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心動
- 妾聞春
- 東風(fēng)著意
- 3350字
- 2020-09-25 15:23:17
兩個婆子兩個漢子扛著扁擔(dān),將裝著姚七娘的豬籠緩緩的往水里頭放下,深夜的湖水又冷又涼,浸透了姚七娘的繡鞋,姚七娘打了個哆嗦,抓著竹籠上頭,盡力不讓自己的身子離水太近。
只是,這般也只是垂死掙扎罷了。
村長抬了抬手,豬籠便被緩緩降下,姚七娘抓著籠子,看著姚盧氏那張得意的面孔,連掌心被籠子劃破都全然不知。
身子緩緩下墜,水漸漸漫上來,小腿、膝蓋、小肚、腰際、前胸、脖頸.......姚七娘的呼吸頃刻被水吞噬,冷冷的河水灌倒她的鼻子嘴巴里頭,一瞬間便是窒息,這種感覺恍恍惚惚,卻又令人難受得清晰,耳中也被湖水灌滿,一下子什么聲音都沒有。
她覺得渾身被什么擠壓著,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籠子被抬了上來。
哪怕只有頭露出水面,姚七娘也不放過能大口呼吸的機(jī)會。
“說!你悔不悔!”村長拄著拐杖上前,責(zé)問道。這是對待紅杏出墻的女人的‘禮節(jié)’,若是姚七娘現(xiàn)在能夠表現(xiàn)出懺悔的姿態(tài),待會也自會給她個痛快。
姚七娘呼吸好空氣之后,卻是咧嘴一笑,哪怕滿身濕漉漉,那一雙眼卻還是格外的有神采。
“悔?我為什么要悔?我不悔!”這般話說出來,姚七娘卻是心里頭一陣暢快,反正左右不過一死,她為什么要向這些人屈服?
“那奸夫是誰?”村長沒有理會姚七娘的,又繼續(xù)詢問道。
“不知道。”姚七娘挑眉道,滿眼的不屑。
村長搖了搖頭嘆息道:“冥頑不靈。”
豬籠又被緩緩落下,姚七娘整個身子都到了水里。每次她覺得自己快要悶死在水中時,籠子又被拉上來,這般循環(huán)往復(fù)。好像是在生死之際游離一次又一次。
雖是不至死,但姚七娘早已被折騰得臉色發(fā)白,原本那嫣紅的唇瓣此刻也微微的透著紫,濕漉漉的像個鬼一般。
但這般反復(fù)十幾次,姚七娘連大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身子斜靠在豬籠里,小口的呼吸著。
“七娘........”被婆子按著的蘭嬸早已哭成了淚人。
姚七娘此時的意識已經(jīng)不是很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自己所有的意識似乎都全然被抽離。
村長長嘆一聲,揚(yáng)了揚(yáng)手道:“給你個痛快吧。”隨后,那兩個婆子漢子手一揚(yáng)整個豬籠都被松開,沉到了水里頭。
河水很快的將整個豬籠吞噬,在里頭的姚七娘也是。
“村長不好了!”一個身著粗布短褐的大漢慌張的跑上前來。
“怎么回事?”村長詢問,只是還未等那大漢回答,便有馬蹄聲逐漸逼近。
一男子正揚(yáng)鞭策馬而來,他一頭墨發(fā)被風(fēng)揚(yáng)起,氣勢逼人,而那男子正是——柳十一。
“滾開!”柳十一騎著馬,對著擋在他前頭的人喝到。村民們被忽然到來的柳十一震驚,皆都愣在原地。柳十一抬眼看去,見著那豬籠已經(jīng)逐漸沉到水里,便從馬上翻身而下,飛快地跳到水里頭。
柳十一潛到河底,裝著姚七娘的豬籠被他拖曳上岸,他抽出佩劍,將豬籠的頂蓋一劍劈開,將奄奄一息的姚七娘抱在懷里頭。
“這位郎君,這是我們村子里的事,請你不要插手。”村長出聲道。
柳十一卻根本不理會那村長,而是溫柔的拍了拍姚七娘的臉,輕輕喚道:“七娘?七娘?”
“柳十一........”姚七娘孱弱的睜了眼睛,從口中吐出口水來,艱難道,“你來了啊。”
“七娘別怕,我來了........”他用手輕順著著她的背,姚七娘一時間腹中難受,又從口中吐出大灘水來。柳十一見狀更是心疼,他用袖子擦去姚七娘的唇邊的水漬,低低道,“此事很快便會結(jié)束,你且忍忍。”
姚七娘其實在方才豬籠被帶出水面時,便看到了柳十一了,她以為是自己將死時回光返照所見的幻影,卻不想他是真的來了。
雖是她姚七娘的霉運(yùn)都因他而起。可是此時此刻的柳十一在她眼中,卻真的好似神袛一般。她被他抱著,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心跳,恐懼擔(dān)憂驚慌失措,便好似全然都不見了。
他來救她了。
他來了。
“你們私自沉塘,草菅人命,倒是膽子不小。”柳十一平日里待人待事皆是云淡風(fēng)輕,此刻臉上的神情卻冷凝成了霜,雖是渾身都被湖水浸濕,卻沒有半分影響他的氣勢。
這般氣勢,村民見了,皆是紛紛往后退去,甚至忘記了眼下柳十一只有一人在場。
村長卻是捋了捋胡子,他見這郎君氣度不凡,想來應(yīng)不是尋常人家,只是,姚七娘與人私通,便是大罪,他這般處置,斷然沒有什么過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老朽這般處置,不過是按照村中的規(guī)矩處置,她與人私通,便是沉塘的下場,倒是郎君你這般阻撓,委實不合規(guī)矩。”
“規(guī)矩?”柳十一冷冷的扯了嘴角道,“你問我規(guī)矩?這沉塘一事本就不合我大周律法,更何況,這建康城里頭,都沒人同我說這規(guī)矩二字,你既然同我說規(guī)矩,那我便告訴你,眼下我柳十一便是規(guī)矩。”
他向來處事低調(diào),這般耀武耀威的說辭,他也是第一次說,可為了懷里頭的姑子,這般感覺似乎也不壞。
“郎君未免有些狂妄自大了。”村長眸子閃過一縷精光,這男人,大概便是這姚七娘的‘奸夫’了,至于這柳氏,難道是那建康的柳氏?
