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恢弘人生》二
- 神圣之國度
- 張冷冷
- 5020字
- 2019-04-27 17:42:09
早晨,一輪巨大的紅日,閃耀在寬闊的海面之上,海面似是浮起一層濃厚的蛋黃、濃紅色的,伴著波浪在海水中緩緩翻滾。停在碼頭的船舶們,漸漸從沉睡醒來,蕩悠悠地晃起了船身,船上的水手蠕動著身影,隨著他們粗野的叫罵聲。
米隆,這座神圣帝國東面的港口城市,新的一天開始了。
陽光穿過濕潤的晨霧,照耀萊布尼茨的面頰上,他抬起頭來,看著遠方海面的太陽,皺了皺眉。
天亮了。
萊布尼茨把時間都花在了讀書上,整晚的沒睡覺。那本《海倫島之戀》被他忍著看完十頁以后,他不得不違反自己的謹慎,得出評價:現(xiàn)在印刷技術(shù)發(fā)達,是個人都能寫上一兩本書了。
這本書通篇的不知所謂的愛情,情節(jié)的觸發(fā)和鬧著玩似的,動不動自殺要來殉情,如果只是一本娛樂休閑小說,那他也不好說什么了,但作為一部標(biāo)榜文學(xué)的作品,這些東西也不是不可以存在,但必須要誠實,就是說,這些東西或者要表達的內(nèi)核是,作者自己所堅定所相信的。
但在這本書里面,萊布尼茨能明顯感覺得到了,作者的不誠實。
第二本,他看得是《黑夜人》一本長篇史詩,因為沒什么趣味性,他看了幾頁就放了下。第三本,也就這本《恢弘人生》,耗費了他一晚上的時間。
這本書,他還差幾頁才能看完。
他低下頭去,從口袋掏出一支纖巧的鋼筆,打開套頭,在這本書的最后一面寫上自己的評語。
他們卑鄙、怯弱、無恥,他們當(dāng)下地獄,可他們又理應(yīng)被救贖。
他們表現(xiàn)著人性蘊含的所有惡的一面,而善卻又如此的稀少,但他們又能如何?他們無可奈何。
他們的善將永戴高貴的高貴,這點毋庸置疑。他們的惡會在法律上遭受應(yīng)有的懲戒,可世人道德層面的譴責(zé),是如此的別扭,以及不合資格。
寫完評語,萊布尼茨放下書籍,兩臂伸直,扭動著脖頸,舒展了一下身軀。做完這些后,他精神是好上了不少,但眼皮卻一個勁往下耷拉。他伸手揉了揉眼,打算等會要先回教堂睡會覺,再去考慮其他的事。
不過在此之前,萊布尼茨用手按了按肚子——里面似有一把鑷子般,來回地絞動著,痛疼異常——還是先把吃的解決一下吧!
萊布尼茨把毛毯卷好,抱在胸前,往廣場外走了去,可才沒走幾步,萊德的身影就跑著出現(xiàn)在廣場邊沿,見到教士沒事后,萊德放緩了腳步。
兩人在廣場的中部碰面,萊布尼茨微笑著,把毛毯還給了萊德,他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萊德喘著氣,“教士,你昨晚上沒遇見危險吧!”
