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煜剛到欖華院,就見十三端著茶水從回廊準備往屋內走。
楊煜伸手攔住他的去路:“這急急忙忙去干什么?”
十三順著手看過去見到是自家主人,忙松一口氣:“王氏在里面。”
楊煜臉色頓時就拉下來了,一天天的他還得不了安生。這人說來可真可笑,每日頂著一副菩薩面相,嘴里掛著慈悲的人卻總對他有意思,生怕生了她控制不了的變數。
距離上次家宴也不過過了數日,他心里冷笑,估計是見了父親對他這事的熱乎勁下來了,好下手了。
“你把茶水給我,你先下去吧。”楊煜從十三那里接過托盤。
十三聞言卻不動,只是盯著他。
“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么都做不了的稚童了。”楊煜欣慰地笑了笑:“聽話,不然賞賜可沒有了。”
十三這才緩慢地移動步子:“那我就守在院子門口。”
楊煜朝著他點點頭,知道他固執的脾氣跟自己一個德行,也不再勸。
他剛行過門檻,就見王如傾端坐在他平時經常坐的位置上,旁邊依舊跟著她的楊嬤嬤。
這楊嬤嬤是王家的老人,據說王家太祖救駕有功的時候就在王家待了。
“王夫人。”楊煜瞧著她正在翻開自己擺著桌面上的《禮記》,慢慢開口說道。
王如傾抬眼見她等的人回來了,照常帶著慈母的微笑:“煜兒可是從何老府上回來的?”
楊煜瞧著這偽裝的面孔都有些麻木了:“原來跑到我這破敗的偏院是為了這個?”
王如傾知道楊煜一向沒有禮法規矩卻也不喜歡他太過放肆,于是掩了掩嘴,不動聲色地遞給了楊嬤嬤一個眼神。
楊嬤嬤立馬就說:“二少爺僭越了,再怎么說到底,夫人也是你的嫡母。”
楊煜直接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用巨大的撞擊的聲音回答了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
“這本《禮記》,你確實該好好讀一讀,好好學學圣人之言,知道什么叫嫡庶有別,尊卑之分。”王如傾此刻面色也有些掛不住了,她心里想著原來她覺得蘇醒倒是個軟弱的脾性,可到了她兒子身上簡直是頑劣不堪,到底還是什么樣的人出什么樣的種。
楊煜笑出聲:“您說得真實極為有道理,就是您又知不知道什么叫:'見利不虧其義,見死不更其守'?”
王如傾也算是名門閨秀,識文斷字,四書五經她還是都通讀過的,她聽得出來楊煜這話話里有話:“你什么意思?這是在譏諷誰?”
楊煜從她旁邊將《禮記》拿到手上:“這書都是圣賢之書,您要是沒事可以多讀讀,當然也可以給大哥看一看,說不定因為這個何老也會對他高看一眼。”
楊嬤嬤當下就要發作,在她眼中一個沒娘的庶子還敢給自家夫人難堪豈不是欺負王家沒有人。
可王如傾卻伸手攔住她,畢竟此一時彼一時,不說此事傳出去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名聲,就算放在明面上也要給何老一個面子,因為將來她的禎兒還要入朝為官。
王如傾極力忍下心頭熊熊的怒火,皮笑肉不笑:“那我就愿你前途,無量。”
楊煜又怎么聽不出她咬牙切齒的味道,可他卻非要笑得歡快:“那就多謝了。”
王如傾起身,拂了衣袖。
“十三送送王夫人。”楊煜對著她背影喊了一句,果不其然王如傾背影僵硬了一下。
院外的十三耳力好,這欖華院也不算大,就應和句:“好咧!”
過了會,十三回來,楊煜正在品茶:“日后她再來,你直接不理會。”
十三點頭:“好。”
楊煜看了一眼她剛剛坐過的凳子,眼神厭惡無比,像是見了什么極為污穢的東西:“這凳子拿去燒了。”
十三明白他的心思,趕忙提了凳子:“那桌子和書要燒嗎?”
楊煜因為他這話差點被水給嗆到,偏偏十三還一臉認真:“咳,我們捉襟見肘了,沒錢置辦桌子,何況你也無地可燒。至于這書,圣人書并不會臟。”
十三點點頭,覺得自家公子言之有理,便打算拿了凳子去后面,正好省得他去后山弄柴。
今日與王氏起了沖突,只怕她又要在月銀上動手腳,偏在賬本上讓人挑不出錯。
楊煜心思不在這上面,日子能過也就罷了,何況他對他自己那個爹也沒有什么好感。
“對了,公子我好久都不見你帶玉佩了,前幾日以為是你給取下來,可我打掃房間幾次都沒有看到,是丟了嗎?”十三突然記起還有這樁事,停了腳步問了句。
楊煜握著茶杯,尋思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丟倒是沒丟,送給了一個貪財的女子。
“嗯,送人了。”
十三便也不多追究,自家公子每天早出晚歸,公子自然也有他要做的事做。
“那也好,那玉佩是······夫人想給你未來的妻子的······”十三有些感慨,可惜最后夫人還是沒能親手把這玉佩交給未來的少夫人。
楊煜咬唇笑得風輕云淡,可是眼睛里卻有抹不開的悲傷:“物不是人已非,送便送了吧,那人與我而言,也算是救命恩人。”
十三頷首,再不敢多說什么。怕往事如山倒,壓得公子喘不過氣來。
景梓軒。
“廢物,什么叫跟丟了?”楊羨禎直接狠狠一腳踢在跪在他面前的黑衣人身上。
那人還來不及呼痛,就又受了楊羨禎一腳:“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上次刺殺找的都是些什么人?還被一個女人壞事?這次跟一個人都跟不住?”
黑衣人人忍著胸口的痛意:“公子勿要動氣,都是屬下沒用。”
楊羨禎冷哼:“你何止是沒用,簡直就是廢物。”
黑衣人抱拳:“屬下已經查明那女子的身份,是一家客棧老板······”
楊羨禎瞇著眼睛,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那你還不快去把她給我抓過來?一個小小的客棧老板還要我請你去抓嗎?”
黑衣人低頭:“可是·····”剩下的半截話被外面的聲音打斷:“大公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楊羨禎知道自己母親的脾氣,若非大事是不會特意讓一鳴來通知自己的,他對著外面應了一聲,又見地上的人還沒有要動的打算:“怎么?本公子說話你聽不明白?要是帶不回來那個女人你也不用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黑衣人惶恐點頭,剩下的半截話被他全數吞進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