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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信物

這天梅園來了一位不得了的客人,只見這位客人額上用朱砂描了一只青鸞,頭頂鳳冠,上百顆珍珠隨著她的動作而輕微搖動著,更別說鑲有白玉的腰帶,金絲做底,華貴到讓人不敢直視。

她直奔孤月謹而去,拉著他談心許久。

我在一旁,腦子里已經勾勒出皇后與王爺的地下奸情出來,浮想聯翩,奸笑看著他們兩個,又惹得孤月謹一陣白眼。

“都是老一輩的事情了,長虹放不開,怎么你也想不開,跟他犟上了?你也別和他置氣,到先皇后墓上去拜上一香,這件事就這么了結了。我再為你求情,讓長虹放你回巫地去,總比這里要強上許多。況且你和長虹自小便是兄弟,他也不會真正生你的氣,他只不過在等著你認錯呢,何苦這么作踐自己?”

那位皇后娘娘一邊在勸說著孤月謹,一邊叫下人端上來了幾箱物件。

這位美人說話語氣和風細雨,看來是個溫柔的人,便想看看這位皇后的長相如何,沒想到我一抬頭,正巧她也在看著我,視線相撞,嚇得我一個機靈,連忙低下了頭,在一旁像一個鵪鶉縮著。

“這就是佩珠吧,倒是個長得不錯的孩子,過來。”她向我招了招手,臉上還帶著和藹的笑容。

不愧是天下之母,果然溫柔可親。

我乖乖地走了過去,頷首,努力想裝出一點佩珠的樣子,好不讓皇后起疑心。

她將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慢慢上移,指尖輕輕劃過了我的臉頰,朝我溫柔一笑道:“本宮很是喜歡你,想來你對你的主子是十分忠心的,是不是啊?”我被指尖的冰冷激得起了雞皮疙瘩,但皇后臉上全是慈愛之情,對我沒有惡意,心里立馬將她拉到了好人的行列。

點了點頭。“是。”

“是個乖巧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被這么一問,我這才回過神來:孤月謹,好像從來沒有和自己說佩珠這具身子有多大了?

但現在就算是瞎猜,我也要猜出個數字啊,張了張嘴,猶猶豫豫地想說個二十……是不是太大了?不如十六?不行,又太小了……

卻被孤月謹接過了話。“她今年十八。”

“嗯嗯。”我只是一個勁的附和。

“都已經十八了啊……想著出宮去嗎?”女子一般十六就可以嫁人了,十八,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一般的姑娘這時候多是愿意出宮嫁人去。

我一聽叫自己出宮,眼睛瞬間就亮了,但余光卻瞄到了黑著一張臉的孤月謹。不行啊,自己還和他有著約定,鬼知道我離開了這里,孤月謹要怎么收拾我。

于是忍痛,強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以幾乎看不出來的動作搖了搖頭,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推辭的話。

我敢肯定我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道:“不、想、出、去。”

皇后自然也看到了孤月謹的不愿意,立馬出來打圓場說道:“你若是不愿意,便多陪著你的主子幾年,他有你照顧,本宮也放心。”

“來,沏茶給本宮瞧瞧。”

我瞄了一眼孤月謹,好本事啊,難怪一早就教自己沏茶,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但還是第一次上手,再加上有些緊張,就連在倒茶的時候,手都在輕輕顫抖著,就有那么幾滴水潑在了外面。

皇后見此,笑了起來。

孤月謹拿起了茶杯,輕抿一口,笑著對站在一旁的我說道:“不錯,有進步。”

我受寵若驚——這可是第一次被這位夸贊啊。

“應該的,應該的。”我抿嘴的笑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皇后面子有些掛不住了,修文這是在干什么……竟和一個丫鬟打情罵俏,成何體統?!

“佩珠!”皇后怒喝一聲。

被這么一吼,瞬間就把我給吼傻了,前一秒還笑語盈盈……怎么怎么下一秒又在吼我了?當真是變臉飛快,關鍵是我還不知道哪里惹了這位皇后。

您這是怎么啦?

話說這皇宮里的人都是這樣么?

前一秒笑,后一秒怒,再然后就哭。

風雨無情,變臉飛快。

我看這些人都像是川劇科班出身的一樣,個個耍著花樣變臉。

倒是孤月謹再次站了出來,不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卻是維護我道:“這里本就不是給我喝茶享樂的地方,她學那茶道做什么?”

說完,他伸手,將桌子上撒出來的茶水用袖子擦拭掉了,袖子上頓時出現了水印。皇后見狀,臉色更暗,怒視著他,孤月謹卻淡淡說道:“還有什么好挑不挑的?”

“你……”皇后一時語塞,誰能想到,三年前還意氣風發的他,竟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呢?

“哎,你還是好好想想吧。”皇后最后對他留下這么一句,轉身對我說道:“你好好當你的下人,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照顧好你家主人。如若讓本宮瞧見了你做什么不該做的事情,本宮便要了你的性命!”

原本還是嫻雅大方的皇后眼底突然爆發出一抹冷光,將我嚇得直接跪了下去。

“是,是。”也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只顧著一個勁的點頭答應。

等皇后出了梅園,我才回過神來,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孤月謹倒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有些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大抵又是嫌我給他丟臉了。但看我嚇得臉都白了之后,也就沒有再說什么落井下石的話來,只是突然笑了,說道:“皇后是林將軍的長女,名為林鳶,自幼便在軍營里長大。怎么,怕了?”

