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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緒論

第一節 問題的提出

一 提高高等教育質量呼喚大學治理結構變革

據“中國與全球化智庫”發布的報告,從2012年到2015年,在國內讀完高中課程再出國讀大學的學生比例從61%下降到44%,出國讀高中的學生比例則從17%上升到了27%,這意味著“尚未進入國內大學的孩子及其家長們在用腳投票,對包括‘已經躋身全球2%的(中國)精英高等學府’提交了一份‘不信任動議’(Motion of No Confidence)”。[1]美國國際教育研究所公布的《2014美國門戶開放報告》數據表明,2013年到2014年,赴美中國留學生達到27.44萬人,同比增長16.5%,這是連續第7年以兩位數速度增長,中國持續名列美國最大的留學生來源國,占到了美國國際生比例的31%。[2]

而大量青年人才進入美國,也使美國一些人增強了保持世界領先地位的信心。美國著名專欄作家弗里德曼2010年在《紐約時報》上發表了一篇影響很大的文章,認為美國的核心競爭力在于人才。美國要持續領先中國,關鍵在于確保合法移民源源不斷流入。這些精力充沛、雄心勃勃的人才是真正的“美國夢之隊”,他們與民主制度和市場經濟結合在一起,就能產生奇跡。[3]

家長和學生愿意花費巨資,選擇出國留學,是基于西方高等教育質量優于中國的判斷。實際上,這已經不是一個新問題了。2005年,錢學森在臨終之際還要發出“我們的大學到底為什么培養不出杰出人才”的追問。[4]作為正在從制造大國向創造大國轉型的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大學和西方大學人才培養質量差距到底在哪些方面?

大學治理問題一直是筆者的學術興趣所在。恰在此時,2013年11月,中國共產黨十八屆三中全會將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這意味著要走出國家與社會二元對立的傳統思維模式,國家力量、市場力量、社會力量不但要長期并存,而且要良性互動、合作治理、協同發展。高等學校作為人才培養、知識生產、文化傳承的機構和組織,毫無疑問,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建設應走在社會前列。但現實情況是,這方面高校遠遠落后于企業,遠低于政府和社會的期望值。在計劃經濟時代,高校與國家的計劃緊密相連,只準按照計劃和命令行事,權力的中心在政府部門,高等教育改革的重點是轉變政府職能,改變政府對大學的管理方式,高等學校就像一個走進醫院的病人,坐等醫生的診斷和治療。進入市場經濟時代,舊疴未去,新病又起,高等教育產業化浪潮與高校行政化問題裹挾在一起,高等學校大發展的同時因治理問題引發的批評之聲反而日益增多。治理問題是制約我國高等教育人才培養質量的癥結之一已形成共識。國家專門成立了由國務委員任組長的國家教育體制改革領導小組,強調要對高校進行整體、綜合化改革。教育部于2012年年初出臺《高等學校章程制定暫行辦法》,希望通過大學章程的制定來完善學校內部治理結構。

二 學生權力虛置制約大學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截至2015年中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已經達到40%,正在快步邁向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大學生的構成、學習方式、求學目的都更加多元而復雜,大學生權利保障問題,也變得更為突出與嚴峻。大眾化時代,大學生被忽視或被限制的權利,到了普及化時代,將逐漸拓展并得到重視。也就是說,大學生除了享有公民權利、學習權利外,還應享有參與學校治理的權利和更多的選擇權,這是普及化時代大學生權利更為核心的部分。[5]權利沒有權力保障,就容易落空,就容易受到侵犯。目前中國大學內部權力主體主要包含黨委權力(政治權力)、行政權力、學術委員會權力、教代會權力四種,學生權力長期被忽視和虛置。在對學生個體的認識上,許多高校管理者還不了解學生主體意識覺醒、權力意識增強的實際,適應不了從管理者向學生服務者和學生參與學校管理的引導者的角色轉變,在事關學生重要權利的事情上缺少與學生的溝通、對話,無程序意識,漠視、反感甚至排斥學生要求參與高校治理的訴求,結果引發一些學生抗爭事件。[6]個別大學還曝出過通過侵犯學生權利來回避責任和謀求不當利益的丑聞。筆者對50名在美國、英國和中國香港的留學生進行了訪談,90%的學生都提到一點,留學時選課、生活、興趣各方面的權利都得到尊重,個性得到發展,覺得從“一個可以被老師擺布的棋子變成了一條可以自由游動的魚”。香港大學開學典禮上學生會主席坐主席臺,百年校慶時劍橋大學校長來校演講以及與港大校長對話等活動都由在讀的學生主持。澳門科技大學主辦的一場“高等教育教與學轉型中的文化思考”國際會議,從頭到尾都由幾個在讀本科生輪流擔任主持人,嘉賓討論時,甚至還給學生主持人配備了老師做助手。這種“以學生為中心”的大學運轉模式,對內地學生的沖擊力可想而知。根據筆者對武漢、北京、昆明、杭州等地500名大學本科生做的問卷調查,作為學校的利益相關者,61.3%的學生完全不知道或只知道一點學校管理和決策的信息,所有學生基本上都被排除在高校治理決策層之外;從學校對學生意見和建議的重視程度來看,72.5%的同學認為重視程度一般或者不夠重視(比如學校場館的建設、維護、使用,課程的開設、調整不會真正聽取自己的意見),權利得不到保障(比如會被強迫參加一些自己根本沒有興趣的報告會或文體活動,宿舍被違規檢查等)。

