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憐惜
- 妾聞春
- 東風(fēng)著意
- 3062字
- 2020-09-25 15:23:17
姚七娘心中嘆氣,卻也不動作,任柳十一抱著。
宋晁確實笑道:“還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若是你家中那極為貌美通房知道你來了丹陽尋歡作樂,只怕要咬碎一口銀牙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這個道理,阿晁應(yīng)該比我清楚。”柳十一笑道。
“說了這么多話,還未曾請柳兄入座,倒是我的疏忽。”宋晁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出聲,“不如我們坐下聊。”
宋晁這般出聲,柳十一便也不再客氣,自顧自的坐在宋晁對面的矮榻之上,姚七娘原是想站在一旁候著,卻不料卻被柳十一扯了手腕,身子往前一傾,便被他按著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雖是懷中摟著姚七娘,但舉手投足間皆是從容不迫的模樣。
“柳兄此來建康,怕不是來游玩的吧。”
柳十一薄唇微抿,隨后道:“自然,有些要務(wù)要處理。”
“倒是可憐柳兄,身居那般要職,若要我說,同我這般掛個閑散職務(wù),既不會令陛下猜忌,也遠離那朝堂紛爭,整日游山玩水,豈不美哉?”他的烏衣大袖在桌上一拂,畫舫外頭有風(fēng)吹過,吹得他的發(fā)紛飛,襯得眼底下那顆痣也妖冶的鮮活了起來。
雖不可以貌取人,但先前瞧這宋晁的做派氣度,定然不是個好相與的,雖柳十一亦不好相與,但姚七娘卻不知為何沒有那般抵觸。
柳十一先前同她說‘她與他是一樣的’,雖是好聽的哄人話,但姚七娘心里頭卻還是暖了幾分。
“阿晁說得什么話,你我各自有各自的道,你待在這丹陽城這些時日,可否歡喜?”柳十一道。
“按我說,這丹陽城的確是個好地方,景美,酒醇……”他說著,便視線曖昧的落到姚七娘身上道,“還有這人,也美。”
說著,便又道:“我倒是好奇這是哪家的美妾,生得這般楚楚動人,連那建康城里頭的世家女郎都不遜色。”
宋晁這雖是夸人的話,可姚七娘聽來卻如何都不對味,她不動聲色,身子卻是動了動,但因著這輕微的一動,柳十一的手卻按在了她的大腿上。
一時間猝不及防,姚七娘身子一顫。柳十一手心的灼熱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令姚七娘頃刻便紅了耳根。
雖是演戲,但這般委實有些過火。姚七娘微咬下唇,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阿晁便莫要探究了。無論她是哪家的美妾,如今都是我柳十一的嬌嬌。”
嬌嬌?隨是知道大周的男子會喜歡將自己寵愛的女子稱做‘嬌嬌’,但柳十一這般一說,還是令得姚七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稱呼太過曖昧,她實在不習(xí)慣。姚七娘坐在柳十一腿上,雙手沒個支撐呆坐著也難受,身子便又挪了挪。只是這般一蹭,卻好似碰到了什么。
“七娘。”他忽然便在她耳畔呼出一口氣來,頗有些沙啞的喚了她的名字。
風(fēng)月里頭的事情,她雖是未曾接觸,可該知曉的,還是知曉一些。
“別動了,再動我只怕我……”柳十一又出聲,尾音和著他低啞的笑聲,像是貓尾巴在輕撓她的耳朵一般。
他是對她有欲嗎?
而坐在前頭的宋晁看著跟前二人這般曖昧舉動,卻是爽朗的笑出聲來。
“我倒是沒有想過你柳十一會栽在他人的妾室手上,這果然,偷來的東西便是更好一些么?”宋晁含笑,手中的瓷杯微晃,杯中的瓊漿玉液在晃動之下打了個光圈。
“既是柳兄心火難耐,我便也不再強留,柳兄早些離去,好促成一夕之歡。”他的話音落下,原本在姚七娘腿上的柳十一的手也松了開。
柳十一的手離開,姚七娘倒是松了一口氣,她從柳十一身上離開,柳十一卻是乘著姚七娘起身,自己又跟著起身,握著姚七娘的手卻不曾松開。
“七娘,便這般迫不及待嗎?”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帶了幾分曖昧。
姚七娘挑了眉,卻是不甘示弱的回道:“妾自是想郎君想得緊。”
柳十一的眸子一沉,還未說些什么,宋晁的大小聲便響了起來。
“柳兄,你這七娘委實是個尤物,快快離去吧。”
柳十一眉目柔和,只是掛在嘴角的笑意卻不太真切,他拉了姚七娘的手將姚七娘往懷中一帶。
“阿晁,改日再會。”柳十一道。
宋晁卻是一拂袖,示意他離開。
姚七娘被柳十一拽著,柳十一雖是走得不快,步子卻邁得極大,姚七娘兩三步才能跟上他。只是姚七娘性子本就倔,便是這般也不喚柳十一,令他走得緩些。
路走了一半,還未至馬車前,柳十一卻猝不及防的止住了步子,姚七娘沒想過他會忽然停住步子,自是按先前的節(jié)奏走著,這便同柳十一撞了個滿懷。
“七娘。”他攏了攏手臂,似是攙扶似是擁抱,不過最后都穩(wěn)穩(wěn)接住了一時間不察的姚七娘。
七娘,這二字從他口中道出,說不出的好聽。
姚七娘穩(wěn)住了身形,便退開一步同柳十一拉開了距離。柳十一也很快的抽回了,仿佛方才那一聲‘七娘’只是姚七娘的錯覺。
“你做的很好。”他夸贊道。
“郎君覺得可以便好,雖不知道郎君要做什么,但事成之后郎君若是能許我自由,七娘便感激不盡。”姚七娘自是惦念著賣身契的事情。
“嗯。”他輕輕應(yīng)了一聲,像是微微泛起的漣漪,姚七娘抬眼看他,見他臉上仍是掛著那般淡漠疏離的笑容,只是清雋的眉峰令他的笑容看起來不是那般疏遠。
一個二十有八的鰥夫?想到這一點,姚七娘微微勾起了唇角。若她更加欲壑難填一些,只怕這柳十一她勢必是要勾引的,畢竟長了這么一張臉,不用用多可惜?
