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為何
- 妾聞春
- 東風著意
- 3178字
- 2020-09-25 15:23:17
雖是被這春杏的陣勢嚇了一跳,但那少年到底是個心善的,見她這般慌張,便詢問了一番,只是春杏自然不能將姚七娘的事情一一說的清楚,只是含糊的說自家姨娘有了麻煩,需得去南街柳府尋個人。
少年見春杏神情慌張不似作假,便令車夫捎帶上了她。
而此時的姚七娘,正在轎中顛簸,她的手腳被綁著,嘴上也系了布條,連聲音都發不出。她雖是不確定春杏此行是否順利,但眼下這般情況,她也沒有多余的辦法,到了清溪村,也不知是她們會將她關押一會,還是直接沉塘,若是將她關押一陣,她還可以想些辦法迂回,若是直接沉塘……
姚七娘緊咬下唇,心中越發恨來,她倒是沒有想過那盧姚氏和王柳氏會這般狠,若說王柳氏處置她這般紅杏出墻的婦人尚且算是有些原因,而那盧姚氏怎么說也是她的繼母,這般心狠手辣,巴不得她去見那閻王……
還真是最毒婦人心。
姚七娘知道此刻慌張沒有半分用處,一顆心也便愈加冷靜下來,愈加冷靜,也便愈加開始回憶往昔,而她最懷念的,是溫柔的母親。
兒時的母親總是溫柔的撫著她的臉說道:“我的春兒,以后定然會長成一個大美人,遇著一個心儀的郎君,隨后也同娘親這般生個漂亮的孩子……”她那時總是在母親懷里撒嬌,咯咯的笑著,全然不明白母親話語中的盼望、眷戀以及不舍。
她八歲那娘,母親去世,父親便像是變了一個人。那個溫柔的摸著她的頭的父親不見了,他罵她災星,因為她克了娘親,所以娘親才死的。
她不知道娘親是不是自己克死的,但蘭嬸說,母親生她的時候,的確是九死一生。
“小春兒,你要同你父親好好的……好好的……”母親抓著她的手不斷的囑咐道,隨后便再也沒有了聲息。
彼時她不清楚死生這個概念,她只知道母親合了眼,便再也睜不開。
再也。
其實,母親死后她也并非全是糟糕的記憶。
十歲那年,父親帶了那個女人回來,讓她喚她娘親。她不肯,便跑了出去。
再后來,那個女人帶了姚書回來。八歲的姚書躲在她身后,羞赫的看了自己一眼,隨后輕輕的、輕輕的喚了一聲:
“阿姐——”
她那時告訴自己,這一切也不都是那么糟糕的。
再然后,父親便開始喚她七娘,父親未曾解釋為何喚她七娘,但她隱隱猜測,父親定然有幾個兄弟,而他兄弟的女兒里頭,她排行第七。
只是,父親未曾和她說,她也不曾明白。
她不曾明白的事情有許多,可是日子仍是得過的。
被賣到王府,做了那王郡丞的第九房小妾,那王郡丞死了,她便可以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卻不曾想撞上一個柳十一,許給了她自由。
終究是她想要的太多,榮華富貴錦衣玉食之后,她還想要的是自由。
姚七娘啊姚七娘,若是能夠重來一次,你還會這般選嗎?
姚七娘雖是不知道答案,但眼下她只想活下去。
柳十一啊柳十一,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姚七娘閉了眼,索性縮在轎子里頭慢慢的等待迎接自己的命運。
轎子重重的停下,一倒,姚七娘踉踉蹌蹌的撞在了轎子里頭的墻上。
“將這小蕩婦拖出來。”
姚七娘打了個激靈,這是姚盧氏的聲音。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進了轎里頭,將姚七娘拽了出來。
此刻已是深夜,清溪鎮不少看熱鬧的村民正拿著火把在道旁看戲,姚七娘見著生得憨實的村長正拄著拐杖走來,盧姚氏正站在他身后。
村長捋了捋那花白的胡子,清了清嗓,隨后緩緩出聲道:“姚氏七娘,你身為王家的九姨娘卻與他人私通一事,你認是不認?”
姚七娘嘴上被塞著布條,嘴里支支吾吾說出的一句話都教旁人聽不清楚。
“將她嘴上的布解了。”村長朝婆子吩咐道。
那婆子解了布條,姚七娘便立刻出聲道:“我為什么會做王家的姨娘?還不是因為姚盧氏將我賣到王府,換了銀子,嫁到王府非我本意,做九姨娘非我本意,你可明白?”
那村長又是捻了捻胡子續道:“可無論如何,你已嫁到了王府,你便是王家的人,與人私通,這便是你的過錯。”
“過錯?”姚七娘冷笑,“我守著一個可以做我爺爺的男人,便是福澤?便是本分了?私通一事,我原有幾分后悔,可如今看來,與其就這么過下半輩子,做個真正的女人也不錯……”
“下賤!”人群里不只是誰說了一句,便有石子砸到姚七娘身上,姚七娘被砸到肩膀,悶哼一聲,抬眼看姚盧氏道,“你這般對我,不怕父親知道么?再不濟,我也是他親生女兒。”
姚盧氏冷笑一聲道:“待你沉了塘,我會同你父親說你與人私通,已被村中處置。你與人私通一事不假,你父親又能說什么?”
