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 亂了序的人生只好將錯就錯
- 張張張徑是
- 7741字
- 2019-04-02 19:08:03
生活是經歷過短暫的不平靜之后,又回到它應該回到的樣子。
我在家只呆了兩天就去了學校。顯然,對于過了的事情,我父母也不想深究,看到我平和了很多,他們也平和了很多。
在我的要求下,我在學校外面租了房子,相對的自由,對此刻的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春日里的陽光照了半年,還沒等到冬天就如此嚴寒……”
躺在河邊的草地上,我小聲地哼唱著自己寫的歌。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曾以為自己會愛上的城市,此刻顯得那么陌生。不遠處是一條濱河小道,有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夫婦,有看著孫子奔跑的慈祥老人,不知名的水鳥一個俯沖扎進水里,片刻后又興奮地破水而出……初秋的陽光很溫暖,但M市的天很冷,本該暖烘烘的陽光,卻讓人有想逃的感覺。我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誰。將異鄉變作故鄉,需要的不僅僅是勇氣。
該面對的東西終要面對,我逃到XZ,也沒能逃脫自己的心。
學校還是那個樣子,讓人感到溫情的是,我的東西都還在。如果在m大,估計早被打掃衛生的阿姨清理了吧?
“回來了?。孔兒诹?!”
“臥槽!這是誰?。 ?
“勇士回來了???”
同學們紛紛給我打招呼,似乎努力喚醒我的記憶,來提醒我這就是我現在的生活。
我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回應。走了兩千多公里,廋了三十斤,掉了一層皮。這大概算是自找的磨難吧。只是遺憾這磨難不夠刻骨銘心,不足以讓我脫胎換骨。
墻上的畫報已經取下,換上了勵志標語。趙玲恩的書還堆在桌子上,作為我僅剩的一點回憶。只是空落的座位提醒著我,讓我知道這一切不是夢境,而是真實存在的。我順著窗外射進的陽光,小心翼翼地撫去趙玲恩書上的那些積塵?!皬垜z,趙玲恩……”我反復念叨著這兩個人的名字,她們性格長相相差十萬八千里,她們又似乎好像。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張陌生而熟悉的笑容,那張帶給我希望又將我推入無邊黑暗的笑顏,朱唇輕啟,言笑晏晏。
曲鵬輕輕地拍了下我的背,我發愣的時間稍微久了點。他搖了搖頭,又點點頭,自從趙玲恩走后,我們之間的話很少很少。我能體會到他的關心,又并非能全然接受。我無法理解他是少年不識愁滋味,還是簡單地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說起來,這么長時間,我也想了很多。時間是最好的藥,只是不知留下的是不治之癥,還是不敢揭開的疤。
我腦海中飛快地浮著s中的一幕幕,m大的一幕幕,不論我愿意不愿意,我得向前走去。
n中放學很晚,十點才放學。我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中走到了流光溢彩的霓虹大橋上,川流的車潮,奔走的人群,想想N市的繁華也不過如此。我發現我分外懷想N市,那個承載并埋葬了我青春的城市。不,我的青春代替我在那里死去了,剩下這副行尸走肉幸存。
走下霓虹大橋,四周的環境變得破落了很多,M市畢竟是個小城市,終究比不得N市。
在趙玲恩走之后,我便去辦理了健康證,我想做點活,讓自己沒那么多想法。另外,我想的是,趁當時的我還健康。
m大是所很好的學校,當地的人很認可。我在m大時,兼職做過家教,由于m大的名氣,家教基本是供不應求的狀態,待遇也不錯。離開m大時,我順便將學生證復印了幾份,以備不時之需。
當時都是別人在聯系我,用各種優厚的條件來完成他們望子成龍的愿望。主動找兼職,原來要麻煩得多。
且不說我倍受限制的工作時間,很多飯店貼上招工的啟示,并不是因為他們真的要招工,他們只是想以此來反映他們飯店的生意很好;另外一些糕點作坊,更不會在半夜招工。于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活,便是酒吧的服務生。
也許是天生叛逆,又也許,我的心中早就扎根了這樣的想法,連我自己都沒意識到,我一開始就是朝著酒吧走去的。
“流離”,我喜歡這個酒吧的名字。藍綠相間中點綴著些許的紅,清冷的燈光倒是讓它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仿佛一個孤苦的人流落塵世,只能孤芳自賞。只有那不明顯卻又分外醒目的紅,似乎讓人充滿希望。
“你好,請問幾位?”酒吧門口的服務生打斷了我的思緒,他一臉笑容、彬彬有禮,我剛才觀察了他一小會兒,他對每個人都是這樣。
“你好,我是來找工作的?!?
