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寓桂文學概觀
- 張嘯
- 5900字
- 2019-07-22 15:46:21
第一節(jié) 貶謫作家
廣西在古代地處蠻荒,交通閉塞,因其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成為歷朝歷代流放、貶謫罪臣的重要區(qū)域。從中國古代貶謫的歷史看,流放文人罪臣的做法,從堯舜時代就已經(jīng)開始;但是因遭遇流放而發(fā)憤抒情創(chuàng)作的應該從屈原開始;漢魏六朝,流放、貶謫還沒有形成制度和慣例,到唐宋時期貶謫已經(jīng)成為處置犯官的主要方式,并形成了越來越完備的制度;秦兩漢至魏晉南北朝,流放罪臣到嶺南的做法少之又少,唐宋開始盛行。王雪嶺《兩〈唐書〉所見流人的地域分布及其特征》(《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02年第4輯)統(tǒng)計,兩《唐書》所載流人211人中,嶺南道為138人,約占65%;其次為黔中道,占13%;再次為劍南道,占10%;清代汪森編寫的《粵西詩載》收錄了漢代至明末的寫廣西的詩歌3118首,另附有詞45闋,作者計832人,但廣西籍僅有56人,多數(shù)為流寓文士。宋代文人貶謫仍然以嶺南為重地,其次為荊楚(即今湖南、湖北等地),明代謫宦主要發(fā)往東北,清代謫宦最初的去處是東北,平定準噶爾叛亂(康熙在位后期)后,謫宦主要流向西北,即今天的新疆、內(nèi)蒙古、甘肅等地。因此,東北和西北是明清謫宦的主要貶地。[1]故本書從唐宋開始梳理被貶謫至廣西的詩人。貶謫作家,可分為被貶來廣西為官的作家及被貶途經(jīng)廣西的作家?,F(xiàn)將被貶謫至廣西為官及被貶謫途經(jīng)廣西并留下詩歌的作家按時間順序大概列入其下:
1.唐代
權(quán)龍褒,約萬歲通天元年(公元696年)因親屬犯罪由滄州刺史遠貶黨州容山縣(今廣西玉林)[2]
沈佺期,神龍元年(公元705年),長流驩州途中五月至安海,遇北使,寄詩家人,有作品《寄北使并序》(詩本長安三年作,神龍元年長流驩州途中五月二十四日至安海遇北使,遂于詩前冠以小序以寄鄉(xiāng)親)。[3]同年,長流驩州途中過容州鬼門關(guān)(今廣西玉林容縣),有詩《入鬼門關(guān)》;公元706年,遇赦北歸途中,宿廉州之越州城(今廣西北海合浦),有詩《夜泊越州逢北使》[4]。
宋之問,神龍二年(公元706年)于瀧州貶所獲赦北歸,道經(jīng)湘源縣(今廣西全州);睿宗景云元年庚戌(公元710年)六月流欽州。[5]公元711年,流欽州途中,過滕州西上;公元711—712年,由欽州至桂州,在桂州寄書與修史學士吳兢重托國史不錯漏宋父令文事跡之事。公元712年晦日,流寓桂州;公元712年,自桂州赴梧州,經(jīng)桂江懸黎壁;公元712年,先天元年,往返欽、桂、廣諸州,經(jīng)梧州時有詩;公元712年10月,賜死桂州。[6]
張說,武則天長安三年(公元703年)流欽州,中宗神龍元年(公元705年)遇赦北歸。[7]
王維,公元740年在桂州(今廣西桂林)以殿中侍御史身份充任補選副使。[8]
蕭穎士,公元738年授桂州參軍,不久丁憂離職。
令狐楚,公元793年在桂州王拱幕府。存有大量的作品,如《立秋日》。(此詩見《全唐詩》卷三。)
