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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折

烏云在天際撕扯,卻沒有一束光能將它刺破。

干掉的血,成了黑色。

狂風一吹,成了飛沙。

他一手抱著頭盔,一手提著刀,走在這片戰場上。

跨過一具具,不知是敵是己軍的尸體。

鎧甲上滿是血跡,有他的,有敵人的。

他不覺得血的氣味腥,因為早已經習慣。

他也不覺得尸體的氣味臭,他甚至吃過。

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十年。

他殺過的人,砍下的頭,都是他戰無不勝的象征。

戰至一兵一卒,最后,他仍然站著。

他,絕不會敗,絕不會。

現在,他稍微有點累了。

是時候,該歇一歇了,他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榮譽。

可是,在戰場上,絕不能累,絕不能!

尸體的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腳!

尸體握的刀,向他揮來!

“死!”

那是猶存了一口氣的叛軍。

或許這一刀揮去,這具“尸體”就會燃盡最后的生命。

可是,這就是使命,每一個戰場上人的使命。

揮刀,殺死每一個敵人。

一道閃電劈下,一道驚雷響起。

雨,淅淅瀝瀝落下,轉瞬就遮蓋了天際。

他,還活著,他,沒有死。

因為他就是楚天闊,戰無不勝的將軍,絕不會敗!

他只管走,殺死每一個不甘的亡魂。

雨停了,又該往何處去?

他不知道,他早已沒了方向。

戰場之外,他不識路。

長安,是的,長安。

回長安啊,這是將軍的使命。

他打了足夠的勝仗,是時候回京復命了。

可是,他找不到路,他需要找一個路口,或是一個活人。

可是,哪里還有活人呢?

戰場之上,是尸體和亡魂的歸宿。

戰場之外,是流離失所之人的故鄉。

他漫無目的,吃著人肉與草根。

現在,他找到了。

在山腳下,他找到了活人,那是兩個流寇。

流寇很好認,比流民會多身衣裳,卻一定是破爛的。

眼睛里泛著貪婪,拖著麻布袋,時刻準備搶奪誰的財產。

流寇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總會拿著把破刀。

刀,什么樣的刀不是破刀?

他的刀就不是破刀,那是戰場上殺人的刀。

那是戰刀。

流寇看到了他的刀,也看見了他的鎧甲與頭盔。

流寇不會去招惹他,這是屬于流寇的生存之道。

什么樣的人可以殺,可以搶。

什么樣的人,要躲。

眼前的人,就必須躲。

可是他不會讓流寇躲,不僅如此,他還走上前去。

兩個流寇沒有說話,互相看了一眼,警惕著。

沒有誰走向誰但是卻不說話的。

可他就是,不說話,他只是揮刀殺人。

他揮過無數次刀,砍掉過無數的人頭。

所以他的刀很快,很快。

兩個流寇幾乎是同時瞪大了眼,又同時倒地。

他本應該抓流寇問話,但他殺了流寇。

只因為,他是將軍,而這兩具尸體是流寇。

該殺。

而且,他現在餓極了。

他打開流寇的麻布袋,很可惜,不是食物。

里面,是一個女人。

他當然也愛女人,但絕不是現在。

不過,他好歹有了個活人。

“謝謝你救了我。”

女人很感激他,眼里是崇拜的色彩。

他應該被崇拜,但不應該是被女人。

他應該被將士,被敵人崇拜,因為他是個將軍,不敗的將軍。

“不用謝我,說說,你是什么人。”

女人回答道:“民女繡娘,就是生在這里的人,住在附近的村子里。”

“帶我去。”

他不愿意對她說太多話,因為她是個女人。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高興的,她服從他。

“恩人,你是哪里人?”

他的情緒如風云般變幻莫測,此時他又不開心了。

“不要叫我恩人,叫我將軍。”

“可是……”

“沒有可是。”

她愛他的高傲,這種高傲是她未曾見過的。

她所見過的男人,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他即奪目,又對人疏遠。

這正讓她被吸引,這是個優秀的男人。

“將軍,你是哪兒的人呢?”

