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二〇一八年九月一日星期一,在度過了兩個月的暑假后,學生們又迎來了新學期的學習生活……”電視機的晨早新聞播報聲吵醒了一個正在熟睡的男孩。這個男孩今年十歲,姓戴名西望,是從小學四年級升上五年級的學生。
西望是一個幸福的小孩,他的父母——戴氏夫婦對他寵愛萬千,對他的任何要求也都是百依百順,也因此令西望的性格不免有點任性,時不時地會有一點小脾氣。就像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對于把整整兩個月的暑假時光都花在玩樂上的西望來說,難免有些提不起勁來,畢竟開學就意味著一天大半的時光都要在無聊的校園中度過。雖然可以和其他同學一起玩耍,但那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時間罷了。因此西望越想越感到無趣,加上“起床氣”的緣故,搞得他在吃早飯的時候對早間新聞播報員的聲音感到特別厭煩,對媽媽的叮囑也感到厭倦,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無法接受今天就是九月一日的事實。
戴夫人當然看出了西望的不對勁,但她知道兒子的性格,小脾氣鬧一會兒也就沒了,于是好聲好氣地提醒西望要帶齊上學要帶的用品。但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戴先生今天也有些反常。平時最疼愛西望的不是戴夫人,而是戴先生,但今天戴先生卻對兒子的無理取鬧視而不見,似乎也是在對什么事情感到惱火的樣子。
但西望這么小又怎么會看大人的臉色呢?戴先生越是對他的任性不理不睬,他就越要鬧。他既不肯乖乖地繼續吃早飯,又不肯背戴夫人整理好的書包,就這樣一拖一鬧,距離規定的上學時間也越來越近了,連戴夫人都開始煩躁起來。但戴夫人知道今天丈夫的心情不好而壓抑著自己的怒火,然而戴先生卻突然爆發了,他嚴厲地對著西望叫道:“你今天怎么搞的?快點給我上學去!”
西望被平時總是幫著自己說話的爸爸這樣一叫,嚇得站在原地半天不敢說話,只好眼泛淚光地一把搶過媽媽手中的書包跑出家門。
“過馬路小心啊!”戴夫人對著西望的背影叮囑完后,向還坐在飯桌旁的丈夫看了一眼,仿佛是想責備幾句,但一看丈夫那副不知道為什么那么憤怒的臉色后,還是沒有多說什么,反而暗自納悶,丈夫到底在生什么氣呢?
澳門地小人多,從西望的住所到學校只需要花五分鐘,但這次西望卻故意走得很慢,好像這樣就可以和對自己大喊大叫的爸爸賭氣一樣。
但五分鐘的路程不管西望再怎么走,還是過一條馬路就到了學校,于是他就開始了自己不情不愿且內心極其郁悶的第一天五年級生活。
學校的事情對西望而言還是那副老樣子,和同學們玩固然開心,但一開始上課,西望就走起神來。爸爸早上的態度令西望感到困惑,畢竟在他眼中的爸爸即使再生氣,也最多只是說他兩句,但今天卻一反常態地發火了。
西望越想越委屈,于是他決定在放學之后先不回家,讓爸爸著急一會兒,作為報復。
放學后,西望走向了與家反方向的老公園。這個老公園是西望暑假時最愛去的地方,不是和父母一起去,就是和幾個同學一起去。老公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里面有一組滑梯、幾把長椅,還有一棵大樹可以供人乘涼,西望和戴氏夫婦經常在樹下野餐。
這個公園里面還常常有兩個流浪漢在到處晃悠,他們經常等西望和他的同學們玩完滑梯就搶著睡進里面,西望他們都戲稱這個滑梯是流浪漢們的總統套房。但有一點讓西望很納悶,那就是為什么他和爸爸媽媽來野餐的時候總是見不到那兩個流浪漢。西望猜應該是他們害怕他的爸爸媽媽的緣故吧。
西望背著書包一邊漫步一邊東張西望,但他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那兩個流浪漢的蹤影。最后西望走到了那棵大樹旁邊,皺起眉看了看,心想這棵大樹什么時候變得那么高大了?上次來的時候樹干也沒有這么粗啊,而且它的葉子怎么都垂了下來?
西望很是不解,但他也懶得去細想,畢竟今天已經有很多讓他煩心的事情了,他放下書包就往樹底的草地上一坐。沒坐多久,眼皮便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伴隨著樹陰下的涼風,他睡著了。
砰的一聲,伴隨著驚訝和疼痛,西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個陌生男子正站在他跟前,用一種帶著疑問的高低眉表情看著西望。
“很抱歉,孩子?!蹦莻€陌生男子彎下腰對抱著劇痛的腦袋的西望說,“你沒事吧?嗯?”
西望沒有回答,他依然抱著自己的腦袋,然后看了看這個站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直到這時他才看清這名陌生男子穿著一身深綠色西裝,頭發微卷,年紀大概二三十歲(西望年紀太小,還不太會分辨成人的年紀),手上捧著一個炒菜鍋狀的物體正以一種十分關心的眼神看著他。
“沒……沒事?!蔽魍銖姷卣f,但從他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腦袋還是很痛。
“真是很抱歉,我也不知道這個鍋怎么就無緣無故地自己掉了下來?!蹦莻€穿西裝的男子提了提他手中那個真的是炒菜鍋的物體說,“嘿,不過這也真巧,還正好砸到了你!”