他楞了一下,詫異地看著我,不過疑惑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他對我招了招手:“跟我來吧。雖然店里缺人,但我還是覺得你希望不大,畢竟……”
我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是在說我的身高。說起來,這個問題困惑了我很多年。尤其是當我走出無憂無慮的學校,開始接觸最簡單的社會時。的確,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跟殘廢真的差不了多少。我很想那般不可一世,但總會忍不住自卑。
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我沒有理由去責怪他。
“流離”酒吧很大,起碼絕不是它外觀看起來那么普通。酒吧一共三層,正中間是一眼霓虹噴泉,上面懸著一架三角鋼琴,一個身穿禮服的姑娘正端坐在鋼琴前彈奏,清脆、優雅。噴泉周圍是盤旋而上的螺旋式樓梯,看起來很大氣。酒吧內到處都是懸掛著的玻璃垂簾,人走過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玻璃垂簾上有燈光打出的標識。指引著道路。
那個服務生恭敬地敲了敲門。
“進?!?
“謙哥,他來應聘?!狈丈p聲地說道,他轉過頭,突然間看到沙發上坐著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喊道:“悔姐?!?
“你去做你的事吧。”那個叫謙哥的人望了我一眼,然后對那個服務生輕輕地說道。
而那個叫“悔姐”的人,從頭到尾一直在玩她的指甲,頭也沒有抬過。
“去二樓找覃浩登記,然后領一套工作服,明天開始工作,每晚八點到兩點?!敝t哥再次望了我一眼,然后就自顧自地說道。
“這……這就面試完了?”
我很奇怪地看著謙哥,然后他也很奇怪地看著我。
從門外聽到他的聲音,我便感覺到他很年輕,不過也沒想到他這么年輕,顯然比我大不了幾歲。他的做法,確實也說明了他是一個特別的人,而且,似乎太特別了點。這樣的面試,我沒見過,也沒聽過。
“錄你不好么?”
“你還沒告訴我做什么呢……”
“覃浩會告訴你的,去吧?!敝t哥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我才發現,他的臉這么秀氣。
“那個,上班的時間能不能晚一點?我想從十點十分開始?!?
謙哥打量著我,很仔細很仔細:“你是來消遣我的?”
這種人就這樣,看起來衣冠楚楚,卻不許別人半分忤逆他的意思。我只是對“流離”有點好感而已,又不是非要求著他。
“十點十分到三點十分,你如果要我,我說的是認真的,談不上消遣;你如果不要我,我才懶得消遣你?!彼镭i不怕開水燙,這句話大概說的就是我了。其實后果我都想好了,大不了就被打一頓吧,我現在還真挺欠揍的。
我這一句話把謙哥給氣樂了,她正要說話,那個一直玩指甲的女人開口了:“那么大個人了,別跟小孩兒一般見識。他挺有意思?!?
“怎么?你看上了?”謙哥看了一眼女人,似笑非笑。后來我才知道,悔姐開口,一般都是有目的的。
那個女人沒理謙哥,把頭轉向我:“認識我么?”
我望向那個女人,其實她挺好看的。她長得有些纖瘦,很干凈的臉,精致的五官,讓人覺得很恬靜,恬靜里又帶有波瀾。她一臉笑容,可剛炸了眨眼,她又好像從來沒有過任何表情。一頭短發剛好沒過耳根,黑色的皮衣皮褲,我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女人也能這么帥!而且,這個女人除了帥還很美。
“不認識。”聽剛才的服務生叫她“悔姐”,我懶得叫,看她到底想說什么。
“青悔,你可以叫我悔姐。十點十分到三點十分是吧?去隔壁找梁謀,他會告訴你該做什么。我不喜歡你剛才看我的表情!還有,你可不要消遣我,否則你會死得很慘的!”
