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黃金失蹤案(五)
- 棠棣融融載其華
- 控鶴監公
- 3329字
- 2019-04-11 11:16:24
據那和尚的招供,這些金鋌乃是筆橫財,是他們從一群過客手中搶奪到的。他們所說的過客,正是劉武的侄子們了。
善導和尚說,趕往東河縣的那天,劉武的侄子們原也是走的官道,只是行至東河縣城門口時,恰好叫他們碰到官兵剿匪,在城門口將那土匪斬首示眾。劉武侄兒做賊心虛,害怕不過,擔心叫官兵查搜行李。于是,一行人只好偷偷返回谷陽縣,想從渡口租船,借著東河直接進城,也好避過這場搜查。
不巧的是,當天上午恰巧下了場雷陣雨,山路濕滑且貨物沉重,劉武侄兒決定到前方的寺廟避雨,待到雨停再繼續趕路。但他們哪能預料得到,這寶禪寺空擔了個寺廟的名頭,里面住的卻是群貨真價實的強盜。誤打誤撞之中,兩窩盜賊竟闖到一起去了。
說到這寶禪寺,其實以往確然是個寺院不假,但那是前惠能大師在世時的事情。要說墮落的始源,乃是去年,真正的惠能大師尚還在世時,無意之中收留了四個江陵難民,這四人即是現在的惠能、善導、法照、印光和尚。后來,惠能大師暴斃,其師弟善導、法照也相繼過世。寺院一時間沒了領導者,大家陷入一片混亂之中。這時候,賊子四人便趁機鉆了空子,擅自頂替幾位逝世大師的名號及職務,又用了些以往的贓款賄賂各個清貧弟子,使這些貧困出身的少年和尚一時昏了腦袋,竟稀里糊涂的入了伙,在寺院中行起搶劫盜竊之事。對于路過的外地客人,但凡見著行李華麗,有些利益可圖,和尚們便見財起意,一邊引誘,一邊明搶,暗地里謀了許些不義之財,奪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那天,惠能、善導兩個和尚聽了通告,親自出門迎接劉武侄子。走到門前觀看的時候,只見劉武一行人帶著頗為繁重的行李,跟隨人員又都衣著靚麗。聽到劉武侄子自報是糧食商人后,惠能和尚暗自揣測:“近日里又沒什么過客,卻恰好叫他們在此逗留,想是上天親自送來的福利。今年糧食收成差,糧價居高不下,不如趁機謀了他們的貨物及本錢,正好留與自己受用。”
于是,惠能吩咐小和尚們準備些精致飯菜,又叫善導和尚把些巧妙話語說與劉武侄子們聽,勸其留下吃些午飯。
劉武侄子本想著盡快起身趕路,但等了快一個時辰,仍是淅淅瀝瀝的下著雨,無奈之下,只好答應和尚吃過午飯再走。
禿驢們心中暗喜,連忙準備起午飯來。不一會兒的功夫,后院客方中一字兒擺下三個宴席,每桌又派了三四個小和尚陪同。菜色豐富齊備,吃得大家盡是歡聲笑語。飯罷,小和尚端出些當季新茶,芬芳撲鼻,引得劉武侄子一行人禁不住多喝了幾杯。不喝便罷,這一喝就不得了了,眾人紛紛哈欠連天,自覺身體疲軟,強烈的困乏涌將上來。
原來,這茶水不比尋常,其中放了好些熱藥,吃了便覺得神思昏迷,四肢?軟。中午的飯菜之中,惠能和尚又特地令人多放了好些鹽巴,叫客人吃得是口渴難耐的。新茶端上來時,可不就正好中了禿驢的計謀,一杯復一杯的,自然吃得心中漸漸昏迷。善導和尚只嬉笑著說是春困秋乏的緣故,命令小和尚收拾些干凈房間出來,將劉武侄子領去休息。
待到客人熟睡后,和尚們一個個摩拳擦掌,思量動手。惠能擔心藥力散了,圖謀一事便難做了。于是吩咐小和尚們準備些柴刀斧頭之類的利器,悄悄走到臥房里頭,見頭便割。一時間房中血流遍地,慘狀難以復述。
那惠能和尚到底是個強盜慣犯,謀人性命這般事情,向來處理得不留痕跡。對于劉武侄子血淋淋的尸體,惠能和尚一如往常一樣,叫人偷偷在后廚的庭院地下,挖了好些深坑,整整齊齊的將死尸摞將進去。填土掩埋時,又用那生石灰均勻的鋪上一層,好叫尸體腐爛的味道不得擴散出來。
在此之后,不過就是強盜的慣例流程:分贓。而那枚殘缺的金鋌,便是在分贓過程中,被和尚剪掉一角拿去擺了慶功宴。
他們講到此處,事情經過便我們已然明了。只是這案中案,必得將證據收集完備,才好跟上面交差。于是大家輪班守夜。等到第日卯時,舅父先去地方縣衙請求援助。有地方官員的參與,一方面方便扣押涉案和尚,一方面也好增派幾個人手。又通過一個知情小和尚的指認,當地縣令親自陪同舅父到埋尸地點進行查證。
這樣說雖有些變態,對于這種離奇案件的血腥部分,其實我是很感興趣的。他們出發查證埋藏的尸體時,我便很想跟著一塊兒去的。但我舅父很是生氣的拒絕我加入,且頗為嚴肅的訓斥了我一通。
于是,我只好跟唐棣一起待在客棧里,百無聊賴的等著舅父他們回來。唐棣見我一臉悶悶不樂,伸手倒了杯茶水,放到我面前,說:“你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如何對死尸這么好奇?”