柳宗元,公元815年赴柳途中至桂州,新任容管經(jīng)略使徐浚尚未至,宗元留詩以待。有詩《桂州北望秦驛手開竹徑至釣磯留待徐容州》[9]。公元815年6月27日,至柳州刺史任,上表謝恩。公元819年,在柳州刺史任。公元819年11月8日,病卒于柳州。
皇甫湜,公元825年赴桂州,為李渤桂管節(jié)度使府從事。[10]
楊憑,憲宗元和四年(公元809年)謫臨賀尉(今廣西賀州)。
李涉(李渤仲兄),寶歷元年(公元825年)十月,坐武昭獄流康州,道經(jīng)桂州、梧州。
裴夷直,約會昌元年(公元841年)流驩州,道經(jīng)桂江。
李德裕,約宣宗大中二年(公元848年)貶崖州,道經(jīng)容州鬼門關(guān)。
鄭畋,咸通末,自翰林承旨謫官蒼梧太守[11]。
張叔卿,約肅宗年間流桂州。
2.北宋
黃庭堅,公元1104年4月,赴貶地宜州,途經(jīng)全州、桂林,有詩歌《到桂州》;公元1104年5月18日,至宜州貶所,任職期間,留下大量詩作,公元1105年9月30日,卒于宜州南樓。[12]
秦觀,公元1098年過桂州秦城鋪,遇一舉子題詩于壁,讀之涕霖;公元1098年春,自衡州赴橫州,途經(jīng)容州北流縣,曾賦鬼門關(guān)一詩。公元1098年至橫州,同年8月12日,秦觀過容州,留多日,容守遣人送歸衡州,至藤州,傷暑困臥,同年9月17日,卒于光華亭上。
趙抃,公元1041年,以秘書丞通判宜州。公元1042年,在宜州,集諸生講學于香山梵宇。[13]
李端臣,因元祐黨人事件的牽連,被朝廷貶往遙遠的廣西任教授推官。
曾宏正,曾三聘之子。歷官大理寺丞,湖南提刑。理宗淳祐三年(公元1243年),為廣南西路轉(zhuǎn)運使。
鄒浩,崇寧二年(公元1103年)編管昭州,崇寧四年移漢陽。
陳瓘,崇寧中,坐黨籍除名勒停送袁州、廉州編管,以赦移郴州。
張庭堅,崇寧二年(公元1103年),以忤蔡京入黨籍,除名勒停編管鼎州,移象州。
3.南宋
胡舜陟,公元1136年,除徽猷閣學士知靜江府兼廣西經(jīng)略安撫使。公元1136年,知靜江府。公元1136年,易靈川縣滑石泉名漱玉泉;公元1140—1141年,起知靜江府,復為廣西經(jīng)略。公元1141年4月28日,詔令節(jié)制廣東廣西湖南三路兵駱科[14]。
徐夢莘,公元1157年,服除,調(diào)郁林州司戶參軍。公元1180年,除廣南西路轉(zhuǎn)運司主管文字,賜緋衣銀魚。公元1181年5月,夏至,游彈子巖,友人梁安世有題名。公元1181年6月15日,游潛洞,友人王卿月有題名。公元1181年8月,游冷水巖,友人梁安世有題名。公元1181年8月15日,中秋,講鄉(xiāng)會于湘南樓,過彈子巖題名。[15]
張孝祥,公元1165年7月,到達桂林,備李金起義軍寇境。公元1165年8月15日,官知靜江。[16]
王以寧,公元1140年,復右朝奉郎知全州。公元1141—1142年,知全州。[17]
管鑒,公元1181年12月,以朝請大夫知全州,同年12月到任。公元1182年,知全州。[18]
王安中,欽宗靖康初,貶單州團練副使,象州安置。高宗即位,內(nèi)徙道州。紹興四年卒。
孫覿,高宗紹興二年(公元1132年),以盜用軍錢除名,象州羈管。紹興四年,放還。
李綱,紹興三年(公元1133年)初貶謫海南,紹興四年(公元1134年)北返。往返皆取道粵西。
胡珵,紹興二年,坐附李綱及為陳東上書潤色,編管梧州。
丁大全,景定二年(公元1261年)貶貴州團練使,景定三年,移置新州,景定四年,溺死藤州。