“呃……啊……”西望可不覺得這有什么好巧的,而且他也搞不懂這個陌生男子說的“掉下來”是從哪里掉下來,他現在只是有一肚子火,卻又不敢對眼前這個以前從未見過的人爆發。
“嗯……”那個穿西裝的男子抬起頭想了想說,“這樣吧,作為道歉,我請你到我家里喝杯飲料吧,怎么樣?”
“可……可是我還不認識你啊?!蔽魍@時才想到了平時爸爸媽媽給他的警告——不要跟不認識的人亂走,但因為澳門的治安一直很好,西望也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直到此刻才終于開始害怕了。
“嗯……對啊,那我先自我介紹吧,”西裝男子看出了西望的害怕,于是說,“我姓葉,名竹,你叫我竹就好啦,不過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叫我葉哥哥啦,哈哈?!?
“那……那我就叫你葉哥哥好了?!蔽魍吹竭@個人還挺和善的,戒心便消了一大半。
“那你呢?你叫什么?”葉竹問。
“我叫西望,戴西望。”西望小聲地說。
“哦,那我就叫你西望怎么樣?”
“沒問題。”
“那現在你既然都認識我了,你到我家里去坐坐也沒什么好怕的了吧?”葉竹微笑著說,“放心啦,我可不是什么壞人。”
“嗯……嗯,”西望見葉竹看出了自己的害怕,臉瞬間紅了起來,然后他又想到如果葉竹的家住得很遠的話,太晚回家爸爸媽媽會擔心,于是他又問道,“葉哥哥,你家住得遠嗎?”
“不遠,就在上面?!比~竹指了指自己和西望頭上那茂密的柳樹。
“在上面?”西望不知所云地問,他還以為葉哥哥說的是在旁邊公寓的樓上。
“很近的,花不了多少時間?!比~竹又補充了一句。他已經看出了西望是故意不想回家才一個人跑來公園的,但又怕太晚回去會被父母責怪。其實西望只是怕父母擔心罷了。
“那好吧?!蔽魍呎f邊拿起丟在草地上的書包。
“對了,你家住在哪里?”葉竹問。
“我家……”西望一聽這個剛認識的男子問自己家住在哪里,又防范起來。
“你放心啦,我只是一會兒要把你送回家罷了?!比~竹看出了西望的顧慮說,“沒事,一會兒我跟著你走就行了。那現在準備好來我家參觀了嗎?”
“嗯?!蔽魍€在猶豫要不要他送自己回家。
葉竹伸了伸拇指,意思是讓西望跟著他。西望本以為他們會先走出公園,但誰知道葉竹只是繞著那棵無比粗壯的大樹樹干走了一會兒。這時西望才發現,這棵自己之前經常在下面野餐的大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棵“巨樹”了!他和葉竹就這么走了一分鐘,還是沒有繞回自己剛剛睡覺的那片草地。
突然,葉竹停在了一條特別長的綠色根莖狀的物體前面,因為西望不知道這棵“巨樹”其實是棵柳樹,所以他也不知道那個原來只是一根又粗又長的柳樹條罷了。
“哦,等等,”葉竹站在那異常粗壯的柳樹條前,用雙手握住,然后扭頭對身后的西望說,“我忘記問你了,你能保守秘密嗎?”
“保守秘密?”西望一臉不懂地重復道。
“嗯,對,就是保密。”葉竹輕輕松松地說,“就是待會兒我們所做的一切,你能當作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然后保守嗎?”
“嗯……應該可以吧?!蔽魍珠_始擔心眼前這個葉哥哥其實就是大人口中的人販子了,如果不是人販子的話,也不會是什么好人,否則為什么要他保密呢?
“放心好了,不會傷害到你的?!比~竹又看出西望在想什么了,補充道,“會很好玩的。”
然后他把身子一側,將柳條遞進西望的雙手中,對西望說:“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什么?”西望還是搞不明白這是要干嗎,莫非自己遇到了一個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精神病人?
“口令是‘上躥下跳’?!比~竹在西望耳邊悄聲道,生怕別人聽到似的。
“什么口令?”西望皺眉且小聲地問道。
“你自己念一遍就知道了?!比~竹又微笑著說。
說實話,西望一直都不喜歡這種被別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念道:“上躥下跳?!?
西望剛說完“跳”,一股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量就拽著西望往上急躥,急速的上升感和耳邊的風聲嚇得西望差點哭出來。接著伴隨著西望的大叫和身體與柳樹葉之間的摩擦聲響,還沒反應過來的西望已經站在了一個用木頭搭成的平臺上。平臺的左右兩邊是一條條又粗又長的柳條,這些柳條彼此排列在一起,沒有露出絲毫的縫隙,仿佛形成了兩面墻壁保護著這個平臺,只有一絲一絲夕陽的光線從上方穿過樹枝透進來。而在平臺的前方是一條架在樹枝上的小通道,通道的盡頭有一扇小木門,在木門之后有一棟大屋子,上面鋪滿了各種植被。但西望還是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房檐中間有塊牌匾,這時西望還驚魂未定,所以也沒仔細看牌匾上寫的是什么。
就在西望哆哆嗦嗦地觀察著自己身在何處時,“咻”的一聲,葉竹已經站在西望身旁了。
“怎么樣,挺刺激的吧?”葉竹有些興奮地說。
“刺激……”西望覺得其實剛剛那段體驗已經可以用恐怖來形容了。
“刺激?哦,你膽子還挺大的嘛,”葉竹笑嘻嘻地對故作鎮定的西望說,“一般人第一次肯定都會嚇瘋的!”
