖片,不是坐在茶室里喝茶就是坐在會議室里開會。最近一個月多了一些其他的,英雄聯盟準備界面和黑白界面。對,還有“大吉大利,今晚吃雞”的截圖。

“說事。”

“我今天和媽媽去看了外公和家婆。”

“家婆身上有股味道,我以前聞到過,張姑爹去世之前也是這股味道。”

尹子珮想來這消息起碼也得十分鐘之后才有反應,去找了一把刀開快遞。

結果消息卻連著來了好幾條

“呸呸呸”

“大過年的說什么不吉利的話”

“你回家就好好過年,別想些有的沒的”

尹子珮極其郁悶,感覺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話,明明是那股味道,一模一樣。郁悶的看著手機回了個“哦”。

兩人聊天到此結束。

尹子珮打開快遞盒子,里面是一顆顆鮮紅欲滴的草莓,個頭皆不小,保存完好,散發著草莓獨有的酸味與香甜氣息。今年草莓價格突然上漲,她放假回家之前和她媽念了一周的“草莓,草莓。”

王思行最后實在受不了自己女兒的摳門快遞了一箱草莓回家,但是在下單那天就提醒尹子珮大年三十要提到三嬢王思安家里去,畢竟從大哥張子珉,二姐李子玥,三妹楊子玖到大家的心頭肉張初一小朋友,沒有一個不喜歡吃草莓的。

尹子珮迫不及待的抓了三個洗好來吃,真甜。

一邊吃著草莓,一邊郁悶的看著手機的聊天記錄。

蘭澤是一個月之前正式和尹子珮在一起的,兩人卻已經認識快兩年了。

蘭澤也是S市的人,在C市工作。

大二那年的五一小長假,尹子珮興興沖沖提前一周買好動車票跑回來玩,卻忘記買回程的動車票。收假那天家里小聚,尹楚天和幾個姐夫喝得酣暢淋漓,極其盡興,完全忘了隔壁桌她女兒正滿面愁容,苦笑不堪。

雖然第二天沒課,但他們輔導員是整個系出了名的刁鉆古怪的脾氣,晚上開班會一定會點名,想到一次點名缺席得去他辦公室喝兩小時茶就頭疼。

到下午四點,尹子珮已經準備放棄掙扎,王思行女士在麻將桌上打來電話報來喜訊。

一個麻友阿姨的老公的表弟的爸爸的侄兒的兒子,要回C市,并且愿意送她一程。

尹子珮喜極而泣,也顧不得這亂麻一般的關系是怎么盤上的,便急匆匆收拾好行李下樓了。

樓下已經停了一輛車,車邊站了一個男生,皮膚白皙干凈,但是身材高大,才五月初的天就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左小臂一個紋身赫然映入眼簾。

尹子珮看著男生,男生十分禮貌地先開口道:“你好,是尹子珮嗎?我表叔讓我來接你。”

尹子珮點了點頭,男生走過來,伸手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箱。因為帶的東西少,她只提了一個16寸的小箱子,看著總有點不和諧,超小的行李箱和高大的男生,粉粉嫩嫩的圖案和那塊醒目的紋身

男生把東西放在后備箱,便直接走到駕駛室。尹子珮站在車邊,局促不安,若坐后排,不甚禮貌。若坐前排,又覺得不太安全。

順勢看到后排的放著書包,最后還是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兩人在車上閑聊了很多,相處的很是愉快。

蘭澤最后把尹子珮送到大學門口后還表示要送她到寢室樓下。

“真的不用了,我們學校進去要收錢的,我自己走進去就好。”尹子珮本打算讓蘭澤把自己放在某個地鐵站就行,蘭澤卻送她回了學校她已經很感激,現在還要送到寢室樓下,感覺給別人添了很多麻煩。

蘭澤卻以她有行李為由,還是把車開進了學校,七拐八拐送她到了寢室樓下。

“那我加你一個微信吧,我等會把停車費轉你。”

蘭澤好脾氣的笑了笑了:“微信是肯定要加的,錢就不用了。”

音響傳來一個熟悉的女生的歌聲,干凈澄澈的聲音。

“你也聽阿福的歌?”尹子珮錯愕地看著蘭澤。她從初中開始聽阿福的歌,就從來沒遇到身邊有人提過這個歌手,也從未相關還會遇到同道中人,像是她自己的秘密基地,小心翼翼的守護著。

“是啊,你竟然也聽。”蘭澤打開二維碼,“我身邊還從來沒人要聽她的歌。”

尹子珮笑著掃了二維碼,并把自己名字打到對話框里

“尹子珮”

“蘭澤”

那是兩人第一次的聊天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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