4.明代
顧璘,公元1513年,被貶至廣西全州。
嚴震直,字子敏,浙江烏程(今吳興縣)人。明朝工部尚書。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因受牽連,降為監(jiān)察御史。
解縉,明永樂五年(公元1407年)被貶廣西,任布政使司右參議。
董傳策,字原漢,號幼海,淞江華亭(今上海)人。因彈劾嚴嵩父子而下獄,慘遭拷打,會地震獲赦,謫戍廣西南寧,于嘉靖三十七年(公元1558年)到達南寧。
明代大概有50位詩人被貶謫至廣西,這具體的50位詩人在葉官謀先生的《明代貶桂詩人之涉桂詩論略》一文中有詳細的介紹。本文只列舉了4個來廣西有詩歌創(chuàng)作以及具有代表性的幾個詩人作為代表。而元代及清代時期,因朝廷政策的變化,貶謫至廣西的官員較少,在此不做過多描述。
總之,在前人總結(jié)的基礎(chǔ)上,以及加上這些詩人對廣西詩歌創(chuàng)作的貢獻等,本文列出唐宋被貶謫至廣西的有唐代15人,北宋8人,南宋10人,明代4人。當然,貶謫來廣西的不止這些,如鐘乃元《唐宋粵西地域文化與詩歌研究》提到,唐宋期間來桂為官的貶謫詩人大概有:“唐代14人,北宋12人,南宋27人,共53人”,而這些還是不完全統(tǒng)計的結(jié)果??偟膩碚f,每次朝代更迭、黨爭激烈之時,就有大量的官員被貶至嶺南地區(qū),被貶謫的官員大都是政治斗爭失敗后被流放至嶺南地區(qū)的,大多都死在貶所,如柳宗元、黃庭堅等,一生北歸無望,老死或賜死在貶所。
唐宋時期是貶謫的高峰時期,伴隨而來的是貶謫詩歌的繁盛時期,形成異常興盛的貶謫詩歌創(chuàng)作現(xiàn)象。遭遇流放的悲憤和回歸的渴望始終貫穿于唐宋的貶謫詩歌當中,以及詩人在貶謫之后受南荒異域風景的熏陶,寫下許多關(guān)于廣西風土人情的詩歌作品,這些詩人從廣西的自然風景、風土人情中獲得審美體驗,發(fā)而為詩,這在當時對廣西的文化發(fā)展起著重要的作用。
《通典·南蠻下》中說:“五嶺之南,漲海之北,三代之前是為荒服”[19],唐宋時期,嶺南包括廣東、廣西、海南以及越南一部分地區(qū)。嶺南靠海,且山林眾多,交通不便,遠離政治中心的京城,杜佑《通典》中明確指出嶺南是“荒服”之地,即政府安置貶臣之地,如杜甫《夢李白二首》中提到“江南瘴癘地,逐客無消息”,唐代詩人白居易《送客春游嶺南二十韻》“瘴地難為老,蠻陬不易馴。土民稀白首,洞主盡黃巾”,宋沈晦詩云:“五嶺炎熱地,從來著逐臣”。唐宋八大家之一的韓愈被貶嶺南之時發(fā)出“驚恐入心身已病,扶舁沿路眾知難”的感慨(《去歲自刑部侍郎以罪貶潮州刺史乘驛赴任》),去往貶謫之所途中偶遇侄子又發(fā)出“知爾遠有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的叮囑,自認生還無望,可見嶺南環(huán)境的惡劣以及詩人心中的悲憤之感。柳宗元《別舍弟宗一》詩曰:“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二十年。桂嶺瘴來云似墨,洞庭春盡水如天”,“一身去國、萬死投荒”是詩人被貶謫到蠻荒之后覺得其政治追求再無建樹的無限悲憤,一個“荒”字足以表達他對貶謫之地“嶺南”的不滿以及寫出了當時唐宋中原文人對嶺南的整體印象就是“荒涼”和“偏遠”。