西望苦笑著沒有接話,但他不知道剛剛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這難道是在做夢嗎?
“我知道你很疑惑,”葉竹看到西望的神情后說,“我們先進屋里再說吧,來。”
西望的確很疑惑,但他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好跟著葉竹往前走。說實話,這時他還在怕自己會一不小心從這棵奇怪的樹上掉下去呢,但他一轉念想道:“如果我掉下去了說不定還能從這個奇怪的夢中醒過來呢!”可是他又怎么敢自己往下跳呢?
西望就在胡思亂想中跟著葉竹先經過了那扇小木門,然后走到那棟大屋子跟前。西望看到葉竹把大拇指放在了那間屋子的門把上,屋門就自動打開了。西望心想,這還挺高科技的嘛。
一進到屋內西望又是嚇了一跳:在他右邊有一個超大的三層形鞋柜,上面第一層放著一排拖鞋,數量之多西望已經數不過來了;第二層是排得滿滿的運動鞋;但第三層卻除了葉竹剛剛脫下的皮鞋外沒有任何一雙鞋子。西望想,其他人可能是出去了吧。然后西望往左邊的墻上一看,只見上面掛滿了照片,每張照片上面都是不同歲數、不同年齡的人,其中以青少年為主,但也有幾個和葉竹看上去差不多年紀的人。西望眼睛往照片墻的中間一看,便發現在照片墻中間有一張大合照,大合照中站著滿滿的人,而在那人群中間有一個男子抱著兩個小嬰兒,這個在照片中笑得十分開心的男子就是——葉竹。
西望在那張照片前面呆呆地看了一會,這時葉竹已經走進了廚房,問道:“小望你要喝些什么?牛奶還是茶?”
“牛奶吧。”西望回答。其實西望不喜歡喝牛奶,但他更不喜歡喝茶,他比較愛喝汽水。
“你還站在門口干嗎?”葉竹從廚房探頭出來看了看,“過來坐啊?!?
西望剛剛因為看右邊的巨型鞋柜和左邊的巨型照片墻的緣故,還沒來得及看在大門正前方的客廳,這時西望一看到客廳更是說不出話來了:客廳中間有一張超大的圓形桌子,桌子旁邊放著滿滿的椅子,在桌子對面是有著一對拉門的廚房,而廚房后面是什么西望已經看不清了,因為實在是太大了。
西望怔怔地走到圓形桌子前面,剛在一個位置上坐下,葉竹便端著兩大杯牛奶從廚房走了出來。
“我家只有牛奶和茶,”葉竹把一杯牛奶遞到西望面前,然后自己舉起一杯喝了一大口,“汽水太不健康了。”
西望一邊心想,為什么這個男人對自己在想什么都那么清楚呢,一邊舉起那杯牛奶喝了一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圍所有東西都是超巨型的緣故,西望這時看到這裝牛奶的杯子也覺得比一般杯子要大一點。
“所以,”葉竹放下已經空了一半的杯子,“你會遵守諾言吧?”
“嗯,我會的?!蔽魍卜畔铝怂幻蛄艘豢诘呐D陶f。
“嗯——”葉竹意味深長地看著西望,“不過既然你連柳云梯都坐過了,那也沒什么好瞞你的了?!?
“柳云梯?”西望終于知道剛剛那個把他魂都快嚇沒了的東西到底叫什么了,于是好奇的他問道,“那是什么東西?”
“嗯——怎么說呢,你可以把她看作一種魔法。”葉竹語氣神秘地說。
“魔法?”西望睜大了眼睛,他從來就不信這個世界上有什么魔法,于是他問道,“真的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你剛剛是怎么上來的?”葉竹反問道。看到西望無法反駁后,他又說:“當然,我們不將她叫作魔法?!?
“那叫什么?”西望趣味盎然地問。
“魔法只是人們看到不可思議之事而又無法解釋的名字罷了,”葉竹停頓了一下,然后豎起左手的食指說,“我們稱她為地球之力?!?
“等等,”西望越聽越認真,“我們是指誰?”
“好問題!”葉竹打了個響指,接著解釋道,“我們,就是指那些懂得使用地球之力的人,而我就是其中之一,不過當然,我們也是人類。”
“那你們會把地球之力教給其他人嗎?”西望倒是很想學。
“嗯……這個等會再說吧,”葉竹遲疑了一下,他倒還真沒有想到西望會問這個問題,于是他轉移話題道:“你難道不想先知道什么是地球之力嗎?”
“想!”西望興奮地說,這是他壓抑了一天之后第一次感到真正的開心。
“所謂地球之力,其實就是一種來自于自然的力量,她可以完成一些普通人類無法完成也無法想象的事情,而這種力量的源泉便是來自于大地之母,也就是我們所生存的這顆星球,所以她被稱為地球之力,懂嗎?”
“嗯……所以我們剛剛坐的柳云梯也是地球之力嗎?”
“對,沒錯?!?
“那要怎樣才能用地球之力呢?”這是西望最關心的。
“嗯……”葉竹知道西望的意圖,于是逗他說:“你須要付出代價!”
“代價?”西望重復道,被葉竹強調的語氣微微地嚇了一跳。
“沒錯,就是代價。比如你想學會如何讓一棵柳樹成為你私人電梯的話,那代價……就是要失去一個腎!”
“失去……一個……腎?”西望有些詫異,“所以葉哥哥你只剩下一個腎了嗎?”