在大學生的價值追求越來越多元化的時代,如果繼續漠視學生作為教育消費者、作為核心利益相關者、作為民主參與者的發展需求、權力需求,大學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很難真正得到實現。正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21世紀的高等教育:展望和行動世界宣言》中所強調的:“國家和高等院校的決策者應把學生及其需要作為關心的重點,并應將他們視為高等教育改革的主要參與者和負責人的受益者。這應包括學生參與有關高等教育問題的討論,參與評估,參與課程和教學法的改革,并在現行體制范圍內參與制定政策和院校的管理工作。由于學生有成立代表自己的組織和權利,所以應保證學生對這些工作的參與。”[7]教育部2005年頒布實施的《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指出:要“建立和完善學生參與民主管理的組織形式,支持和保障學生依法參與學校民主管理”。[8]天津大學、中國石油大學(華東)、華東師范大學等許多高校都設置了由學生擔任的校長助理崗位,開始積極嘗試讓大學生參與高校管理,提升管理的民主化程度。這些改革取得了一些效果,但從形式參與到真正權力共享,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筆者連續四年都組織參加以聽取學生意見為主要目的的期中教學座談會,學生每次都反映排課問題、實驗室設備老化和不足問題,但一次都沒有得到解決。這就是學生沒有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無法影響決策的結果。

三 學生分享大學治理的權力是實現大學育人職能的重要途徑

實現大學治理體系現代化的根本目的是提高高校人才培養質量。人才培養是高等教育四大職能中公認的最基礎、最核心的職能,科學研究、社會服務、文化傳承職能的實現以育人職能的實現為基礎。如果人才培養的目標不能實現,那么大學就不能說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果學生缺少對高等教育的參與權、選擇權甚至決策權,那么,就無法保障自己的權利。教育部前部長周濟2006年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年會上指出:“這一龐大的高學歷群體不應該也不可能排斥在權力的邊緣,他們會自然而然地從自身的利益和價值判斷出發要求參與高校事務的管理。”

學生權利不同的背后一個重要原因是對大學事務的參與程度不同。參與程度直接影響大學治理結構,大學治理結構問題實際上就是大學權力分配問題。參與會促進學生成長,學生成長會進一步提升他們的參與程度與參與能力。沒有參與權,學生就不能取得公平公正的治理資格,就會減少對學校的信任和參與集體事務的熱情。惡性循環,就會限制學生素質的提高。于是問題便進一步聚焦到大學治理中學生參與權問題,學生參與與有效實現大學育人職能的關系問題,也就是學生發展的問題。

基于以上分析,本書總目標是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性質、運行模式、實現機理及其在中國的實踐做出較為全面的分析研究,探討學生在參與大學治理過程中權力運行的基本關系和規律、存在的問題及改進方式,揭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與提高人才培養質量,以及與高等教育治理體系及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關系。本書要研究的關鍵問題就是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在其演進與運作過程中與來自國家權力、學術權力、行政權力等權力因素的復雜聯系是什么?它如何建構著大學治理的基本格局,又對大學的人才培養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第二節 研究意義