遭遇貶謫的詩人總是充滿著悲憤之情。每個詩人遭遇貶謫的原因可能有所不同,但是遭遇貶謫之后詩人們的待遇就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是身份、待遇的變化。遭遇貶謫之前,這些詩人大多位列朝廷要職,地位顯赫,權(quán)傾朝野,眾人擁簇。但一遭貶謫之后就變成了眾矢之的的逐臣,無人為他求情講話,昔日親戚、舊友也置之不理,正如張籍在《傷歌行》中就明確地寫出了遭貶詩人前后待遇的不同:“黃門詔下促收捕,京兆尹系御史府。出門無復部曲隨,親戚相逢不容語。辭成謫尉南海州,受命不得須臾留。身著青衫騎惡馬,東門之東無送者。郵夫防吏急喧驅(qū),往往驚墮馬蹄下”[20],同樣在《粵西詩載》中鄒浩的《聞彥和過桂州二首》也寫到貶謫前后待遇的不同:“昔如鵠矯云,今如兔罹罝”。貶謫前后如云泥之別般的待遇讓這些詩人難免凄楚難言,悲憤之感無以言表,只能通過手中筆來訴說。如宋之問《桂州三月三日》:“代業(yè)京華里,遠投魑魅鄉(xiāng)。登高望不極,云海四茫茫。伊昔承休盼,曾為人所羨。兩朝賜顏色,二紀陪歡宴……載筆儒林多歲月,幞被文昌佐吳越。越中山海高且深,興來無處不登臨”[21],這是詩人流寓桂州之時的作品,追憶昔日曾是館閣重臣之時的榮華富貴歲月,但是如今身處“魑魅鄉(xiāng)”,可見官職的改變,身份的變換,京城的繁華與貶所的荒涼形成鮮明對比,這使得宋之問心里產(chǎn)生了極大的落差。
二是詩人對自己政治生涯的悲嘆。嶺南貶所既“荒涼”又遠離政治中心,南逐之貶臣幾乎不可能回到京都,貶謫詩人對自己的政治生涯亦加迷茫。如張說貶謫之前貴居相位,《舊唐書·張說傳》載:“(張)說至御前,揚言元忠實不反,此易之誣構(gòu)耳?!钡菑堈f沒有真憑實據(jù),因此觸怒武則天,被“坐忤旨配流欽州,在嶺外歲余”,在發(fā)配欽州途中偶遇好友高戩,愁從中來,揮筆寫下《端州別高六戩》,表達出了濃重的悲傷之情以及對未來命運的迷惘:“異壤同羈竄,途中喜共過。愁多時舉酒,勞罷或長歌。南海風潮壯,西江瘴癘多。於焉復分手,此別傷如何”[22],此時張說對未來的擔心不無道理,后來高戩死在貶所端州。古人歷來是“學而優(yōu)則仕”,他們渴望成就一番事業(yè),追求政治上的成功,但一貶再貶的貶謫生活,讓詩人難以忍受,亦無法忍受貶所清苦又孤獨的生活。又如柳宗元被貶永州十年,又復為柳州刺史,史載:“王叔文之黨坐滴官者,凡十年不量移執(zhí)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三月乙酉,皆以為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23],十年的永州貶謫生活已經(jīng)讓柳宗元不管是在身體還是靈魂上都備受折磨和煎熬,當?shù)弥约河直毁H柳州刺史之際,心存十年的沉淪苦痛,再次被拋棄的苦悶,怎么能不發(fā)出悲憤的感慨:“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翻為嶺外行。伏波故道風煙在,翁仲遺墟草樹平。直以慵疏招物議,休將文字占時名。今朝不用臨河別,垂淚千行便濯纓”[24](《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十年憔悴”道出了他這十年的艱辛,“誰料”和“翻”三字又寫盡了他對再次被貶的無奈,再回憶之前因“慵疏”招致“物議”而遭遇貶謫的痛苦遭遇,現(xiàn)在他對未來更是迷惘,與友人更是天各一方,唯有“垂淚千行便濯纓”。此時的柳宗元并不知道他這一生將再難回朝,甚至離世于貶所,就算他在柳州最艱難的時刻,也總是抱著北歸的希望。