青悔最后帶著撒嬌的語氣,她的語氣讓我覺得很惡心。我承認,剛才是帶有一絲貪婪的目光,她的確很美。
“紅夜”跟“流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風格,如果說“流離”像個文靜的大家閨秀,那么“紅夜”分明就是盛裝打扮的名媛,引人注目、不可一世。鮮紅的霓虹燈拼出楷寫的“紅夜”二字,沒有其他多余的裝飾。周圍是八盞射燈,人們的目光遠遠就被它吸引。富麗堂皇的大門,周圍停著許多豪車,讓這個地方顯得很尊貴。
我不敢想象我就這樣跑到了一個看起來這么高端大氣的地方做兼職,而我包里的學生證復印件,更沒有半點作用。無論是呂洛謙還是青悔,他們都沒有問過半句關于我的事情,沒問過我的工作經驗,沒問過我的年齡,似乎一切都無關緊要,似乎他們根本就不關心我能否做好工作。
在我說出“悔姐”兩個字后,門口的服務生便將我帶了進去。我和他一句話都沒說,只跟在他身后走著?!凹t夜”是一半迪吧一半KTV,而且,似乎KTV的比重還要大些。
那個服務生把我帶到梁謀的辦公室門口就離開了。“紅夜”的服務生比剛才“流離”的服務生似乎要冷淡得多。
坐在辦公室里的是個中年人,四五十歲的樣子,微胖,有些粗糙的臉上滿滿都是倦意。他眼眶很深,我敲門的瞬間,他猛然將頭抬了起來,看見我后,又面無表情地埋下頭去。幾秒鐘之后,又抬起頭:“進來?!?
“我是來工作的,悔姐叫我來找你?!?
“我知道。找我的人基本都是來工作的。把身份證拿給我登記下吧?!?
我將身份證遞給了他,右手握住左手,疊放在身體前面,這是辯論時教練要求我們的站姿,也是我最喜歡的站姿,現在都養成習慣了。
“出門右轉走到頭,拿上這個找虹姨領工作證和工作服,換好之后過來找我?!彼f給我一張單子。
我接過單子去找虹姨,準確地說是找一個大媽。這個大媽又老又丑,臟兮兮的樣子,惡狠狠的表情。她遞給我工作服的時候,竟然詭異地笑了起來。我拿上工作證和工作服趕緊跑了出去,這個地方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看起來“紅夜”也挺豪華的,但是為什么還會有這種人呢?虹姨從頭到尾都很鄙夷地看著我,也懶得和我說話,除了中間那個詭異的笑容,我沒有看到她的其他表情。她很不待見我,收下單子,然后把東西遞給了我,再然后,她又躺在了沙發上。
說起來這工作服挺好看的,白色的襯衣,黑色的小馬甲,配著一個領花。下身是條西褲,我滿意地照著鏡子,除了這滑稽的小圍裙,以及讓我自卑的身高外,我也算得上是儀表堂堂了。
看到我像模像樣,梁謀滿意地點了點頭。片刻,又嘆了口氣:“倒是一表人才,可是個子太矮了,不然可以去站大門?!?
我沒有回話。
“你站酒吧大廳吧,跟著盧楞學幾天,酒吧也就那些活。”
我點了點頭。
梁謀起身帶我下樓,據說每一個新人,最先都是由梁謀帶著熟悉環境的。
“對了,你怕打架吧?”走到門口,他又轉過身看著我。
“怕,我只是想當個服務生,應該不用打架了吧?”我最終還是這樣試探著回答,這里的人非富即貴,我哪兒惹得起???如果他真要我打架什么的,我還是逃了的好。
“怕就好!”聽到我的回答,梁謀哈哈大笑,然后又抬步向前走去:“在這兒工作,最好不要有脾氣,也不要多管閑事。這里的人,你得罪不起,我也得罪不起?;顑壕褪且话愕幕顑?,不用太積極,也不要想著偷懶,老老實實別惹事就好。對了,KTV那邊,無論如何也不準過去,成年人了,別試著用命去探險。記好了!出了事,你會死的。就算你沒被打死,我也會讓你再死一次,悔姐會讓你死得不能再死!”
看著他凝重的表情,我點了點頭。我只是想找個活做而已,怎么就要死要活的了?
“盧楞!”
梁謀一喚,一個年輕的小伙子便跑了過來,恭敬地叫道:“梁叔!”
“新來的,做大廳這塊,你帶帶他吧?!?
“好嘞!”
梁謀說完又看向我,點了點頭,顯然是提醒我記得他剛才說的話。見我認真地點頭回應之后,他也轉身向樓上走去。
“嘿,我叫盧楞,他們都叫我愣子?!绷褐\走后,盧楞開口說道,此刻的他明顯放松了很多。
“我叫葛行蕭……”我本來想說點什么,結果發現實在沒什么好說的。
“我們一般就是收拾桌子和送酒,挺簡單的。不過你得盡快熟悉這些酒的名字。對了,有件事情很重要,在這里無論發生了什么,你都要當做沒看見?!?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個客人將手隨意地放在一個女服務生的大腿上,而那女服務生也沒有表現出半點不適,依舊笑吟吟地為客人介紹酒的種類。想必這是“紅夜”特殊的盈利方式。
“其實這兒待遇不錯,你千萬要管好自己,千萬別惹事!”愣子再次叮囑道。
“好!”待遇的問題,沒人跟我說過,我也不太關心。聽愣子說,這兒的服務生待遇都差不太多,男服務生說起來就是打打雜,女服務生待遇會高很多,還有提成。
“既然待遇不錯,為什么感覺你們沒什么人???”我指的是男服務生,女服務生倒是挺多的。
“現在的人,沒本事又愛逞強。還有,真的挺煎熬的……”愣子看了我一眼,“算了,過兩天你就知道了。千萬別惹事!一定要記住??!不然我也會跟著遭殃的。”
我有些想笑,這才多久,愣子和梁謀都跟我說了一萬次“別惹事”了,我看起來有那么不安分么?