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分享大學治理權力已經是發達國家高等教育的常態,相關的研究文獻較多。但在中國,這對大多數學生而言,卻還是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體驗。國內新修訂的大學章程中,幾乎全部回避了關于“學生權力”的表述。相當一批大學管理者對學生參與、分享大學治理權力還會有不安、不適的感覺。國內學術界也較少有相關研究。西方學者的有關理論具有借鑒價值,卻難以解釋中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困境的根源。有鑒于此,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理論有必要結合中國的實際來加以研究和擴展,特別是在國家大力推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以及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背景下,研究學生參與大學治理權力的有關理論,探索中國特色的學生參與、分享大學治理權力的路徑,具有一定的理論和實踐價值。

一 豐富大學治理理論和人才培養理論

建設創新型國家已經成為國家戰略,提高高等教育人才培養質量成為高校最重大的使命。在中國,研究提升高等教育人才培養質量的文獻汗牛充棟,研究學生參與大學管理的文獻近年來也逐漸開始增多,但較少有能將兩者聯系起來從學生參與的角度探討提升育人水平的研究。即使在西方,現有文獻也多集中在學生參與教學事項對學生發展的作用方面。本書將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過程看作對大學組織決策權力的重新分配過程,將權力分配當作保障條件,探討學生參與權力分配對學生成長成才的作用、功能,具有一定的理論創新性。

中國高等教育領域關于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研究起步較晚,研究成果相對比較薄弱,許多研究還停留在學生參與大學管理的層次上。理論研究的薄弱,也使國家有關教育改革發展的重要文獻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表述顯得不夠充分,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在學生發展中的重要作用和意義認識不足。比如《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中有關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表述為:“探索教授治學的有效途徑,充分發揮教授在教學、學術研究和學校管理中的作用,加強教職工代表大會、學生代表大會建設,發揮群眾團體的作用。”這個論述,沒有體現學生作為大學最重要的權力主體之一,參與大學治理,對大學、對學生發展的重要意義。本書立足于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高等教育實際,將營造治理“環境”與重塑學生“主體”并重,以“微觀”促進“宏觀”,從“下”而“上”,從“管理”到“治理”,力圖接“地氣”,特別是本書從學生權力這個比較新穎的角度出發,通過權力分析,揭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與大學育人職能實現之間的關系,有一定理論新意,可以為國家推進教育改革和發展提供理論借鑒和參考,也是公民參與理論在教育領域的拓展。同時,在世界上高等教育規模最大的國家進行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研究,是對學生發展理論和大學內部治理結構理論的豐富和深化,其意義將不局限于中國。

二 為高校育人改革創新提供新思路

在建設現代化創新型國家成為發展目標的時候,對高等學校培養學生的要求也不再相同。以前一些西方人對中國有很深的誤解,認為中國人就是魯迅先生筆下的阿Q等一類形象,是天生的職業看客,不需要休息、娛樂,是只會干活的螞蟻。毋庸諱言,長期的皇權統治,使我們的文化中缺乏公共精神,對比西方,一個例證是我們有個人的藏書樓和私家園林,但沒有圖書館和公園。在這種傳統下,特別容易產生兩種傾向,一是國家包攬一切,二是成為偽自由主義者,你的事關我何事,我的事關你何事,對公共事務漠不關心,缺少公共精神照耀下的個人自由,形成龐大的原子狀態的個人。現代社會的特點就是大量陌生人聚集在一起,有大量的公共事務需要處理,非常需要公共精神和自治品格。這種現代精神的養成,需要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

隨著中國高等教育大眾化進程的推進,學生已經開始意識到自身在高等教育內的消費者角色。為維護自身的權益,學生開始要求參與大學治理,發揮在大學治理中的主體性作用。這不僅是世界高等教育發展的趨勢,也是中國高等教育發展的必然趨勢,大學生參與高校治理是實現高校科學發展與運行的重要內容。本書將探討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依據、措施和路徑,以及進行改革的大致步驟,這將為促進中國高校民主管理、提高育人效能、構建現代大學制度提供新的思路。