“沒有!”萊布尼茨搖了搖頭。
“那就好,那就好。”萊德本來是想天不亮,就來看望教士的。可昨天晚上他母親突發(fā)意外的死去了,母親的死除了讓感受到他原本以為的悲痛外,他的心里竟然隱隱有了一種解脫感,這讓他十分內(nèi)疚。
萊德的父親很早的時候,就由于一次海難去世了,為此他的母親,嚴厲禁止他下海。父親死后,母親成了一個帶著孩子的年輕寡婦,這樣的寡婦是很少能從婚姻方面吸引到男人的,而另一個方面,母親是絕對厭惡的,母親就這樣成了獨自的一個人。
而且因為沒了男人,母親周圍的世界也現(xiàn)實了起來,母親經(jīng)常莫名要吃的小虧,這養(yǎng)成了母親斤斤計較,喜歡對人大吼大叫的性格。可潑辣性格的背后,是對現(xiàn)實無奈、還有辛酸。
在這情形下,母親拉扯大萊德的艱辛,旁人是無可得知,但萊德卻是懂得的,不然他也不會成為,現(xiàn)在的這種人——因為知道每個人都生而不易,所以對愿意提供、哪怕是微不足道幫助的人,都心懷感激。母親的死,萊德的痛苦理所應(yīng)當(dāng)。
至于他的解脫,那是母親的病發(fā)已持續(xù)了四年。這四年里,他沒日沒夜的照顧母親,不敢外出跑海路,只能在附近做點零碎的活計,錢不多,對他來講倒不是首要,更讓難以接受的是,他附近的那些在海浪上摸爬滾打的同齡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對勁,那目光里帶著鄙夷、還有嘲笑。
目光里的不屑,有一部分是因為這里的傳統(tǒng):一個健碩年輕人的第一選擇,應(yīng)該去和大海搏斗,博取大把大把的錢幣,而不是畏縮著像個娘們似的,在地面幫人干雜貨、做幫工,不敢半步的踏出家門。很明顯,萊德符合他們的鄙視的要求。
另一部分就是蘇菲的事了。蘇菲和萊德的相愛,是純粹的愛情的結(jié)合。在萊德與蘇菲相愛后,蘇菲也部分的承擔(dān)起了照顧萊德母親的責(zé)任,加之,蘇菲一直以來也是附近少年們傾慕的對象,所以吃女人飯的帽子,萊德也是被同齡人們很不客氣的給戴了上。
萊德有想過和蘇菲迅速地結(jié)婚,但他又馬上的放棄了,除了自己的緣故外,還有是由于萊德母親的病,蘇菲的家庭對他和蘇菲的婚事是咬緊牙關(guān),死命地不答應(yīng),而且蘇菲的家庭還進一步的要拆散,他倆當(dāng)前在一起的狀態(tài)。
雖然蘇菲的家庭對他恨之入骨,認為他騙走了他們家的女兒,但萊德對蘇菲的家庭,到?jīng)]有多少仇恨的情緒在里面,他也知道自己這一情況,沒資格去要求人家什么,只是不定時的,他是還會莫名感到煩躁,厭惡,以及被這一局面所束縛的壓抑感。
現(xiàn)在,母親死了,他自由了,他也終于可以給蘇菲一個交代了。
可是!
萊德抬起頭來,看著教士,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要幫母親爭取到。不然,他就太對不起母親了。
“還有什么事?”萊布尼茨覺得萊德盯著他,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
“那個,”萊德猶豫著,“教士,我想請......”
“你說?”萊布尼茨問。
萊德深吸了一口氣,他道:“教士,我母親死了,我想請你主持母親的葬禮。”
“那真是萬分遺憾,不過,”萊布尼茨撓著腦勺。
“怎么了?”萊德緊張地問道。
“我沒主持過葬禮,怕第一次沒經(jīng)驗,要是搞砸了,可不好了。”
主持各種的節(jié)葬婚宴,幾乎每個教士必備的技能,畢竟教士或者教會,平時除什一稅外,收入的大頭便來自這些主持的禮儀上面了。但萊布尼茨對此卻一竅不通,老神父似乎也沒打算過,萊布尼茨會來干這些事情,所以他的沒教。
“這樣呀!”萊德想一會,然后他道,“沒事,像我們這種窮人家的葬禮都很簡陋的,只要教士在母親的念幾句悼詞,就好了。”
“真的?”萊布尼茨又問。
萊德點了點頭,他發(fā)現(xiàn)這位年輕教士似乎很喜歡,用兩個字的疑句式。
“那好吧!”
看教士答應(yīng)萊德大大地松了口氣。
“不過——”萊布尼茨又道。
萊德心又提到嗓子眼。
“我要花點時間準(zhǔn)備一下,”萊布尼茨要找?guī)妆緯R時惡補一下。
萊德心放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教士,想你就不能把話一次說完嗎?