我跟在愣子后面,學著他干活,說起來,是挺輕松的。“紅夜”里負責點單的都是年輕貌美的女服務生,負責買單的也是她們,我們倒真是打掃衛生的。就只是從調酒師手中接過酒,送到女服務生手中,然后由她們交給客人。
他們的工作時間是從九點到四點,或者下午兩點到九點,像我這樣的人還真沒有第二個。工資是一個小時十五,我現在是一個小時十元,一個月后和他們就一致了。
下班后我飛快地趕回家躺下睡覺,能睡四個小時,第二天一早趕到學校,找機會偷偷打瞌睡。
這樣的生活倒不是累,只是嚴重的睡眠不足讓我總在不停地睡覺,所以不會去想亂七八糟的事情。過了這么久,其實我心情好了很多。
我在學習這方面有些力不從心了,也沒有一點動力??粗ㄒ灰粡垵M分的生物卷子,我又回想起和趙玲恩那個前五的約定,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沒有意義了。我將那張生物卷子揉成一團,又覺得不解氣,打開撕得粉碎,扔進了廁所里。
“紅夜”里有個駐唱歌手是個男的,一眼望上去就感覺很“娘”的那種,但他歌唱的真的好聽。他總唱王菲的歌,很深情。對于這種人,我談不上反感,當然,也不喜歡。他叫藍邀,至少大家都這么叫他。藍邀個子很高,濃眉大眼,事實上他也很討人喜歡,不少人都是奔他來的。姑且稱那些人為他的粉絲吧,他的粉絲更喜歡用溫柔去形容他。
曾經我也很堅決地反感這種娘炮,認為男人就應該像男人,不能這樣扭扭捏捏的。后來我無意間看到了約翰尼德普飾演的杰克船長,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男人,還能妖嬈的這么有魅力。說不上馬上接受,我也能以一種淡然平和的心態去看待別人,不再用自己的價值觀妄加否定別人。
藍邀的歌真的唱得很好,每天十點到一點,只要是王菲的歌他都唱,其他的歌他偶爾也會嘗試,不過不會有那種讓人很驚艷的感覺。我很少偷懶,但沒事做的時候也會靠在墻邊,看著他眉飛色舞的表情,靜靜地聽著他唱歌。這世界還真是奇妙,每一個種類還都有人喜歡。也許只要有個合適的舞臺,每個人都可以很耀眼吧!
“讓我感激你,贈我空歡喜?!蔽夷X海中一直回想著類似的話,終究不記得在哪兒見過,直到藍邀又唱出這兩句歌詞,我才恍然大悟。花事了。愛到盡頭,不怎么恰當,如果沒愛過呢?不吧,我知道有一種讓人掛念卻又無法觸及的愛,讓一段時光變得好美。
“我不喜歡那娘炮,但他唱歌還真是好聽?!睍r間稍微長點,我和愣子也熟了起來,其實,在“紅夜”我只認識他。
“喜歡和不喜歡,其實很難界定吧。”
我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愣子更是莫名其妙,不過,他也沒有糾結我說的話。
“你看那邊,那邊,還有這邊,臥槽,都是來聽這個娘炮唱歌的?!便蹲右贿呎f著,一邊偷偷地跟我指著。他在這兒呆的時間長,好多熟客他都記得。按照規定,我們是不能用手指著客人的。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一望,好多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認認真真地聽著藍邀唱歌,還有幾個三四十歲的大叔,他們像是在談論什么,不太像是在說藍邀。
在“紅夜”呆了十幾二十天,我也終于知道了這里男服務生很少的原因。世上有不喜歡藍邀的人存在,可也有不少人,偏偏喜歡這個款式。在“紅夜”,就有不少這樣的人,最恐怖的是,他們是男的……
“紅夜”里有不少偽君子,各種占小妹的便宜,還有不少奇葩,專門要男服務生陪酒。這些人,不,這些變態,真是讓人惡心。這段時間里,愣子還去陪了好幾次酒。我惡心不過,就躲得遠遠的。一方面看到漂亮小妹被欺負,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另一方面,人格和自尊還要受到侮辱,也難怪沒有多少男服務生愿意留在這里了。這兒的男服務生,除了像我這種初來乍到啥都不懂的,就是麻木、已經完全喪失自我的了。
“躲在這兒干嘛?”我站在演奏臺的后面,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我哪兒躲了?”看到是余蔓,我松了一口氣。在“紅夜”,雖然管理很寬松,但偷懶這種事,還是別被發現比較好。余蔓也才來不久,除了愣子之外,我也就跟她說過幾句話了。
“躲能躲到什么時候???”余蔓仿佛想到了什么,壞壞地笑起來。
“你呢?你不也是么?”辯論的技巧之一,就是不能讓自己進入別人的圈套。將焦點轉移到對方身上,自己壓力就會小很多。
“我……”余蔓臉上一陣黯然,“躲一天是一天吧?!?
