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州保安大隊座落在穿心樓東側,離穿心樓約有500米,臨街帶院,院內有一座灰色二層小樓。俊英來到近前,見門口站著兩個哨兵,軍紀不整,俊英看著就不舒服,但無奈還是得上前打招呼,“我有要事找錢大隊長,還煩請通報。”俊英不卑不亢穩穩言道。
“你,你是哪,哪里的。”站崗的衛兵把戴歪了的帽子往正處扶了扶,結巴地問道。
“我來自云天武館,有要事相報。”站崗的衛兵見俊英一身勁衣打扮,看上去英姿颯爽,說話底氣充沛,大概認為俊英有些來頭,便道:“你,你等著。”稍傾那衛兵跑回來了,“你,你進,進去吧,在,在哪頭。”
俊英大步走進小樓,剛進樓門就聽見門旁一室內傳出嘩嘩的洗牌聲。俊英正猶豫是否敲門,從門里走出一人問道:“你是云天武館的,”
“正是。”那人將俊英領到一房間門口站定,他自己敲門進去,稍傾他和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走出那房間才讓俊英進。
俊英識得這位錢隊長。他身材不高但長得墩實,曾是形意拳門中人,因嫖賭不務正業被逐出師門。他的妹子有幾分姿色,他有意托人引見新來的城防司令,被城防司令看中納為小妾,再加上他自己有幾分功夫,在市井有些狐朋狗友,而新來的這位陳司令進了城正躊躇滿志恨不得大撈一把,他自己不方便干的事也正需要人,于是他二人不謀而合。這位人送綽號錢混蛋的錢金丹就搖身一變成了保安大隊長。
錢金丹見是云天武館的王俊英,忙用手捋了一下分頭,整了整上衣,咽了口唾沫,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道:“不知王大俠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就是好話從他嘴里說出來也變了味。
俊英從心里討厭他,但如今也只有百般無奈的穩穩言道:“不敢企盼錢大隊長遠迎,今有一要案到企盼錢大隊長從速破案為死者申冤。”
俊英此言一出,錢金丹心里一樂,知道又來買賣了。但他面子上佯裝嚴肅與震驚,道:“云天武館師徒個個武功高強名鎮保州,誰有這么大膽量和能耐加害云天武館的人,王大俠你不要著急,有什么線索和證據你慢慢說。”
俊英聽錢金丹這句話說的還不走板,逐言道:“我的師姐艾環失蹤多日,今日發現被人害死在五里坡葦塘。艾環生前和東洋人的松本盛大藥房來往頻繁,而且在五里坡葦塘發現了松本盛大藥房的紙箱,而且那紙箱很可能是拋尸所用。松本盛大藥房有重大嫌疑。”俊英說著將松本盛大藥房的紙箱殘片交給錢金丹。
“哦,是這樣。”錢金丹眼睛轱轆一轉,聳聳肩,言道:“這事不太好辦呀,東洋人是外國人,僅憑這破紙箱殘片說明不了問題,沒有更硬的真憑實據咱不能動呀。”
“證據不會從天上掉下來,得靠錢大隊長偵破搜集。我們請求錢大隊長安排驗尸查明死因,查明那紙箱是否拋尸所用,一旦查明,那兇手就會水落石出大白天下。”俊英見錢金丹有些呀呀的賣關子,便直截了當地說道。
“阿,阿,王大俠你說的簡單,俗話說的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辦案那一步不需要錢啊,無錢,我連我的兵都指揮不了,就別說辦案了。”錢金丹說的不緊不慢,言罷喝了一口茶打量著俊英的反映。
“這個月你們的治安費已經收了,而且什么城防費,人口費,特別費,營業費,......等,我都記不清你們收了多少費了,怎么一辦案還說沒錢。”俊英心中有氣,語氣在加重。
“王大俠你也別著急,著急也沒用。前兩月咱保州還歸奉軍管,現在這地盤歸了蔣總司令以后,短短的時間里就已換了兩屆城防司令。誰當司令也要收稅,我有什么辦法。反正是沒錢辦不了案。”錢金丹說的振振有詞,似乎他還挺有理。
俊英心里這個氣呀,她來之前就知道報案也白報,但師命不可違,只好硬著頭皮來了,現在面對錢金丹這種無賴,有理也無法講,俊英憋著氣道:“司令可以換,但你錢大隊長可是土生土長的保州人,望你給保州的父老鄉親有個好印像,也給自己留條后路,告辭了。”
“慢,王大俠,這個案子我是肯定是要查的。在兇手找出之前,包括云天武館在內誰也脫不了干系。請你回去告之館主準備好銀元,不然我會派人包括到云天武館細細察驗,錢少了效率低在武館查的時間長,我怕兇手還沒找到就先影響了武館的生意。”錢金丹一臉的冷笑,不緊不慢的出言威脅。
“錢大隊長,想明搶是吧?我云天武館屹立幾十年,從來就不信邪,我們等著你。”俊英一身正氣,凜凜言道。
錢金丹在市井混得久,早已圓滑透頂,他的目的就是撈錢,而且代價越小越好,最好別出大亂子。他見俊英態度強硬,換了一種口氣言道:“王大俠,請不要動氣,眼下兵荒馬亂,城頭頻換大王旗,有槍就是城中王,我也是無奈呀。現在死一個人,除了咱們自己重視,又有誰重視呀。你回去還是和館主商議一下,我這邊我會盡力而為,你也別讓我太為難。”錢金丹是咬住了食就不松口,即威脅又套近乎,一語雙關。