我回他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的就有點好奇。想來我這人有點奇怪,似乎從小就對暴力場景很感興趣。”
說完,我怕唐棣誤以為我是個變態,又趕緊補充道:“但憑良心講,我對于制造暴力是完全沒興趣的。”
唐棣撫著額角輕嘆了口氣,笑道:“好奇怪的性格!”
我覺得他這話有些諷刺意味,于是替自己辯解道:“這種性格其實沒什么壞處吧?有時候還能救人一命呢!”
唐棣挑了挑眉,問道:“哦?怎么說?”
我得意的說道:“你不知道,去年我救了個人,恰恰就是得虧了我這變態的性格。我初初以為那人是個溺亡的尸體,打撈上來后才發現竟有絲活氣,這才盡力去搶救。若我跟一般女孩似的,見著尸體時就該尖叫著跑掉了吧?哪還能誤打誤撞的救了條性命呢?”
唐棣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輕聲問道:“救的那人后來怎么樣了?”
我喝了口茶水,回他道:“不知道呢!第日查看時,那人已經走掉了。”頓了頓,繼續喝口茶,自言自語道:“想來我連那人長個什么樣都沒看清楚。”
唐棣取走我的水杯,復又補了些茶水進去,又問我道:“被救之人定然很感激你。如果有緣再見,你有沒有什么想讓他做的呢?”
我急忙解釋道:“我不是貪圖報恩才救人的。”
唐棣微微一笑,說道:“當然。只是被救的那人,承了你這救命的大恩,必定想做些什么報答你。這種情況下,你有沒有想讓他做的?”
我沉思了一會兒,突然想到那些英雄救美段子,不禁傻笑起來:“若是個好看的男子,不如就以身相許好了。也免得我舅父到處叨叨著要給我尋個夫君。”
這本是我的玩笑話,唐棣卻一臉認真,說道:“楚禔姑娘這話,在下可記在心里了。既有我作證,若哪天遇著那人以身相許,姑娘可不能拒絕了。”
我心想這人真是個板正性格,嘟囔道:“玩笑話而已,不要當真嘛!”
唐棣湊近過來,有紅暈浮上眼角,稱得面龐幾分風情,他笑道:“解釋太遲,我已經當真了。”
我覺得這人有些無聊,他又不是被救之人,當真有個屁用!大不了我到時候抵死不承認,還怕被救那人強行娶我不成?
再說那天的取證移交一事,很是耽誤了一會兒,我們直到下午未時才起身返程。因當地縣令自責管理不善,出了這樣的歹徒,竟主動提出派人協助押解。于是,這種人手寬裕的情況下,大家一路上過得很是輕松。不過五天時間,就抵達了都城。
聽聞失物得以安全回來,光祿大人喜上眉梢,幾乎傾動了手下所有的衙役,從碼頭到戶部,一路上嚴嚴實實的護衛著。
我看著前后左右黑壓壓的一群衙役,暗自感嘆光祿老頭兒實在夸張。這樣嚴密的陣仗,別說刺客強盜,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這般陣仗下,失物自然是順順利利的回到了戶部。
此后的善后工作,我便無權參與,只好繼續悶在后院的書房里讀些正經書籍。后院有個聽雨樓,是棟兩層的閣樓,四面開了寬廣的窗戶,方便雨天眺望遠處的風景。有時我看書看得累了,就從書房溜達到聽雨樓,靠著二樓的窗邊坐下,推開窗戶,正好盡覽隔壁院落。
緊挨著的隔壁院子里,有棵櫻桃露出茂盛的樹頂,樹皮灰白色,小枝灰褐色,葉片多是長圓狀卵形,其上密密麻麻的掛著好些青綠色的櫻桃果,晶瑩剔透,形狀飽滿圓潤,像是孩子生氣嘟嘴的面頰,胖乎乎的很是可愛。我愣神的盯著那些尚未成熟的櫻桃果,心里癢癢的。
其實,我剛剛來到都城時,曾好奇的指著隔壁問表哥:“你家跟隔壁的關系好嗎?”
被表哥敲了一下頭頂,他不滿的吐槽道:“什么‘你家’,以后要說‘我家’。”
我不肯示弱打了回去,吞吞吐吐的再次問他:“我家……我家跟隔壁關系好嗎?”
表哥堅決的回道:“不好!非常不好!”
我有些失望,問:“為什么呢?你這么圓滑,隔壁家若有公子定會被你收為基友,若有千金定會被你騙做妻妾!”
表哥很是無語,神情復雜的看了我許久,哀怨地說道:“在淼兒妹妹心中,為兄竟是這樣油膩的形象么?”
我用力點了點頭。
表哥扶額嘆息,只說兩家在早些年前結下了梁子,從此就是這般互不打照面的狀態。
由于兩家這樣惡劣的鄰里關系,事到如今,我只能望著隔壁的櫻桃飽個眼福而已,嘗鮮什么的就不必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