遭遇貶謫的詩人心中總是懷著回歸朝堂、家鄉(xiāng)的希望。被貶謫至偏遠的蠻荒之地,從重臣到罪臣,從中心到偏遠,又加上語言不通,心中的荒涼感倍增,此時遠方的親人是詩人生命中最大的牽掛,以及對政治的期待感也讓他們渴望回歸,渴望重登榮華富貴之位。因此對親人的牽掛和對政治的追求成了詩人懷歸、思歸的源頭,故詩人們所作詩歌大多是以“懷歸、思歸”為主題。如宋之問流寓桂州期間所作的《登逍遙樓》:“逍遙樓上望鄉(xiāng)關(guān),綠水泓澄云霧間。北去衡陽二千里,無因雁足系書還”,《桂州黃潭舜祠》中的:“虞世巡百越,相傳葬九疑……神來獸率舞,仙去鳳還飛。日暝山氣落,江空潭靄微。帝鄉(xiāng)三萬里,乘彼白云歸”,《渡漢江》中的“嶺外音書斷,經(jīng)冬復歷春。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25],柳宗元的《銅魚使赴都寄親友》:“行盡關(guān)山萬里馀,到時閭井是荒墟。附庸唯有銅魚使,此后無因寄遠書”,《登柳州峨山》:“荒山秋日午,獨上意悠悠。如何望鄉(xiāng)處,西北是融州”[26],《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海畔尖山似劍铓,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得身千億,散上峰頭望故鄉(xiāng)”[27]。又如宋代黃庭堅《至宜州次韻上酬七兄》:“煙中一線來時路。極目送,歸鴻去。第四陽關(guān)云不度。山胡新囀,子規(guī)言語,正在人愁處。憂能損性休朝暮。憶我當年醉詩句,渡水穿云心已許。暮年光景,小軒南浦,同卷西山雨”[28],張孝祥《念奴嬌》其三:“朔風吹雨,送凄涼天氣,垂垂欲雪。萬里南荒云霧滿,弱水蓬萊相接……狐兔成車,笙歌震地,歸踏層城月。持杯且醉,不須北望凄切”,嶺南凄冷的意象、惡劣的生活環(huán)境,讓這些遷客逐臣倍感凄楚,每逢登高或送別友人必是懷遠,這些詩人所作的詩歌都散發(fā)著濃烈的思歸情懷,“白云”“歸雁”“歸鴻”等是他們懷念故鄉(xiāng)常用意象,但更多的是用“望鄉(xiāng)”“近鄉(xiāng)”“音書”等直白的詞語表達自己對懷歸之情。還有秦觀《寧浦書事六首》所言:“南土四時盡熱,愁人日夜俱長。安得此身作石,一齊忘了家鄉(xiāng)”,“身與枝藜為二,對月和影成三。骨肉未知消息,人生到此何堪”,張舜民《宣赦》中的“嶺南并嶺北,多少望歸人”等,也都直接在詩歌作品中直截了當?shù)乇磉_自己想回歸家鄉(xiāng)的愿望。
遭遇貶謫的詩人在嶺南所寫的詩歌,大多以流放之悲憤和懷鄉(xiāng)之情貫穿始終,當然也有受到廣西當?shù)孛耧L民俗熏陶而寫下關(guān)于廣西當?shù)仫L景、風俗的詩歌,如秦觀的《江月樓》:“蒼梧云氣眉山雨,玉簫三年無今古。九天雨露蟄蛟龍,瑯玕長憑清虛府”[29],則描寫了廣西蒼梧縣雨中美景;同樣,黃庭堅的《到桂州》:“桂嶺環(huán)城如雁蕩,平地蒼玉忽嶒峨。李成不在郭熙死,奈此百嶂千峰何”[30],這是黃庭堅到宜州上任途經(jīng)桂林寫下的詩歌,在這里,完全看不出詩人遭遇貶謫后的失意、受挫之感,反而洋溢著詩人對桂林山水由衷的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