“錢大隊長,你既然如此說,我信你,你如能查出真兇,我們云天武館也決不會虧待你。好,后會有期。”俊英心里明白事情也只能說到如此,下一步如何辦,只能回去向師傅廩明再想辦法。
錢金丹送走俊英心里高興,這回不僅能從云天武館敲一筆,而且錢金丹更知道松本盛大藥房生意不錯,油水大,這回可有機會了。錢金丹又冷靜一想,這松本盛大藥房是日本人開的,日本人現在勢力大可不好惹。錢金丹摸了摸腰里的短槍,思襯,在我的地盤,我有槍又有陳司令做后盾,怕什么,撈一票是一票。想到這,他挑了幾名信得過的,手腳麻利的保安隊員,直奔松本盛大藥房。
錢金丹在保州土生土長,對保州的街道里巷店鋪買賣再熟悉不過,時間不長就來到松本盛大藥房。松本盛大藥房臨街五開間,是當時保州首屈一指的大藥房,不僅經營中草藥,而且經營西藥,更是暗作煙土生意。再加上他背后原有奉軍保安團的支持,在保州有恃無恐,干的風聲水起。
奉軍撤走后松本盛大藥房的掌柜松本丸二就接到日本華北特務總部的指令,讓他盡快和蔣系軍閥接上頭。但因濟南事件的影響,此時駐保州蔣系部隊的中下層對日本人反感。故松本丸二拉攏駐軍的努力進展緩慢。而松本丸二有很大一部分精力也用在了他自己發財上。
松本丸二見保安大隊來人了,而且來的急匆匆似乎是有備而來。盡管松本丸二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來得這么突然這么快還是有點出乎他的預料,忙道:“錢大隊長地光臨,里面地請。“
錢金丹在他這里買過藥,也知道他經營煙土生意,但那時錢金丹還是一個混混,他跟本惹不起松本丸二,如今鳥槍換炮,錢金丹自是恥高氣揚,理也沒理松本丸二,在部下的擁簇下走進松本丸二的辦公室。大大咧咧地在主賓位上落座。松本丸二忙親自恭恭敬敬奉上茶。日本人能折能彎的忍術也真是無人能及。
錢金丹呡了一口茶,抬起眼皮打量松本丸二。心想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為一點點煙土你就恨不得把我一腳踹出去,今天我得修理修理你。錢金丹道:“松本先生,你知我今天在百忙之中,為什么要親自到你這里來嗎?”
“錢大隊長地,親自地來看望我地,我地不勝榮幸,我地一定設宴接風。”松本丸二即是老牌特務又是老牌商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奸猾老油條。他避害驅利,有意緩和氣氛套近乎。
“設宴接風就不必了,我百忙之中是為人命關天的要案而來,你要給我一個如實的交待。”錢金丹心想你別跟我套近乎,你今天不出血是過不了關的,故單刀直入,直取要害。
“錢大隊長地,幽默地,大大地幽默,老朋友相見地就開玩笑。”松本丸二故作輕松,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開玩笑,用松本盛大藥房的紙箱在五里坡葦塘拋尸,你是在開玩笑。”錢金丹一臉嚴肅逼視松本丸二。
松本丸二避開話鋒,仍是打哈哈道:“紙箱地,我大大地有,是用來裝藥也是順便給錢大隊長裝銀元地。來人,給錢大隊長搬上來。”松本丸二話音一落,一個彪形大漢搬出一紙箱。松本丸二打開紙箱露出白花花銀元,道:“這200大洋地,我已備下多日,準備擇吉日地給您送到府上,今日有緣相見,請您地笑納。“
錢金丹見了大洋心里自是喜歡,但200大洋他自然嫌少。他用手將口中險些流出的哈啦子抹掉,面部繼續保持嚴肅,道:”松本先生,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要飯的。“
松本丸二本來就帶有日本人那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他是為了大局而委曲求全,并不是害怕錢金丹。他見錢金丹步步緊逼,心里早就煩了,但他有任務在身,而且他的城府也要比錢金丹深得多,他看自己示弱,錢金丹就一個勁地獅子大開口,沒完沒了。他話鋒一轉,道:'我小門小戶,本少利薄,待我上報日本駐屯軍辦事處,為錢大隊長多多爭取費用。”
錢金丹見松本丸二不僅不增加銀子,卻搬出駐屯軍嚇人,心里來氣。心想你日本駐屯軍再歷害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錢金丹一揮手,“來人,將嫌疑人帶走審查。”錢金丹手下的幾個人剛要動手,從門外闖進七、八人,這幾人身手敏捷,顯然訓練有素,三下五除二就將錢金丹幾個隨從的槍給繳了。
錢金丹的兵主要成分是社會上的混混,欺負老百姓還行,跟這些訓練有素的日本特務交手,顯然不是一個層次。錢金丹必竟經過世面,吃過見過,他心里雖也害怕,但他也明白松本丸二有生意要做不敢把他怎么樣。錢金丹啪的一拍桌子,站起來,伸手指著頭,道:“照我這打。打不死我,我可要把你們全抓起來。”錢金丹話音剛落,就聽見從里間傳出哈哈大笑,隨著笑聲轉出一人,此人正是山村一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