“啊……什么,”葉竹沒想到西望居然不是第一時間感到害怕而是對他提出質疑,于是他哈哈大笑道:“你……你真是太好玩了?!?
“怎……怎么了……”西望看到葉竹突然大笑,下意識地往后面移了移,他還以為葉竹瘋了。
“別……別怕,我只是覺得你很好玩?!比~竹還是笑個不停,但他很快就平復下來說,“我剛剛只是騙你的,使用地球之力當然需要代價,但代價絕不會是傷害自己的身體,大地之母不會那么殘忍的。”
“那……那代價是什么?”西望有些氣惱葉竹剛剛嚇唬他,但他很想知道關于地球之力的事情,所以沒有表現出來。
“嗯……這個嘛,不一定,”葉竹舉起了還剩一半牛奶的大杯子,“要看你要用她做什么了?!?
“就像柳云梯這樣的地球之力呢?”西望問。
“一點關愛就夠了?!比~竹一臉正經地說。
“關愛?”西望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對啊,要不然難道你以為要用錢嗎?”葉竹把另外一半牛奶也喝完了的空杯子放回桌子上。
“沒……沒有啊?!逼鋵嵨魍幸豢陶娴南脒^是不是用錢作為代價,但他不想承認,免得又被葉竹取笑。
“所以現在你都明白了吧?”葉竹問道。
“可是,要如何關愛才能讓植物為你做事呢?”西望很想知道到底該如何使用葉哥哥所說的“地球之力”。
“這個嘛,就如我剛剛講的,就是靠關愛,或者一些其他的小東西。但有一點你要搞清楚,地球之力可不是用來讓‘大自然’去幫你做事,而是一種互相幫助的力量?!?
“有什么不同嗎?”西望搞不清楚,“讓她幫你做事、付出代價和互相幫助有什么不一樣嗎?”
“嗯……當然不一樣,”葉竹想了想后回答道,“不過你現在還小,可能還無法體會吧?!?
西望不知道葉竹所說的“無法體會”是什么意思,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其實是他自己能不能使用這種奇特的法術,于是他問道:“那我可以使用地球之力嗎?”
“你不行?!比~竹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么?”西望沒有想到葉竹會否定得這么快、這么絕對,他雖然很失望,但還沒放棄。
“因為你不會和大自然溝通??!”葉竹摸了摸西望的頭。
“和大自然溝通……”西望自言自語道,但他還是不放棄地問,“那你不能教我嗎?”
“教你什么?”葉竹裝傻問道。
“和大自然溝通??!”
“這個當然……當然不……和……和大自然……”突然間,葉竹的神色驟變,兩個眉頭緊緊地并在一起,整個人如老了二十歲一樣。西望看到葉竹的樣子,還以為是他剛剛喝了太多牛奶,現在肚子疼呢。
“葉……葉哥哥,你沒事吧?”西望看到葉竹這奇怪的表情有增無減,而且整個人都扭曲起來后,開始有點擔心了。
“沒……沒事……”葉竹感覺很吃力地把低著的頭向上抬了抬,雙手搭在西望那窄小的肩膀上,像是隨時都會倒地不起一般,那雙剛剛還充滿光輝的瞳孔現在也突然變得灰暗起來。
葉竹就這樣駝著背直視著西望的雙眼,眼神一時飄忽不定,一時卻無比堅定。西望被他搞得都開始背冒冷汗了。
“你……你真的沒事嗎?”西望又問了一次。他可以感覺到葉竹放在他肩膀上的雙手開始越來越用力,甚至已經開始有些疼痛感了。
“你……孩子,你叫什么?”葉竹喘著大氣,用比剛剛解釋地球之力時沙啞了十倍的嗓子問道。
“我……我叫西……西望,”西望已經被葉竹這副樣子嚇得不輕了,突然間又聽到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更是不知道所以然了,“我叫西望啊!我在樹下面的時候就已經說了??!”
“樹下?”葉竹帶著西望十分陌生的語氣問道。這已經不是西望所認識的剛剛那個嬉皮笑臉的葉哥哥了,這樣一想后,西望頓時感到毛骨悚然。
“這……這不可能啊!”葉竹大叫道,“難道我已經……已經……”
突然葉竹站直了,開始沿著大型圓桌四處走動,似乎這個地方他從來沒有來過一樣。但當他走到玄關的照片墻時,他卻突然定住了,就像被什么東西粘住了一般,一動不動。
就這樣過去了有十分鐘之久。西望從來沒有感覺到十分鐘是那么的漫長,就算平時在學校上課時也沒有感到時間那么凝重、緩慢過。西望的視線從站在照片墻前一動不動的葉竹,瞟到了葉竹身后的大門,直到這時西望才發現這個剛剛他進來的大門玻璃上已經變得漆黑一片,不知不覺中打開的燈光將葉竹那呆滯的目光反射在大門玻璃上。西望看著葉竹想說些什么,但又實在想不到有什么話可以說。
但外面早已天黑,西望開始擔心如果爸爸媽媽發現自己放學后那么晚都不回家會十分著急,于是他鼓起勇氣向那個已經不像葉哥哥的葉竹說:“葉……葉哥哥,我……我要先回家了。”
“啊,”葉竹像從一場夢里驚醒一樣,咽了口口水,滿臉大汗地說,“對不起,孩子,你看我都搞忘了,唉,太多的回憶了……真的抱歉,我現在就送你回家?!?