三 為促進高等教育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提供參考

每個好的研究都是對其時代面臨問題的解答。錢穎一教授認為,“在中國,教育改革遠遠滯后于經濟改革,大學改革遠遠滯后于企業改革”[9]。當下困擾中國大學人才培養和治理結構問題的根源,很多人都認為癥結點在于行政權力過大、學術權力衰弱。學生參與大學治理,是提高人才培養質量、深化中國高等教育改革一項具有戰略意義的探索,對中國高等院校提升治理能力、提升育人水平、增強社會吸引力和影響力有一定意義。當然,也有一些人認為,當前中國連教師參與高校治理的狀況都很不理想,目前根本沒有必要去研究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問題。筆者反對這種觀點。如果我們把目光放到20世紀60年代的歐美,就會發現,今天的中國在社會有些方面與當年的歐美有相似之處。首先是同處于一個巨變的時代,經濟實現了罕見的高速度持續增長,目前中國已經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們知道,大學生最容易成為激進運動的主體。隨著國人生活水平迅速大幅度提高,一方面,年輕一代成長在物質豐富的“豐裕社會”,認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美好生活是自己應得的;另一方面,消費主義大潮、貨幣主義價值觀又把社會生活的一切方面都卷入一場個人無法控制的旋渦中,社會分化加劇,矛盾和問題層出不窮。年輕學生在優越的生活條件中成長,一向自視甚高,進入大學后才發現現實很“骨感”,畢業后將難有向上流動的機會,面臨著淪為工人甚至失業的危險。失望與不滿的情緒開始滋長,“被就業”“房奴”“拼爹”這些流行詞體現了年輕人在現代社會中的一種難以言狀的壓抑和焦躁。這些問題容易造成他們的價值觀與父輩、師長之間產生斷裂,使他們產生否定既存秩序的思想,現實中他們的反抗又難以產生效果,這就更會讓他們把問題的原因歸咎于他人和社會,普遍對政治和公共生活冷漠,精神面貌缺乏朝氣,變成“物質主義”的“沉默順從派”。然而,在這種政治冷漠、屈從的背后,可能孕育著不滿的情緒和反抗的種子,一旦被突破,就容易走向另一個極端,將不滿發泄到現行體制中,走向反叛傳統秩序的道路。當年席卷世界的歐美學生運動已經提供了生動的例證。就像鐘擺容易跨越兩個極端,警惕學生對大學公共事務由參與不足突然變為“過度參與”,開展必要的前期研究,對今天有重要意義。

此外,如果我們有一種歷史的、全球的視野,再把目光投向20年、30年、50年之后的中國,屆時,中國大學的治理水平、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程度、大學人才培養的質量,應當很有希望達到甚至超過西方發達國家大學目前的水準。有了這樣的視野,我們再去思考如何把現在的發展基礎和20年、30年、50年之后的與中國發展相匹配的大學治理體系掛起鉤來,去思考實現這個目標的戰略路徑,就可以進一步明了這項研究的價值。

第三節 核心概念

本書將“大學”界定為普通本科高等學校,既包含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也包含從事普通本科教育的教學型院校;將“學生”界定為普通高校接受本科層次教育的在校學生。當然,這種界定并不否認所有中學后教育都存在學生參與治理問題。

一 大學治理

(一)治理

“治理”(governance)一詞擁有悠久的歷史,古拉丁語和古希臘語中的“操舵”一詞是英語中的“治理”的源頭[10],后來治理的含義主要指控制、指導或操縱,與統治(government)交叉使用。在古代中國,“治”原為水名。《說文》記載:“治,水,出東萊曲城陽丘山,南入海。”后來引申出“治水”“整治”的意思,逐漸有了秩序的含義,如“天下大治”。認為國家不能治理,必然混亂無序。司馬遷之父司馬談在《論六家要旨》中說:“夫陰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理”原意是玉石內部的紋路,引申為順著事物內含的道理做事,如《呂氏春秋·勸學》:“圣人之所在,則天下理焉。”“治理”兩字合起來,還是“統治﹑秩序”“整治調理”的意思,如《荀子·君道》:“明分職,序事業,材技官能,莫不治理,則公道達而私門塞矣,公義明而私事息矣。”[11]《漢書·趙廣漢傳》中的“壹切治理,威名遠聞”[12],《孔子家語·賢君》:“吾欲使官府治理,為之奈何?”[13]清王士鎮《池北偶談·談異六·風異》: “帝王克勤天戒,凡有垂象,皆關治理。”[14]