余蔓對我的話反應很大,說完就轉身離去。
她的工作要比我忙多了??粗谋秤?,我也有些嘆惋。她剛大學畢業,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跑到這種地方來找工作。她有她的堅持,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樣丟掉尊嚴,她總是努力保持微笑,但始終還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些,或者說,她能躲多久呢?
“這樣的小丫頭我見多了,一開始清高,看上去倒真像纖塵不染的女神,過段時間就好了。”愣子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也不知是他陪完酒了還是逃出來了。
“人家比你大多了好么?”我鄙視地看了他一眼,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屁孩管人家大學畢業生叫小丫頭,總讓人覺得怪怪的。
“嘁!”愣子對我的說法不屑一顧,“她們還真是白活這么大,要么傻得像白癡,要么墮落得像個傻子,本質上一樣的?!?
“我感覺她不一樣?!?
“我見了這么多人,無人幸免,生活本就是這樣,先假裝堅持一下,然后在以后回想起來的時候,可以為自己的選擇找個借口罷了?!?
“她們都是身不由己?!?
“放屁!‘紅夜’開在這里,能沒有一點背景?如果不愿意,那些客人也不會說什么,正常情況下當然也沒人愿意,誰沒幾分尊嚴?誰沒幾分堅持?當你看到錢一堆一堆砸在你面前時,你就會發現尊嚴沒半點用處。幾百塊和尊嚴相比,你堅持一下,幾千呢?幾萬呢?幾十萬呢?幾百萬你還堅持么?賺夠了錢不過得比誰都有尊嚴?當然這只是夸張的說法。我只是想說,只有錢才是有尊嚴的,一切東西都可以標上一個價碼,你還有堅持,只是價碼不夠罷了。我不是針對誰,因為我也是王八蛋。”
說起來,愣子有幾分偏激的言論,也有他的道理。不過我還是不死心:“總有不一樣的人吧!”
“當然,買賣嘛。每個人的價碼都不一樣,你得把握好度!”
“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想說啥?哦,我知道了。就拿余蔓來說吧。我打賭,最多再半個月,她就和其他人一樣了。我賭一千塊錢,你跟我賭么?”
我猶豫了下,沒再開口。我不愿意去下一個連自己都不能說服自己的賭注,盡管我始終相信余蔓和其他人不一樣。
“生活就這樣,要是能過得好,誰來這種地方啊?既然來了,也不要給自己設下那么多規矩,認為自己有多么與眾不同。這是個笑貧不笑娼的時代,何必呢?”我知道盧楞這話也是說給我聽的,但這是我的底線,絕不可能。
“你說怎么沒人叫藍邀去陪酒呢?”
“沒有?”愣子像看傻子一樣地看著我,“怎么可能沒有?而且我告訴你,要藍邀陪酒的人可多了去了!男的女的、白領富婆、年輕的老的什么樣的都有!”
“那他怎么能那么淡定地唱歌呢?”
“你想,要藍邀陪酒的人,身份地位能差么?大家都有本事,藍邀該去陪誰?陪這邊了,那邊不樂意;陪那邊了,這邊不樂意。久而久之,大家干脆讓藍邀安安穩穩的唱歌,誰也惹不到誰?!?
“沒有那種很厲害的人?”
“有??!”愣子笑笑,“這種人一來,誰不屁顛屁顛跑去陪酒?別說藍邀了,這種人叫悔姐去陪酒,悔姐還不是得陪著?”
“紅夜”酒吧里的服務生除了帥哥就是美女,質量都是一等一的高,這些人終究走上了一樣的道路,迷失在燈紅酒綠之中。當然是自己的選擇,不管怎么說,這選擇還是帶有悲涼以及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