“好……好的?!蔽魍耆悴幻靼诪槭裁慈~竹會突然叫他“孩子”,也完全聽不懂他剛剛所說的“太多的回憶”是什么意思,他現在一心想趕快回到家。于是他站起來跟著已經打開大門、人在門外的葉竹離開了這間奇奇怪怪的巨型屋子。
“你是在擔心父母著急嗎?”葉竹和西望走向木制平臺時,葉竹問道。
“是的?!?
“真是乖孩子。”說完,葉竹回頭朝西望微微一笑。那個微笑讓西望好像一瞬間看到了之前的葉哥哥,但卻加了幾分年邁的感覺。
西望在第二次使用柳云梯時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那向下的急墜感還是讓西望冒了一身冷汗。
西望剛落下地,突然有兩個黑影從他身后跳了出來。西望定睛一看,那兩個人不正是西望之前來公園經??吹降牧骼藵h嗎?雖然西望和他們不熟,但一旦遇見他們總會揮手打個招呼,但這次西望卻遲疑著,因為很明顯,這兩個流浪漢剛剛看到了西望坐柳云梯從樹上下來的不可思議的場景。
就在西望不知所措時,“咻”的一聲,葉竹已經站到了西望的身旁。顯而易見,葉竹也注意到了那兩個流浪漢目睹了他們使用柳云梯的一幕。
本來西望心想葉哥哥一定會叫他們和自己一樣,保守這個秘密,誰知道葉竹卻站在西望身邊一動不動,只是用雙眼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兩名流浪漢,就像剛剛站在照片墻前死死地盯著那些照片看一樣,只不過現在他的眼神中卻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威武。
“西望,過來!”就在西望不知道這兩個流浪漢和葉竹到底想干什么時,那兩個流浪漢中的左邊那個較矮小的流浪漢向西望說道,“快點!”
這個聲音……西望盡管沒有反應過來,但他的潛意識已經讓他緩緩地走向了那兩個流浪漢,因為這是他已經聽了十年的熟悉聲音,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西望的媽媽——戴夫人!
“媽媽?”西望走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你們怎么會……”
西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前的這兩個流浪漢,走向他們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
“快點過來!”這時右邊的那個身材較高大的流浪漢叫道。這個語氣,不就是早上剛剛罵完西望的爸爸嗎?
“你……你們為什么……”這時西望臉上布滿詫異。
“你先過來!晚點再和你解釋!”打扮成流浪漢的媽媽叫道。
“可……可是……”西望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但他終究還是選擇朝爸爸媽媽那邊走去。但他在走到爸爸媽媽身邊時卻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葉竹,葉竹一看到西望回頭,眼神立馬從嚴峻轉為慈祥,仿佛在說“沒關系”一樣。
這時打扮成流浪漢的戴先生對著妻子說:“昱美,你先帶西望回家?!?
“好,知道了。”昱美嘴上說著知道,但還是帶著擔憂的表情看著戴先生,遲遲不肯離去。
“快走!”戴先生瞪了她一眼,昱美才抓起西望的小手往公園外面走去。
西望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么。說實話,他現在已經完全蒙了,剛剛戴先生叫戴夫人“快走”時的那個表情使西望如同見到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的爸爸,就連早上那個對自己發火的爸爸也比剛剛那個大叫著“快走”的男人要溫和一百倍。
西望被戴夫人牽著手一路往家走。但他越走越害怕,他不知道爸爸和葉哥哥之間會發生些什么。他既擔心那個雖然已經開始陌生的爸爸,又擔心那個雖然處處透露著詭異卻對自己很好的葉哥哥,于是他糾纏著叫媽媽放手讓他回去一看究竟。但戴夫人絲毫不松手,反而越握越緊,拖著西望往回走,到最后西望簡直是被戴夫人硬拽著回去的。
突然西望心生一計,他看到在路邊巡邏的警察,又想起了下午自己老是胡思亂想葉哥哥是不是人販子的事情,于是他想也沒想便大喊道:“救命??!救命?。 蹦莻€正在巡邏的警察一看到一個打扮邋遢的流浪漢拖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學生時,二話不說立刻跑了上來,強硬地分開了西望和戴夫人。他也不聽戴夫人的解釋,一把將她的手反鎖住。戴夫人一臉詫異地看著西望,而西望更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叫警察來抓自己的媽媽,但是今天令他不敢相信的事情實在太多了,現在的他早已忘記了考慮后果。因此警察剛一分開他和戴夫人,他就一路快跑沖回公園。那個警察看到這個小孩一溜煙地跑走了,還以為是因為他太怕這個流浪漢的緣故,因此他緊緊地鎖住戴夫人生怕她掙脫,同時又拿起對講機叫其他警察去尋找這個男孩的下落。
西望一路快跑,剛剛跑進公園,就隱隱約約地聽到了爸爸和葉哥哥之間的對話。他慢慢地走近,然后躲在滑梯的后面偷聽。
“你想都不用想了,”西望剛剛躲好就聽到戴先生的聲音從柳樹下傳來,“你是不可能帶他離開這里的?!?
“那你們打算一輩子都將他關在這里面?”這時,葉哥哥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是上面的命令。”戴先生又說。
“我知道這是那些人的命令,”葉竹的聲音十分深沉,感覺比白發蒼蒼的戴先生還要年邁很多,“但是,你和西望住了那么多年,難道你認為他真的會是他們所說的那樣嗎?”