“哪兒……哪兒怕了?”我是那種典型嘴硬的人,只是煞白的臉蛋騙不了孤月謹。

“有我在,你怕什么?”他反問一句。

哦呦,男友力爆棚誒。

我看向他,他還是往常一樣眉眼淡淡的樣子,眼里也不帶有任何的波瀾。

這種人清冷的像是菩薩一樣。

“你就是想看我笑話是不是?!”

“我覺得你這茶甚好,不是個笑話。”他又嘗了一口,點頭道:“確實進步了。”

我看他心情好,湊到了他身邊,問道:“那你說說,你為什么不離開這里呀?”

他反問我:“離開這里,我們又去哪兒呢?”

“外面的世界形形色色,五彩斑斕,喜樂交加,這才是人生。即使沒有了雙腿,你也可以去看那些美好的東西啊。我哥說過這么一句話,他說,有些東西,是無法被牢籠關住的。”

“比如說?”

“人的心。”

我被關怕了,我小時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離開那個房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人的意志,那是永遠無法被牢籠囚禁的東西,也是最堅強的東西,只要留有一縷陽光給它,它就能存活,并帶給我們無盡的力量。

他似乎能看到我心里所想的那些美好畫面一樣,柔柔的笑著,問我道:“那你會一直在我身邊?永遠不離開我?陪我去看那些美好絢爛的景色?”

我稍微一思考,搖頭道:“我才不要。”

“為什么?”

“我這一輩子要干很多很多的事情,怎么能總是待在你身邊呢?”

“那你這一輩子想要做些什么事?”孤月謹來了興趣。

我還是第一次和孤月謹這么輕松的聊天,看他甚是上道,問我的問題也問到點子上去了,遂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道:“我這一生啊……”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看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看狂風嗚咽,卷起漫天沙塵。看夕陽紅云,漸入黑暗。看這世上的一切一切。

聽我說完,孤月謹若有所思,點頭道:“你孤身一人,未免有些孤單寂寞,有我相伴,豈不是有趣許多?”

“你?”我瞄了一眼他的雙腿。

孤月謹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握緊了拳,緘默不語。

孤月謹離開這個梅園也不是沒有辦法。

去先皇后那兒拜上一拜,再向孤月長虹認個錯。

但是孤月謹寧愿被關押在梅園,被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他也不愿意朝孤月長虹服軟。

當年他本沒有奪嫡之心,只是孤月長虹疑心太重,便打斷了他的雙腿,關押在這梅園。如今孤月長虹倒是反打一耙,還要他去向孤月長虹道歉,去服軟?!

孤月謹做不到。

反正……他也有的是時間和孤月長虹耗著。

他又倒了一杯茶水,幾乎是皺著眉頭喝下去的,想了想,還是和顏悅色道:“你瞧你泡茶的手藝精進了不少……送你一個小玩意。”

我眼睛亮了起來,好奇地盯著他緊握的手——他這是在打賞我呢!

孤月謹出手應該不是俗物,發了發了,我蘇小江馬上就要是有錢人了!

他看我一臉急不可耐的樣子,帶有一絲神秘之色,終于將手掌攤了開來。

是一塊玉佩。

白玉為底,上面雕刻著古老的花紋,幾縷血色纏繞其間,看起來十分貴重。

這是……賞給我的?

我愣愣地接過了玉佩,還似做夢一般,幾乎不敢相信孤月謹賞給了我這么一個好東西。

“是我母妃生前的玉佩。”他垂下了眸子,聲音毫無波瀾,甚至嘴角還帶著一縷淡笑。

哈?是他母親的的東西?

手里的玉佩立馬變成了燙手山芋,嚇得我立刻將它放在了孤月謹面前。

事出反常必有妖,搞不好他這是在挖一個大坑等著我跳進去呢。

我就說向來小氣的孤月謹怎么會忽然送我這么貴重的東西。

“你留著吧,送你了。”他將玉佩再次放在了我的面前,“這是信物。”

“什么信物?”

定情信物,定情信物!我雙頰爆紅,腦子里閃現一些齷齪的畫面,羞澀地看著孤月謹。

他沉默了一陣,繼而臉上綻放了一抹淡笑出來,聲音平穩帶有磁性,開口道:“是血契的信物。”

呃……不是定情信物?

“你早說……那我就收好了。”

血契的信物……嗯,可以可以。

夠分量。

我樂呵呵地將玉佩別在了腰間,站了起來,走了幾步。陽光正好,照在玉佩上,顯得玉佩下的穗子流光溢彩。

美,實在是太美了。

孤月謹出手,必屬精品!

而坐在茶幾旁的孤月謹看著蘇小江高興的樣子,被那份快樂感染,臉上不免也露出了一抹笑,像是雨過天晴一般,那抹笑干凈明亮。眸光溫暖,帶著夏日太陽的溫度,就這么靜靜地看著蘇小江。

所有孤單寂寞都被悄悄震碎,那個人的目光就像河水一般,流淌到了他枯竭的心里,洗滌所有的灰暗,帶來真正的光明。

太過美好。

我在孤月謹面前嘚瑟了好一陣,隨后就覺得沒意思極了,孤月謹的性子古水無波,在他面前嘚瑟很是沒有成就感,還是到蘇桐面前嘚瑟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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