現代意義上的治理來源于20世紀中后期。當時從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到美國總統里根,再到世界銀行,新自由主義思潮從西方迅速蔓延到全世界,其核心理念是鼓吹政府放權,把權力轉移給社會,下放給私營企業。詹姆斯·羅西瑙認為,治理是一種有共同目標支持的活動,這些活動主體不一定是政府,也并不依靠國家強制力量來保證目標實現,其運行機制也是多元的,包含政府機制,同時也包括市場機制、社會機制等非政府機制。[15]全球治理委員會1995年在《我們的全球伙伴關系》的研究報告中指出,治理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和,是采取聯合行動的持續過程,治理既包括有強制力的正式制度和規則,也包括人們協商一致的非正式制度安排。治理涉及的范圍既包括公共部門又包括私人部門。從特征上來講,治理不是一種正式的制度,而是一個持續的互動過程,這個過程的基礎是協調,而不是控制。[16]而今“治理”被賦予更多新內涵:除指政府通過某些途徑用以調節行為的機制外,更強調多元主體互動式、參與式管理。

20世紀80年代中期,“治理”開始在中國流行,在1996—1997年被廣泛使用。其含義是政府不要無所不管,更不要一管到底,應當讓其他力量參與管理。現在國家將“治理”作為改變中國的一個關鍵,強調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表明新時期更強調“治理”的廣泛性、參與性、互動性,治理不再僅僅是國家的責任,而應是政府、社會以及全民的共同責任。筆者認為,治理強調政府與公民、社會組織的合作,更重視自下而上的參與,是多主體參與的、共同解決公共問題的機制和過程。公民和群體可以通過政府機制、市場機制、社會機制等來縮小相互之間的分歧,表達共同利益,履行權利和義務。

治理強調參與主體的多樣性,強調分權與制衡,其核心在于共治共享。與管理相比,兩者權威的性質不同,治理可以是強制的,但更多的是協商。而管理則是自上而下的,雙方是不對等的,管理一般帶有強制性,被管理對象的感受對管理方沒有約束力。治理則對權力結構進行了改變,變為雙向流動的結構,治理的主體也可能同時是治理的對象,治理對象和治理主體之間的地位是平等的,治理權力的運行一般需要被治理方的同意。所以進行治理,就必須要了解、研究治理客體,要考慮他們的利益、訴求。治理機制設計好了,系統可以實現自我良性運行。就像設計良好的蒸汽機,自動做功。管理則不同,它靠壓力維持系統運行,就像漏氣的蒸汽機,堵死了,就熄火;放開不管,又有爆炸的危險,所謂“一管就死,一放就亂”,最后形成管理依賴。

(二)大學治理

大學治理英文釋義為“University Governance”,不同的學者對于大學治理有著不同的定義。丹尼斯·蓋爾(Dennis John Gayle)等學者將大學治理定義為圍繞關系大學生存與發展的重大問題進行的權威性決策的過程和結構,這些問題涉及大學的內部和外部。[17]羅伯特·伯恩鮑姆(Robert Binbanm)也認為大學治理是一種結構和過程。他將大學內部分兩個體系:基于法律權威的董事會、行政組織和基于專業權威的教師體系,大學治理是為了實現這兩個體系的動態平衡而設計的結構和過程,并以專業權力為主。[18]劉獻君認為,學術界就大學治理的含義已經達成了基本共識,即“是大學內外部的權力結構及其運行,核心是大學組織決策權力的分配”[19]。2010年在大連舉辦的“高校治理及國際比較高層研討會”會后發表的一篇會議綜述提出,高等學校作為一種組織,兼具社會性和經濟性,其治理作為一項制度安排,從本質上講,是大學各利益相關者之間利益與權力多方博弈的結果,特別是行政權力和學術權力相互斗爭平衡的結果。[20]高等教育研究學會(Association for the Study of Higher Education,ASHE)關于21世紀大學治理的討論文集中,提出了一個比較簡潔的定義:大學治理是大學內外部利益相關主體共同參與大學重大事務決策的結構和過程[21]

從大學治理核心定義可以看出,在大學治理主體上,強調了參與主體的多元化,并且指出治理過程是一個開放的系統,決策過程體現了大學各利益主體的公共價值。同時,各相關利益主體之間的關系,兼具內部關系和外部關系,他們之間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內部治理關系主要是要處理大學內部管理者與教師、學生等之間的關系;而外部治理關系主要是處理大學與政府、社會之間的關系。大學治理的實質是大學的權力配置及在此基礎之上的權力運行。