西望聽到這句話不禁皺起了眉頭。他剛剛聽到他們的對話中談到什么“帶他離開這里”“一輩子都將他關在這里面”之類的話,他還沒有意識到這是在說自己,但他聽到了葉竹的這句話后頓時便開始迷惑起來,他們到底在說什么?西望的心越跳越快,他仿佛感覺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將會發生。
“西望很乖,”爸爸那獨有的聲音將西望拉回了現實之中,“真的很乖,和他相處的這十年他一直很聽話……”
“那你更應該幫助他離開這里??!”葉竹開始激動地說。
“可是,我不能違背他們的命令,”戴先生的聲音又突然變得冷漠起來,“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西望必須留在這里,這是我的職責?!?
“那你就忍心看著西望活在這個虛假的世界里面?”葉竹的話語反復地回響在西望的耳中。
“你很清楚這一切是為了什么!”戴先生大聲地說道,“他是沒有辦法回到現實世界的,只要他是你的‘同類’?!?
“同類”?我是葉竹的同類?什么同類?西望自問,但他立刻明白過來,爸爸所說的“同類”便是指那些能使用地球之力的人,但為什么葉竹之前又說自己不能使用地球之力呢?還有,葉竹所說的虛假的世界又是在指什么呢?這一切對一個十歲的小男孩來說太過復雜也太過突然了。
“我不清楚你在顧慮什么?!比~竹的聲音又響起,“但我知道你清楚,你是他們的一員,你應該知道這個社會之中有多少人是我的‘同類’,但他們都和所有普通人一樣在這顆地球上生活,只有你們——不存在局,一直在迫害我們,不是嗎?我說的有錯嗎?難道與眾不同就是你們將一個小男孩關在這個虛假夢境里面的原因嗎?”
“呼——”戴先生深深地呼了一口氣,“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沒辦法,我也是被關在這個虛假夢境里面的人?。 ?
“但你至少知道這一切的真相!而西望呢?他卻一直蒙在鼓里!”葉竹最后反駁了一句,但看到戴先生已經不想再回答了,于是說:“那好吧。我明白了?!?
“所以你會離開這里吧?”戴先生問道。
“你說你不能幫忙,我可沒說我會放棄帶他出去。”葉竹的聲音又回到了一開始的冷靜。
“你什么意思?”但戴先生的語氣反而緊張了起來。
“就是我所說的意思。”葉竹說完,便伸手想去拉柳云梯。
“難道你要……”戴先生突然眉頭緊皺,像是想到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就在葉竹的左手剛碰到柳云梯的一瞬間,戴先生突然從那件偽裝流浪漢的破爛不堪的夾克里面拿出了一把手槍,對準背對著他的葉竹開了一槍,葉竹應聲倒在了地上。
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西望被嚇得在原地站了半天,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爸爸居然會掏出手槍殺死了一個雖然他只認識了一天但非常喜歡的人,他除了站在原地大哭,無法做出任何反應。這時戴先生才發現了不知不覺中從滑梯后站了起來的西望,而西望卻不想與這個他以前最為親近的爸爸有眼神接觸,他只是低著頭大哭,回避著戴先生那詫異的眼神。這時的西望心中產生了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怨恨心理,因為,他的爸爸居然是個殺人犯!
“西……西望,你怎么在這?”戴先生大聲地對著西望叫道。盡管他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但是他知道剛剛他舉槍射死葉竹的經過已經被西望全部看在眼里,此刻的他與西望一樣不知所措,于是他下意識地問道:“你媽媽呢?”
西望沒有回答,他不想回答或者說他甚至一輩子都不想與爸爸說話了,他受到的打擊太大了,這種打擊早已超出了一個十歲小孩可以承受的程度。
“西望,你……”戴先生也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在這時,葉竹的尸體突然開始化為無數的綠色結晶向空中散去,這幅場景令戴先生和西望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西望,在他對葉竹短短幾個小時的認知中,葉竹似乎是一個如同超人的存在,就如動漫里面的虛構人物一樣,但就在剛才他卻眼睜睜地看著葉竹倒在他的眼前,現在難道是葉竹用地球之力讓自己復活了?西望心想。但隨著那些綠色結晶向四周飄散并逐漸消失,西望才終于明白,葉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要不是戴先生跑到了西望身邊,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的話,西望可能還會沉浸在葉竹死了的事實中無法自拔。此刻的西望只感覺頭昏腦漲,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旋轉一樣,同時他也能感覺到有一股蠻橫的力氣正拉著自己向前走。西望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他的眼睛對焦到了那件破舊不堪的夾克,那件藏了一把殺害葉竹兇器的夾克。他沒有任何思考便開始奮力掙脫戴先生那緊握著他的大手,但西望一個小孩又如何能比戴先生力氣大呢?無論西望如何掙扎都無法脫離戴先生的蠻力。
就在他們剛走出公園的時候,西望看見了公園對面正在巡邏的兩個警察,于是他便放聲大叫。那兩個警察一看到一個小男孩正被一個流浪漢拖著走時,立刻便意識到這就是剛剛警察廣播里,另外一個同仁所描述的人販子的同伙,而他們所通報的人販子便是昱美,于是他們隨即沖過馬路攔住了戴先生和西望的去路。兩個警察同時沖上前搶奪西望,但戴先生卻不像戴夫人那樣輕易地就被警察制服,他一手牽著西望的手不放,另一只手連撥帶打企圖掙脫那兩名警察的圍攻。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兩名訓練有素的警察圍攻的戴先生卻絲毫不落下風,兩名警察反而被他搞得連連往后退。可能是怕西望受傷,他們不敢大打出手,于是戴先生一把將拼命掙扎的西望抱起,準備沖出兩名警察的圍困。但就在這時,一個黑色金屬物體卻從戴先生懷里掉了出來,而那兩名警察一看到那個黑色金屬物體落地,下一秒已經將警槍對準了戴先生差點逃脫的后背。
