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在買水果，江有汜的老爹跟在后面拎著一袋蘋果和一個大柚子。江母操著普通話和賣水果的老板討價還價，江父依舊站在水果攤前像個跟班，帶著口音說“便宜啊，便宜的來”。靜姝不喜歡江有汜的老家話，也不喜歡這個公公。

靜姝當然明白人不可能十全十美，她不喜歡這個公公，并不是因為他形象太差，而是因為他實在太摳。第一次，這個未來公公請吃飯，地點設在一個剛建好的樓盤的剛開業商場里，地方十分偏僻。要先從樓后面一個不起眼的小門進去，坐電梯到三樓，然后拐幾個彎，才到一個蘇式飯店。人煙稀少，很多都是關閉的店面，如果不是有他帶著，我都不相信這里還有吃飯的地方。別人到了飯店都是像大爺一樣，往椅子上一坐，服務員屁顛屁顛跑過來和氣的問要點什么，然后笑容可掬的給介紹，最后說句“您稍等，馬上來”。他們這個飯店正好相反，靜姝他們進去之后，江老爹讓他們倆站在門口等一下，自己走向服務臺，向服務員說些什么，還給服務員看了他的手機。靜姝一頭霧水。前臺服務員操作完成后，站在那里指了一個角落，讓他們過去坐。靜姝看了看江有汜，江有汜身體稍微像靜姝傾斜，耳語說“應該是網上淘的飯”。不一會兒，菜全了：一個糖醋排骨，一份紅燒魚，一個蛋花湯。菜看上去很油，靜姝嘗了一口，味道有些怪，不好吃。江有汜也沒怎么吃。江老爹吃得津津有味，得意的告訴他們這是他半夜十二點搶到的，只要一塊錢！肅肅看著肖父那油光滿面的臉上，嘴角幾根漆黑油亮黑亮的小胡子，隨著滿嘴的肉有節奏的動著，又看著他瘦小的身體，不禁感嘆：真是濃縮成精華的人啊！

在靜姝看來，即使是現在，他兒子結婚這么大的事，他依舊拿起他的小算盤捂緊了他的錢包。

他們買了很多水果還有兩箱奶，就做客而言，是挺多了。終于回家了，靜姝有些激動。靜姝家住在村子最西頭的山腳下，從集市上出來，沿著大路一直走兩三公里，期間經過兩個十字路口，一個是公路，一個是鐵路。過了鐵路后一路平坦，那是村里人剛建好不久的水泥路，路的兩邊都是田地，一望無垠。靜姝最喜歡這里的春天，大片的麥子成了綠色的海洋，清風徐來，麥子微微點頭，麥子向后倒去，麥浪一波接著一波。這不僅是豐收，更是農家特有的自然美。

“從這個路口進去，走到最后一個巷子拐進去，一直走最后一家就是”

車子開到了門口，停了下來。靜姝帶著江有汜他們進去，叫了幾聲媽，沒有人應。母親也許是有事出去了。靜姝讓江母他們隨便坐，自己去倒水。許是坐的久了，靜姝覺得肚子有些刺痛感。江有汜的父母此刻沒在意靜姝送來的水，正東張西望。江母羨慕的說靜姝家有這么一處宅子，真是不錯，江父深以為然。

正說話時，只見一個瘦瘦的女人，步伐輕快的走過院子，往屋里走來。江有汜的父母猜想這應該是靜姝的媽媽，江母趕緊走到門口去打招呼。話剛說出口，只見靜姝媽羞澀的低頭，面上掛著笑容，朝客廳走來。她要先看看他們買了什么東西。

“就這么點兒爛水果？”靜姝媽滿臉不高興的問靜姝。

“那還有兩箱奶！”靜姝指了指地上兩箱牛奶。

靜姝媽媽有些語塞。接著，她讓江有汜他們先坐會兒，等大伯家的來了一起吃飯。

不久，靜姝的伯母帶著她的兒女——堂姐堂姐夫還有堂弟一起來了。靜姝的堂弟很高，大概高出江有汜半個頭，堂姐長長的頭發很漂亮。介紹完畢之后，他們開始坐下來吃飯。堂弟和堂姐夫一人拿著一瓶啤酒喝一瓶白酒，一邊勸酒一邊給江有汜倒酒，儼然一副不把江有汜喝趴下不休的架勢。江母一直在那里小聲提醒，“他不能喝酒，不能喝多”。