接著,萊德和教士商量了,下一次重新見面的時間地點,時間在下午,地點又在廣場。
事情結(jié)束,萊布尼茨想請萊德一起去吃早飯,萊德擺了擺手,說母親的死,家里還有一堆事情要忙,就不了。
萊布尼茨來到一家食品店,店外墻壁是一塊灰色的玻璃。里面已做了過半的食客,這些人大半是政府、商鋪的小公務(wù)員和職員。
他們是這座城市里的一個比較痛苦的階層,對于上層,他們能親眼看得見上層的奢靡以及權(quán)勢,可他們艷羨也好,憎惡也罷!這些與他們又有何等關(guān)系,他們有時是能借助職務(wù)和一些言論,體驗到上層人物那種感覺,但更多的是身份的錯位,以及錯位之后的落差感,所以他們時常莫名的感到絕望、不知人生的所謂。
較之底層,他們多了一點知識,多了幾分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同時也多了大半的怯弱,或者說安逸,他們討厭和鄙夷底層,在他們看來,底層一言不合就大大出手、動不動就大喊大罵,充滿了粗魯和野蠻,但他們卻時時刻刻面臨著,跌入底層的危險,于是他們活得小心翼翼,跟每一天做著斗爭。
早晨,人們都沒有多少談?wù)撌虑榈呐d致,故店里面很安靜,只有食客咀嚼著食物、喝著濃咖啡,發(fā)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萊布尼茨走到前臺,前臺的點餐是一位,有著亞麻色秀發(fā)的嬌小少女。
她有些害羞地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教士,像教士這樣英俊的年輕人,這一帶她是很少見到的,來這里吃飯的大多是些中年的男人。教士對她親切微笑,道:“你好,點餐。”
“嗯。”
少女輕輕地答應(yīng)了聲,她把菜單拿出,小心地放在教士面前。
萊布尼茨接過菜單看了看,上面的大多是一些魚類,也有其他的,但價格普遍的要貴上一些。
“有什么好的推薦嗎?”萊布尼茨問。
少女把身子貼近柜臺,頭低下,手、指著每一份菜點,給萊布尼茨柔聲地介紹、推薦起來。在少女介紹的時候,萊布尼茨用眼睛打量的一遍店面。
店面是座椅的擺放是小圓桌加方型的長椅,這樣的座位一共有三排,除門口的一排是兩個座位,其余的每排都有三個座位。天花板是裝有吊著的精美玻璃燈,雖這是一家店不晚間營業(yè),但陰雨天,霧氣濃重的時候,也是要開燈的。至于整體的評價,這家店,對于平民來講顯得過于奢華,可對于富人顯得有些簡陋與廉價了。
“教士有選好的嗎?”少女推薦完后問。
“就剛才你說的那份吧!”萊布尼茨聽到聲音,隨意地答了句。
“好的。”
少女轉(zhuǎn)頭,正要和后臺打招呼,她眼角瞥見教士還站那,便又問了句:
“教士還有事嗎?”
“哦!叫我。”萊布尼茨剛才又犯迷糊了。
“對呀!難道你一直都沒認真聽我的講話嗎?”少女有些沮喪的問道。
“不好意思呀!有些走神了。”
“好吧!好吧!”少女晃動著手臂,很不耐煩地往后臺里走了去。
“對了,”萊布尼茨叫了聲。
少女疑惑地轉(zhuǎn)過臉來。
“你剛講解的很明白,我聽得很清楚。”萊布尼茨笑道。
少女頓時眉開眼笑,她又一次的晃動著手臂,說道:“那有啦!那有啦!應(yīng)該的。教士,你先去找個位置坐吧!馬上就好。”
說后,少女踏著靈動的腳步,走向了后臺,她把單子插了隊的,放在另外的早已等候的單子之上。
萊布尼茨找個后面靠角的位置坐好,果然,正如那位少女所說的,他才只坐一會兒,少女就端著托盤,把裝有食物的器皿,放在了他的跟前。這讓他不由地感嘆起了,這些家店的效率。
“謝謝,”萊布尼茨道謝。
“不客氣,你還有什么需要嗎?”少女笑著問。
“不用了,你已經(jīng)做的夠好了,要是我還要求什么,上帝都會怪罪我的。”
“好的,教士。”
少女離開,帶著愉悅的心情回到了前臺。
萊布尼茨看著,身子下的食物,一塊合著肉末的攤餅,幾顆蔬菜,兩條考鯡魚,一杯濃稠的麥片,一旁有香辣的醬料用以涂抹。他先喝口麥片,肚子里的痛疼感,一下舒緩了不少,他拿起刀叉,開始慢慢地品嘗起來。
待萊布尼茨吃得差不多后,他起身,到了前臺結(jié)賬。那里少女正為一位顧客,點著餐點,他等了一會。顧客餐點完,少女扭過頭,跟他道了聲:“不好意思,久等了。”
“沒有等什么的,還有你,不用這么客氣的,”萊布尼茨頗有些無奈地道,他覺得眼前這個少女對他,對他過分熱情了。
“顧客嘛!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少女笑著道。
“好吧!”