姚盧氏的話說完,又看向村長道:“王家主母已命人為她驗過身,她與人私通一事不假,事不宜遲,快些將這小淫婦沉塘吧。”
事已至此,姚盧氏也不用偽裝平日里那般溫順模樣,直接喚起了姚七娘小淫婦,村長低嘆一聲,擺了擺手。
“塞到豬籠里去吧。”
村長的命令落下,兩個婆子拽了姚七娘便往豬籠拖去,姚七娘瞥了一眼姚盧氏,卻見她一臉得意,想來她一開始便想將她置于死地,姚七娘朝她冷笑道:“盧姚氏,若我能活下來,你之后的日子,怕是不會太痛快。”
“死到臨頭還這么多話。”姚盧氏罵罵咧咧,隨后推了姚七娘一把。
“住手!”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頭喊了一聲,只是這聲音姚七娘卻是熟悉的,姚七娘側臉看去,見姚書正從人群中跑來,身后跟著蘭嬸。
姚書穿過人群,到了姚七娘面前,對上姚盧氏道:“母親,你怎么能這樣!”
“我怎么樣?這小淫婦和人私通被主母抓了,還能怪我了?”
姚書面色一沉,看向姚七娘道:“你真的和別人……”
他語氣澀然,似是有幾分失望。姚七娘卻是很干脆便回道:“是,你母親說得沒錯,我是與人私通。”她雖是希望姚書能救下她,但如今已經沒有必要說謊。
“即便如此……”姚書緩緩出聲,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看向姚盧氏道:“即便如此母親你也不應該害她被沉塘……”
聽見姚書這般話,姚盧氏抬手便毫不客氣的給了姚書一個巴掌,口中惡狠狠道:“我害她?她與人私通按照村法處置自然是要沉塘的!”
姚書被扇了個巴掌卻仍是擋在姚七娘身前道:“可是我大周律法里頭,沒有一條說是與人私通便要被沉塘的?”
“我供你在學堂讀書便是讓你學了這些東西,幫著這小賤人來對付你娘親的?”
“母親,你放過阿姐吧。”姚書哀求道。
“我便是想放過這賤人,你也得問村法放不放過這賤人。”
姚書看向村長,村長也只是嘆息著對他搖了搖頭。
“阿書你下去吧。”村長出聲道,姚書自是不肯,只是村中的幾個大漢已經上前來將姚書制住,姚書掙扎,為首的一個漢子卻往那姚書頸后下了個手刀,姚書一介書生,哪里能挨得下莊稼人這一下,隨即便暈了過去。
姚七娘閉了眼,知道眼下是再沒有任何辦法了,春杏就算已經通知了柳十一,可是南街到這里,也要諸多路程,也不知柳十一能不能趕到。
她感謝姚書今日能為她出頭,雖是她素來同他不對付,但此刻卻站到了她這邊,她萬分感激。
兩個婆子粗暴的將姚七娘塞到豬籠里,豬籠極大,而姚七娘的身子嬌小,便是姚七娘被塞了進去,籠子還空了一半。
姚七娘死死的拽著豬籠,想試試用手能不能拽開,只是試了試,便知道這豬籠異常結實。她雖是會些水性,但若是不能從這豬籠里出來也是死路一條。
怎么辦,該怎么辦?真的便這般等死嗎?
“村長,能否讓我同七娘多說幾句話?”蘭嬸走上前來,臉上盡是哀傷的神色。
村長點了點頭,默許了蘭嬸的行徑。
蘭嬸走上前,蹲下身子看著關在豬籠里的姚七娘,便立刻紅了眼眶道:“七娘苦命的孩子……對不住,蘭嬸沒能幫上你……”
姚七娘見蘭嬸這般難過,便立刻擠出了笑容來,道:“蘭嬸你別哭,你能來看我,已經是盡力了。”若是她沒有猜錯,姚書大概也是蘭嬸叫來的。
“你當真和男人……”蘭嬸紅著眼問道,卻不是鄙夷的語氣,語氣中有些不敢置信,但更多的是心疼。
姚七娘自是不會瞞她,便點了點頭。
“他可是真的愛你?你如今這般他可知道?若是知道為何不來救你……”蘭嬸的紅腫了眼睛,姚七娘從豬籠里頭探出只手來握住了蘭嬸的手道。
“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有沒有趕來,但是我知道,他若是知道了,定然會趕來……”
她為何會這般信任他?她如今還想不明白,可是之后,大概也沒機會明白了。
“時辰到了——”村長的聲音落下,婆子上前將姚七娘和蘭嬸分了開。
“七娘!”蘭嬸驚呼,伸手想再去握姚七娘的手,其中一個婆子卻已經將她拉了開……
時辰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