姚七娘會傍上這般厲害的人物?村長疑慮,在一旁的姚盧氏卻是大大咧咧出聲道:“還不將這對奸夫淫婦拿下?”
她倒是沒有想過,姚七娘這個賤人竟是能勾搭上這般品貌的郎君,可便是這般又如何,她們這里這么多人,還怕拿不下這兩個人嗎?姚盧氏在那里頭頤氣指使,便有幾個膽子大的漢子上了前頭。
柳十一面上卻是帶著笑容,好似全然不將這些人放在眼里頭,只是道:“此事的因誰而起?若你們誰能告訴我,也好免受牢獄之災(zāi)。”
原本看熱鬧的村民此刻面面相覷,仍是不敢相信柳十一是個厲害角色。姚盧氏見眾人遲疑又動搖,便又指著那二人道:“那人不過是擺譜的,姚七娘這小賤人能夠傍上什么好貨色,裝腔作勢罷了,你們難道要放過這對狗男女?”
姚盧氏這般發(fā)話,那幾個漢子也大膽了一些,說著便要上前拿下姚七娘和柳十一。
“蠢婦。”柳十一只是動了動唇吐出二字,根本不將姚盧氏放在眼里。
“不好了不好了村長!”有一個大漢跑上前來,村長被驚得身子一顫道,“又怎么了?”
“村外頭........村外頭........”那漢子跑到上氣不接下氣,說話自然也斷斷續(xù)續(xù),村長見狀更加慌張,忙忙追問道,“村外頭怎么了?”
“來了一群官兵!”那漢子將話說完,村長卻驚得松了手中的拐杖,拐杖落下,跌在地上咣當(dāng)一聲。
隨著拐杖落地聲響起的,還有諸多馬蹄聲,村民們驚得散作一團(tuán),膽子小的更是已經(jīng)逃開。馬蹄聲接近,騎在最前頭的,便是藍(lán)田。吁的一聲,藍(lán)田勒住了馬,見柳十一正抱著姚七娘站在河旁,便立刻翻身下馬,到了柳十一跟前跪下道:“屬下來遲,望郎君恕罪。”
柳十一勾了勾唇,含笑道:“比我預(yù)料的來得早了一些。”
“拿下。”那騎馬在藍(lán)田后頭的身著緋色繡云雁官袍的面容清秀的青年此刻騎在馬上出聲道,眾多官兵隨著他一身令下,一擁而上,將村民團(tuán)團(tuán)圍住,這清溪村的村民哪里見過這般陣仗,膽子小的都已經(jīng)紛紛跪下,大聲道:“官爺,此事與我們無關(guān).......”
姚七娘被湖水浸了半晌,此刻正冷得打著哆嗦,柳十一心疼的蹙了眉,便對藍(lán)田道:“外裳脫了。”
藍(lán)田見自己郎君那般柔情似能掐出水來的眼,哪敢怠慢,立刻解了外裳蓋在姚七娘身上,又道:“郎君抱了這姑子這么久,手上許是酸了,不如先由我代勞。”
柳十一抿唇一笑道:“不必,我抱著她便好。”
柳十一同藍(lán)田說話的片刻,官兵已經(jīng)將諸多村民都拿下,姚盧氏躲在人群里頭,提了裙子便想跑,卻被幾個官兵攔下,她只得灰溜溜的返回,躲到人群里頭。
“老師。”那青年見場面被穩(wěn)定下來,便走上前來對柳十一一揖。
柳十一含笑點頭道:“子宜,此事多謝了。”
程宜卻又是一揖謙和道:“與老師為我所做的相比,此事不足掛齒。如今這些刁民皆被拿下,請老師發(fā)落。”
被官兵拿下的村長面色鐵青,他沒有想到處置一個蕩婦而已便惹來這么多麻煩,狠狠的給了那躲在人群的姚盧氏一記眼刀,口中喊道:“你們這般仗勢欺人!還將不將王法放在眼里頭。”
王法?和他說王法?
柳十一勾唇一笑道:“子宜,告訴他們你是誰。”
“在下程宜,是陛下新任的臨川郡太守。”
那少年的話語落下,村長便立刻跪了下來,剎那將便換上了一副唯唯諾諾的神情,沖程宜喊道:“太守大人!此事是那姚盧氏的主意.......她說若這姚七娘死了,便將那王府給的安葬費分我一半........”
“你們倒是算的夠遠(yuǎn)的。”柳十一抱著姚七娘緩緩走上前來,“帶下去。”他吩咐道,官兵便將村長帶了下去。
隨后他抱著姚七娘又到了姚盧氏跟前,姚盧氏嚇得魂都沒了,整個人跌坐在地上,口中顫顫道:“郎君,我真的不知道你和這個小賤人.......”
“小賤人?”柳十一挑眉復(fù)述了這三字。
姚盧氏立刻跪下道:“這姚七娘........民婦真的不知道........”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這帳,我們都得好好算一算。”柳十一臉上雖是沒有半分惱怒,但身上的氣勢卻是壓得姚盧氏心頭一震。
“帶下去。”柳十一又道,兩個官兵上前,將王柳氏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