萊布尼茨搖了搖頭,取出錢袋從里面拿出一個金幣,遞給少女。少女接過錢后,放在手里瞧了瞧,問:“沒有零錢嗎?
“沒有。”
少女看了教士一眼,又了眼鼓起的錢袋,她提醒道:“小心點。”
萊布尼茨疑惑不解。
好吧!一位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少女沒好氣地道:“錢袋呀!”
“哦!”
萊布尼茨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忙把錢袋收好,又撓著后腦勺,靦腆地對少女笑了笑。
教士的笨拙,拉近他在少女心理上的距離,少女安慰道:“下次小心點,就好了。”
少女彎下腰,從柜臺里面,找出九個銀幣,一張五十的紙幣,此外就三個銅幣了,還有一些零頭被少女自作主張的給抹了去。
少女把找的錢遞給教士,說道:“歡迎下次光臨。”
“嗯,謝謝!”
萊布尼茨收過錢,離開了這家店。在店靠前的位置,一位穿著黃褐色外衣,面朝著前臺的中年人,眼眸一直緊緊跟著,萊布尼茨離開了店面。
當(dāng)萊布尼茨消失在門口,他向著身前的同伴做了示意,兩人同時的起身。他們走到前臺,同伴去付賬,他走去門,左右探著腦袋,見教士的背影往右邊走,便跟了上去。
這兩人,是一對常年混跡在科倫賭場的賭友,因為賭博的關(guān)系,兩人友情異常深厚,由于友情深厚,所以兩人對彼此之間的困難,都非常樂意的提供建議和幫助。于是在兩人互相的建議和幫助之下,兩人都成功擺脫的家庭的束縛,錢財?shù)挠箰馈掀排芰撕碗x了,孩子走了和死了,錢花光了、還欠著,朋友除彼此外,基本不剩——生活可謂自在異常。
這天,他兩人正為身上的賭債,以及還款日期的臨近而發(fā)愁。他們在享用早點時,正好瞧見了一位錢袋鼓鼓的教士,因此,兩人在經(jīng)過短暫的眼神交流之后,便決定去尾隨著這位、看起來就腐敗不堪的教士,看看有沒有,機會去弄到那一筆錢財。
同伴那邊。
同伴遞出一個銀幣,給柜臺上的少女,他道:“安妮結(jié)賬。”
同伴是這家店的常客,他認識少女。
少女正想著,剛才的教士。思考被人打了斷,她有些小小的不滿,她覷了一眼同伴,手一伸,接過了錢幣,表情不冷不熱。然后待在那,不做別的動作了。
“喂,找零呢?”同伴問。
“沒有,”安妮平淡地道。
“怎么就沒有呢?”同伴叫了起來。
“上次的欠賬,還有上上次的欠賬,還有上,”說道這安妮停了住,她又去看同伴一眼,希望他能識相的離開。
“你叫你父親來,我們以前還是同事呢?我們的關(guān)系,吃他幾頓飯又怎么了,”同伴很不客氣地,反口咬道。
安妮一邊聽一邊點頭,同時的張開手、數(shù)起指甲來。
同伴見這樣,便生氣哼了聲,然后憤憤地離了開,要不是今天還有事,他肯定要在這里鬧上一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