“慢慢轉過身來!然后放下那個孩子!”一名警察滿臉大汗地對戴先生吼道。
戴先生無可奈何,只得慢慢轉過身去,將還在那掙扎的西望放回到地上。但西望一看到那兩位警察正拿著槍對著自己爸爸時,多年以來的感情又覆蓋了他對爸爸殺死了葉竹的恨意,可是此刻的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站在原地大哭。
“小弟弟,你先過來?!绷硗庖幻煺f。他生怕眼前這個人販子會做出什么舉動傷害小孩。
“可……可是……。”西望剛剛想掙脫爸爸的心已經完全消失了,此刻他反而想留在爸爸的身邊,但他在聽到戴先生低聲說了一句“你去吧”之后,只好慢慢走向兩名警察。
其中一名警察伸出手準備將西望拉過來,而另外一名警察則正在用對講機向警局報告,兩人都已經準備把槍收起來而不再瞄著戴先生??墒蔷褪沁@一瞬間的大意,戴先生一個前滾已經將掉在自己腳下的槍撿了起來,“砰”“砰”兩槍將那兩名警察打死了。
這一刻西望睜大了眼睛,手槍那震耳欲聾的巨響在他耳邊不停環繞,比剛才葉竹中槍時的聲音還要清晰,一名警察最后的嘶吼夾雜著各種雜音微弱地飄入了西望的耳中:“小……小弟弟……快跑!”西望沒有對那警察的警告做出反應,這時他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兩名中槍的警察的身體向后倒去,幾滴還是熱的黑色鮮血濺到了西望那雪白的校服上??粗菄姵鲺r血的傷口,西望只感覺渾身無力,下一秒他便暈了過去……
西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他雖然已經醒了過來,但是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此刻的他還是處于極度驚嚇的狀態之中。西望緩緩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正在一個陌生的小房間中,他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他也想不清楚他是怎么到這里來的。在他最后的記憶里面,他只記得巨大的槍聲,那深黑色的彈孔與那兩名中槍警察臉上那驚訝的神色……
“你醒了?!蓖蝗欢鴣淼恼f話聲使西望迅速躲到了床的一角,因為他眼前這個說話的人正是那個在他面前開槍打死三人的戴先生,而讓他最為震驚且無法相信的是,這個人居然還是他多年以來最為依賴的爸爸。
“我知道我很難去叫你不要害怕,”戴先生的臉色極為蒼白,仿佛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他臉上試圖讓西望冷靜下來的微笑因為他的疲態而更像是苦笑,“但我希望你可以嘗試著去聽完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來,先吃點東西吧。”戴先生從身后拿出了一個紙袋,里面有兩個西望平時最愛吃的菠蘿包和一盒維他奶。但西望只是低著頭,連看都不敢或不想看他。
“呼——”戴先生深呼了一口氣,將紙袋放到了西望的旁邊,然后說:“在我開始說之前,我想先問你兩個問題,當然你可以不回答……第一,我想問媽媽去哪了?”
西望沒有回答,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想和爸爸說話,還是不敢和爸爸說話了,但當他聽到“媽媽去哪了”時,他還是猶豫了一下。事實上,西望還是很擔心媽媽的,盡管直覺告訴他,媽媽和爸爸一樣欺騙了他。
“你不回答也沒關系,”戴先生的聲音有氣無力,好像他早已知道了西望不會回答似的,“但第二個問題,我希望你回答,因為這有關你的身世?!?
有關我的身世?西望心里正在慢慢地消化著這句話的含義。其實按照道理來說,西望可以從目前發生的所有事情中知道個大概,但一是他還太小,對很多事情都無法立刻去組織和理解;二是這些事情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伴隨著太多的驚嚇與震驚,因此西望完全沒有思考的機會??墒谴丝坍斔牭健澳愕纳硎馈边@四個字時,似乎事情開始有些端倪了。
“第二個問題是,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聽我和他的對話的?”戴先生的問題將西望拉出了思緒之中。
西望還是不想回答,他知道戴先生所說的“他”是指葉竹。一想到葉竹,西望又是一陣難過,但他忍住了眼淚。
“我知道你很不想和我說話,但是我們時間不多了,所以……”
“我……我不記得了?!蔽魍麤]等戴先生說完便說。
“所以你沒有聽到他講自己的身份,是嗎?”戴先生因為西望開口說話,聲音顯得多了一點力氣。
“沒有?!蔽魍南?,如果要與他對話,那么要表現得冷淡一點。
“那好,我不知道還有多久他們會將我消除,那我就長話短說。關于那個男人的事情,將來他肯定有機會親口告訴你的,我就不多解釋了,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我的身份——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出,其實我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或者說我甚至不能稱為你的養父,我照顧你的唯一理由就是——這是我的工作,包括你的媽媽——昱美,她和我一樣是不存在局的特工。關于不存在局,我等會再說??傊?,你先要知道我們不是你的親人,是不存在局將我們安插在你身邊,用來監視你的。講到這你明白嗎?”