靜姝媽媽讓堂姐和靜姝在外面，不要進屋。靜姝就和堂姐在外面聊了起來。堂姐問靜姝和江有汜是什么時候認識的，怎么認識的。靜姝謊稱是一年前在廠里認識后就交往到現在。堂姐一臉艷羨的說靜姝這個好，認識時間長知根知底，不像她，相親沒多久就結婚了，心里都沒底。靜姝有些后悔自己說了謊。

飯吃的差不多時（其實也沒怎么吃，一桌菜基本上是熟食攤買的涼菜又冷又硬），他們開始討論兩個孩子的親事。

“我們這邊來提親的都要求‘雙十’，你們就帶這么點兒東西呀！”靜姝媽媽開口就指責。

“啥叫雙十？”江母很疑惑。肖父和肖征也看向靜姝媽他們。

“就是十只雞，十條魚，十只鴨子，十斤豬肉……”靜姝媽開始掰著手指頭說。

“我們那邊沒有這樣的”江有汜媽媽說。

“要不你們明天找個車，買來再說”大伯母建議。

“那靜姝也沒和我們說這些啊？”江母其實想說問你要買什么，你也沒說啊。

“她一直在上學，也不問這事，她懂什么！”靜姝媽說。

接下來又是一陣沉默。

“算了，這個事就這樣吧！”靜姝媽媽說。

“彩禮你們這邊是怎么弄得？”江母問。

“肅肅她堂姐結婚，婆家給了20萬”肅肅媽說完，眼睛會意的看向伯母，伯母點頭微笑。

又是一陣沉默！

“我去上個廁所！”江母起身，江父立即跟上，江有汜也去。

靜姝家是沒有廁所的，江母拉著靜姝去公廁。

“你媽說要二十萬彩禮”江母迫不及待的說。這個時候，靜姝不知作何回答，選擇沉默。

“你爸呢？”

“在外地”

“我可沒有這么多錢啊！我可沒答應！”江父脫口而出，把自己撇一邊。

“我靠，這廁所怎么這樣！”靜姝聽到江有汜進入廁所的反應。靜姝那里的廁所是由兩塊大石頭和一個深坑構成，廁所后面有一個大糞池，當深坑滿了，有人會專門把深坑里的屎尿弄到后面的大糞池。大糞池再滿了就會被車拉到田里做肥料。由于是私人打理，所以經常是屎尿滿滿，臭氣熏天。其他季節只是臭和臟，到了夏秋季節，蒼蠅就會飛來飛去，成團成片的蛆蟲在屎里爬來爬去。靜姝想密集恐懼癥人，見此怕是會吐的。因此，靜姝寧可去山上無人的草叢，也不會去這里上廁所。江有汜事后說，他就吐了。江母到是沒有任何變化，上完后便出來了。

“靜姝應該和你說過我們家的情況，我們家里真沒有那么多錢啊！”江母說

“我們這邊礦上有個人結婚，光彩立就給了30萬呢！”靜姝媽媽說。

“我沒有那么多錢，要不那些貨你拿去吧!”江父的聲音很小，沒有人聽他說，很快她的話被江母說的話蓋住了。

“你們這邊彩禮怎么這么貴啊？”江母說。

“我女兒也是上了那么多年學的，才出來工作幾天啊，這就被你兒子弄懷孕了！一門心思指著她打工掙錢，補貼家用，這打的什么工啊！”靜姝媽說

“你們這要房子沒房子，要錢沒錢，接什么婚啊？結了婚要怎么過？把孩子打掉！”靜姝媽一邊說一邊看著江母他們。見他們一個個像霜打了茄子似的低著頭，也不說話了。

“我有二十萬的貨!”興許是覺得靜姝媽媽的話傷了自尊，江老爹聲音比上次大的多。

“非要二十萬，二十萬的貨你拿去!”江老爹又說了一遍。靜姝，靜姝媽，伯母還有堂姐他們的眼睛齊刷刷的看向江老爹。想不到這個猥瑣老頭還有這么多錢！然而，江母和江有汜始終像是沒聽見一眼，也沒看江老爹一眼。

“20萬我們真沒有，你看少一些。”江母懇求

“少一些就少一些吧”大伯母打圓場。

“那就8萬”靜姝媽很堅決，這都虧了不少了，再也不能少了。

江母還在猶豫。

“六萬吧，六六大順”江母討價還價。此刻靜姝就像小攤上的肉，被買方和賣方齜牙咧嘴的計較。

“好吧，反正你們給的錢還是落你們家，我們又不要”靜姝媽都快哭了。

“但是外加上三金還有辦酒席的錢！”伯母補充。

“行的，行的。”江母滿口答應。談成這個結果她非常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