她乖乖叫他將軍,他對她印象又好了些。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是大唐的將軍,不敗的將軍。”

“現在,我要回長安復命。”

她的眼里有些詫異,有些崇拜,也有些悲傷,憐憫。

女人對待男人最常見到的情緒,此時都在她眼里。

她所謂的她所住的村子,與他所想一般無二,死氣沉沉。

此時正是傍晚,卻沒有一戶人家升起炊煙。

“將軍莫要見怪,連年戰亂,這里的人要不走了,要不就都死了,已經被沒幾戶人家了。”

“你為什么留在這里。”

“家里老父親腿腳不便,沒法趕路,所以只能留在這里。”

他見到了她的老父親,雙眼無神,瘦骨嶙峋,瘸了條腿。

這樣的人,本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這樣的人,或許留下屬于人類的本質,就只有求生的欲望了。

他只看了一眼,也沒有說話。

對他而言,這樣的人,不配。

他將頭盔放在堂屋的桌上,這是這個屋子最大的榮譽。

堂屋連門也沒有,畢竟家徒四壁。

沒有門的屋子,卻也沒有其他人能看見這份榮譽。

“將軍,今晚就委屈你暫居陋室了,明日民女便給你帶路。”

沒有晚飯,她只是拿了些許吃食與他。

她自己與老父親則是餓著肚子。

夜里,他睡得很熟。

刀,卻握得很緊。

有一種人,面對未知,也沒有絲毫畏懼。

這種人,牛鬼蛇神也不敢輕易靠近。

可是,他的頭盔還在屋子里。

而現在,他的頭盔不見了。

她聽到了聲響,但當她進到堂屋時,只看見屋外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逝。

她此時如墜冰窟,將軍的頭盔被偷了。

她無能為力,她應該立馬告訴他。

“繡娘,別去……他在做夢。”

她的老父親一瘸一拐走來。

女人說道:“我去叫醒他。”

“你知不知道古代有個將軍……做夢時如果醒來就要殺人。”

“他一定不是那種人。”

“如果不是那種人,他會是哪種人?”

老父親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頭盔已經丟了……喊醒他又有什么用?”

她應該叫醒他的,否則他現在不會如此大怒。

“你知不知道,這是我的頭盔,不敗的將軍的頭盔。”

他的聲音并不高昂,怒火都在他的眼中。

“將軍……沒有頭盔,你也一樣是將軍。”

“閉嘴,現在你只要告訴我,我的頭盔被誰偷了。”

“村里還有一個小孩留著沒有走,應該是他偷了。”

“帶我去找他,我不會殺他,但得砍下他的手。”

“他應該已經逃了,拿上將軍的頭盔去獻給流寇了。”

一個小孩,偷了將軍的頭盔,去獻給流寇。

他不覺得好笑,只覺得怒火中燒。

但這卻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孩,是無法獨自生存的。

偷竊,獻寶加入流寇,是小孩能想到唯一的法子。

“流寇在哪兒。”

“就在昨日所見到的山上,但他們有幾十人……”

這伙流寇就是這方圓百里的主子,見到什么搶什么。

她差點也成了流寇的“戰利品”。

她想勸他,但他沒有再看她一眼。

他不想再多說,于是他便走了。

她只能看著他離去,她沒有辦法挽留,也沒有資格。

他的千軍萬馬,已經死去了。

他現在只有一個人,但他不會有畏懼。

他只需要一把刀,就可以殺死任何人。

就像現在,他當著幾十個流寇的面,殺死了他們的同伴。

流寇也殺人,殺人的時候手同樣不會抖,同樣不怕死人。

但血濺到眸子里,仍然面無表情的人,他們頭一次見到。

他一個人,震住了幾十個拿著刀的漢子,一如他所料。

他是將軍,尸山血海中走出來的人。

在他眼里,這些流寇只是上不得臺面的小人物。

流寇首領咬牙切齒,但眼里卻滿是謹慎。

“這位好漢,咱們無冤無仇,為何殺我的兄弟。”

“昨晚,有個小偷偷了我的頭盔,聽說是獻給你們了。”

“哦……你要找那小鬼報復的話,大可免了。”

流寇首領露出殘忍的表情,“老子已經把他殺了。”

“我的頭盔呢?”