可她畢竟是姚七娘,她想要的,和不該要的,還是分得清的。
建康柳家的郎君,她哪里招惹得起。
和柳十一走了這么一趟,那王郡丞的葬禮自是去不成了。姚七娘本就不想去,只是她如今到底還是那王郡丞的一房妾室,若是王柳氏發(fā)現(xiàn)她不在場,只怕免不了一頓責(zé)罰,說不定如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同柳十一坐在馬車中正苦惱時,掀了簾子見前頭便要拐進王家所在的巷子里,心中著急,便忽的有了辦法,她掀了簾子,見如今巷外無人,烏黑的杏眼一轉(zhuǎn),起了身,往馬車下一跳——
柳十一哪里知道姚七娘會忽然往車外一跳,見她掀了簾子只當(dāng)她是看看前頭的路罷了,見姚七娘起身便才恍惚覺得不對,想要拉住她已經(jīng)來不及。
馬車算不得高,只是仍在行駛,速度不快也不慢,但姚七娘這般忽的一跳,腳自然是崴了的。腳上的疼痛鉆心,不過她自小便吃了不少苦頭,這般疼痛自然能認得,她一聲不吭,只是咬了下唇,眉頭緊皺著。
這樣回去,便有借口在王柳氏面前說道。她無故離了葬禮,又同柳十一在一起,夫人不起疑心才有鬼,更何況先前秋穗又在王柳氏面前那般說道,王柳氏雖是沒有罰她,但秋穗到底是她帶來的婢女,而她不過是個外人。
“你做什么!”姚七娘此刻想著如何在王柳氏面前找個由頭圓過去,柳十一卻立刻下了馬車將姚七娘拉了起來。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初見時姚七娘便揣測如柳十一這般在官場打滾的人原不是一個喜形于色的人,如今看他那雙好看的眸子里頭,卻是分明的寫了幾分惱意。
便是腳上疼痛,姚七娘也是噗嗤笑了出來。
“多謝郎君搭救。”她道。
“什么意思?”柳十一其實已經(jīng)心中猜到,但還是希望姚七娘親口同他說。
“今日送葬之時我不幸崴了腳,郎君于心不忍念著我到底是王家的姨娘便送了我一程,只是郎君要去拜訪一位友人,便遲些將我送了回來。”姚七娘篤定柳十一會幫他圓這套說辭。
“你又何必如此……”柳十一嘆息,將姚七娘扶了起來。他原是想等她開口詢問如何圓過此事,由頭他都為了她想了數(shù)十個,卻不想她是這般倔強性子,便是自己受苦,也不肯同他開口。
他是該夸她這份獨立,還是該罵她對他的不信任?
一時間心頭又是憐惜又是慍惱,柳十一便抿了唇不再說話。他瞧這她這般嬌柔的面貌,只是這十六歲姑子的心竟是比婦人都還堅韌。
“那郎君,是不是如此?”她抬頭看她,靈秀的眸子卻好似藏著一把冷硬的刀。
她想同他撇的干凈。
“是。”柳十一扶起她,落下一字,她既是這般想法,便如了她的愿。
姚七娘終于露出笑容來。
待回了王府,送葬的人群自是早已回來,柳十一原是攙扶著姚七娘,只是入了巷子,姚七娘便是謝了一番柳十一,隨后便拒絕了柳十一的好意攙扶。
柳十一也不說什么,只是看著姚七娘一瘸一拐的走進王府,他則走在后頭,只瞥了一眼她瘦弱的背影,便別開了眼眸。
他見過諸多女子,對她卻獨有幾分憐惜,只是他不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