西望點了點頭。說實話,西望從來沒有想過戴氏夫婦居然不是自己的親生爸爸媽媽,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這一點,就算戴先生殺了人,他都一直沒有去懷疑過這一點。但現在他卻被告知原來自己認定的爸爸媽媽只是一個什么不存在局用來監視自己的特工時,他寧愿不去明白這件事情。但很快,他還是將滿肚子的委屈硬生生地壓抑在了心里,接受這個事實。
“我很抱歉,但是你必須接受這個事實?!贝飨壬欀碱^,西望仍舊低著頭沒有看向戴先生。其實戴先生這時眼眶已經濕了,只聽他也壓抑著情緒繼續說道:“那我接著解釋什么是不存在局和不存在局為什么要讓我們來監視你。首先我先解釋什么是不存在局。不存在局的對外稱呼是超自然生物防范與應對部門,簡稱超防部。但由于這個部門的一切消息皆不公開,久而久之,社會就忘記了這個部門的存在,而那些知道這個部門的人則開始稱它為不存在局。然后我要解釋為什么不存在局要千方百計地監視你。我相信你也已經猜到一點了,西望,那就是你并不是人類,或者說你不是普通的人類,你是古人類,和那個葉竹一樣,你們都是古人類。而不存在局就是為了防范古人類而創建的秘密機構,因為古人類可以使用一種魔法,去完成一些普通人類無法做到的事情……”
“地球之力?!蔽魍遄斓馈?
“對,沒錯,但是你之前聽我和葉竹的對話時肯定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古人類的數量實際上非常多,他們混跡在人類之中,幾乎不被人類所察覺。但為什么他們,也就是不存在局偏要來囚禁你呢?你知道為什么嗎?”
“不知道……”西望低著的頭抬高了一點點,偷偷地瞄著戴先生那疲倦的面容。
“那是因為一個傳說,”戴先生看到西望正在偷看他,心里稍感安慰,然后他繼續說:“或者說是一個預言,總之當時不存在局收到了一封信,信中說到地球上將會誕生一個嬰兒,他是古人類的王,如果他被人類所傷害的話,他將會為世界帶來末日。而那封信就放在當時不存在局在一次行動中抓到的一個古人類嬰兒的搖籃之中,于是他們便下令將那個嬰兒關在一個由夢境所創造的虛構世界之中。這也是你聽到的我和葉竹對話中所提到的內容,而那個被關在夢境中的嬰兒便是你?!?
“我……我會為這個世界帶來末日?”西望越來越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一切。
“信上是這么說的,但是我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或者說是在與你……”突然戴先生的身體開始化為無數的藍色結晶,就像葉竹死去后那樣。戴先生知道時間不多了,于是他沒有理會西望那驚訝的表情,繼續說道:“所以你其實一直都活在夢境之中,你明白了嗎,西望?”
“你……爸爸你的身體……”
“先別管這個,肯定是不存在局的人發現我把監視器給丟掉了,現在要把我從夢境里面消除掉。你先回答我,你明白了嗎?”
“明白……可是我要怎么跳出這個夢境?”西望看著正在慢慢消失的爸爸,焦急萬分地說。
“這個……這個我也不知道,但西望,你一定可以的,到時候我相信葉竹會回來救你的……你一定能逃出這個夢境的。”戴先生的下半身已經完全化為藍色結晶消失了。
“那你現在可以回答我,媽……昱美去哪了嗎?”戴先生又一次問這個問題。其實這十年來,就算戴先生和戴夫人是以特工的身份被送來監視西望的,但長久以來生活在一起,三人已經如同一家人了。
“媽媽……她被警察抓走了……都是因為我的錯……對不起,爸爸。”西望很慚愧地說。
“我就知道。你不用感到愧疚,這樣其實還比較好,畢竟……”戴先生說了一半就停下了。
“那葉哥哥和那兩個警察……真的死了嗎?”西望又問道。
“葉竹當然沒有死!他只是離開了這個夢境,當時的我……唉,而那兩個警察只是不存在局在夢境之中建立的假象?!贝飨壬纳眢w已經完全消失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西望聽到葉哥哥沒死,心里一下子輕松了一點,但他隨即又想到一個大問題,“那爸爸你離開夢境以后會怎么辦?”
“你不用擔心我……”戴先生說到這里眼淚已經開始掉了下來,“以后如果你見到媽媽,請幫我告訴她,我其實……很愛她?!?
“爸爸,你以后見到媽媽也……也有機會說啊……”西望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了爸爸一旦從夢境離開,就會被不存在局追究責任,但這時的他還沒有完全理解這連帶的問題。
“如果有機會的話,”戴先生的頭部也已經開始化為無數的藍色結晶了,“最后,今天早上對你發脾氣我很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另外能做你的爸爸我真的很開心,這十年的生活是我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光,真的很感謝有你的陪伴……”
“爸爸——”西望在聽到當“伴”字音還沒完全消失,爸爸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后,終于大哭起來。他的腦中先是一片空白,隨后一幕幕他以前和戴先生生活的場景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回放。他的眼淚不停地流,不停地流,一想到這一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和爸爸見面了,更是傷心得難以自拔。最后他終于哭累了,在那間不知道是哪里的黑色小房間中慢慢地睡著了……在夢中,他看到自己正坐在那棵巨大的柳樹下和爸爸媽媽野餐,而葉竹則坐在他的身旁,舉著一杯巨大的牛奶暢飲,在對面的滑梯中,還有兩個流浪漢在那里面慵懶地睡著午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