“進了老子嘴里的東西,沒有吐出來的說法。”

可是,那是將軍的頭盔。

他不能忍受,他的頭盔被流寇占有。

他現在很不開心,他認為他們現在應該心膽俱裂,乖乖把頭盔還給他。

那么他只會砍掉流寇首領的雙手,不至于殺人。

他提著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要殺人了。

前面我們已經說過,小人物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但他不明白,他習慣了敵人聞風喪膽的模樣。

可是流寇并不會任他宰割。

相反,流寇們已經把他視作獵物,而且已經是陷阱里的獵物。

他仍然沒有意識到,面前不是綿羊,而是一張獵人的網。

當流寇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抓住時,他依舊不明白。

“放開我!”

“話太多了。”

第一次,他被人嫌棄話太多了。

他沒來得及發火,已經被打昏。

“盔甲拔下來,人先關著,看能不能換錢。”

“大哥,這身盔甲……他好像真是個大唐的將軍?”

“管屁用,如果不能換錢的話就是屎。”

流寇的生存之道。

他已經被關了兩天兩夜,像是被徹底遺忘。

而流寇們正在歡聲笑語,喝酒吃肉。

他們在慶祝,慶祝流寇首領新婚。

也正是因此,我們的將軍才能安穩地渡過這兩日。

新娘子不是別人,正是繡娘。

她沒有新娘子應有的待遇,反而像個丫鬟。

伺候著這些人喝酒,還時不時被動手動腳。

流寇首領樂見其成,什么事都占大頭,如果還不讓小弟吃點豆腐,這樣的老大也活不久。

流寇的生存之道。

流寇們都睡著了,流寇首領也睡著了。

她整理好衣衫,也順帶吞下所有苦水。

他沒想到,救自己的會是她。

“將軍,你沒事吧。”

他心中充斥一股暖意。

如此忠誠的女人啊。

“你怎么做到的?”

“民女不過是在他們酒里下了藥,不過他們過不了多久就會醒了。”

他眼里流露出欣賞,“很好。”

她愛他的臨危不亂,哪怕是現在,仍會讓她覺得高貴。

“將軍,我們快逃吧。”

他眼神一冷,逃?他從來不會逃。

他要殺人,殺死這幾十個現在完全無法反抗的流寇。

甚至,還有他們的家眷。

“將軍……你……”

他對她又有些失望了。

“戰場上容不得絲毫手下留情。”

她呆立在原地,而他去殺人了。

他回來了,一身鮮血。

他握著那把熟悉的刀,但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怒氣。

“我的頭盔呢,我的鎧甲呢。”

她猶豫,還是回答道:“想必是被他們熔了,做兵器了。”

他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她跟了上去,她想知道他還要做什么。

她知道了,他要將每一具尸體砍得血肉模糊,泄憤。

他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氣喘吁吁,休息了好一會兒。

“覺得我殘忍嗎。”

她低下頭,“將軍,民女不敢……”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們拿走了流寇的糧食,又回了村子。

“這一半,你們留著。”

老父親在門邊,直直地看著糧食。

“現在,你該給我帶路了。”

她對他說道:“將軍,你去村口等我一下好嗎。”

他沒有問她原因,走出了屋子。

老父親拉住她的手,“給他帶路只要兩日,你會回來吧……”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一定要回來……這些糧食根本不夠……”

她抬起頭,將一支發簪插進了老父親的脖子。

老父親的尸體慢慢倒下,發簪抽出得很慢。

這樣,血才不會濺到她身上。

“爹……糧食都給你……我只想離開……”

現在,沒有人會再拴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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