大學內部治理是指大學決策權力在大學內部教學科研人員,行政管理人員和學生等各個利益主體之間的分配以及權力行使過程,它是通過明確的權責關系和利益關系,決策大學發展中的各項事務,并實現內部各利益主體的共同利益最大化的過程,其核心為大學權力的分配與制衡。大學展到一定階段,學生參與大學治理便成為不可避免的話題。從參與主體來看,隨著高等教育的發展,大學治理內容的日益多樣化,利益涉及群體的廣泛化,學生已經成為參與大學治理的必要主體之一。從權力分配來看,學生在大學治理中也開始逐漸擁有地位和話語權,他們開始掌握著決定大學決策的一些日常事務,開始在大學發展中行使治理權。從制度安排上,學生已經開始走入大學治理中,成為制度內人員,而非以前的被排擠在制度之外的單一受管理的被動角色。

研究大學治理,必然涉及大學管理(management)。李福華、王洪才等學者認為,大學治理從屬于大學管理范疇,是大學管理的目標追求。他們將大學治理看作大學管理的高級階段,是管理達到內在和諧后的一種狀態。[22]筆者不太認同這種看法。盡管大學治理與大學管理總是同時存在,互相促進,二者之間并沒有嚴格的邊界,在某些情況下可以將治理看作組織發展到一定程度后對組織管理提出的新要求,但大學治理是一個與大學管理內涵不同外延卻有交叉的概念。治理關注的是誰來管控(governing)學校的問題,更多強調的是通過組織架構、權力分配等制度安排,從而實現不同利益相關者之間的相互制衡,它決定學校的性質、使命與大政方針;管理則在治理決定的原則與框架下,主要強調的是“做正確的事”,即計劃、組織、領導、監督,落實具體的行政、學術事務等。

二 學生參與、學生權力、權力強度

(一)參與

參與(participate)源自拉丁文“participare”,最早在古希臘,就有民主參與公共政治生活思想的萌芽,但是現代意義上的“參與”概念,主要來源于近代民主理論中有關人民權利思想[23]。在管理學和組織行為學中,“參與”指個體卷入群體活動的程度,包括個體認知和情感方面的投入、與組織中其他個體間的互動,個體受到群體影響以及個體影響群體的方式和程度[24]。在教育心理學中,參與是反映學生在與學業有關的活動中投入生理和心理能量的狀態變量,是師生關系形成的前提,是創造教學活動和教育服務的行為基礎。[25]參與包括認知參與、情感參與和行為參與三個方面,認知參與(cognitive)指學生的自我調節、個人目標及自主投入度等;情感參與(emotional)指學生的興趣、認同感或歸屬感、與教師及同伴的關系等;行為參與(behavioral)指學生對公共事務的參與和課外活動參與等。學者趙炬明指出,參與性是治理問題的關鍵。高校的主要利益相關者包括政府部門、行政系統、學術人員、學生、社會機構,他們之中誰來管控學校是參與的核心。[26]

筆者認為,參與的實質是共享權利與責任,參與是個體或群體以一定目的進入一定情境并與情境中的人和物發生相互作用,在此過程中實現個體或群體的改變與發展。參與是治理的前提和核心。

(二)學生參與

“學生參與”的觀念是教育發展到現代的產物。與以教師傳授知識為中心的傳統觀念不同,學生參與強調大學最重要的任務是提供和創造鼓勵學生參與的條件與環境,認為只有參與,才能促進學生取得更好的學習效果,實現個人發展。[27]學生參與是行為參與、情感參與和認知參與三個方面的組合,集合了動機(motivation)、歸屬(belonging)、學校環境(school climate)等相關變量,是一個多維度的概念,而且變量之間相互影響,動態相關。[28]2007年,國外學者M.Yazzie-Mintz進一步將學生參與細化為認知、智力、學術(指學生努力、投入和學習策略)、社交、行為(課外及非學術活動及與朋輩的交流)及情感(對學校的歸屬感、學校的氛圍及與他人的關系)等方面的參與[29]

學生參與國內外研究視角多集中在對學生“課堂教學活動”的參與方面。國外學者康奈爾(Connell)和沃博(Wellborn)認為學生參與是“學生在學業中的行動力、努力及堅持的程度以及學生在學習活動中的情緒狀態”[30]。斯金納(Skinner)和貝爾蒙(Belmont)認為是“在學習活動中持續的行為投入并且伴隨著積極的情感狀態”。國內學者趙麗敏從大學生參與的角度出發,認為學生參與是大學生在教師鼓勵和引導下積極參與教學實踐活動,從而實現學生主體建構與發展的過程[31]

不過也有少數學者的對“學生參與”概念的定義涉及學生參與學校的管理。如芬恩(Finn)等學者建構了一個參與—認知模型,分四個層次來描述學生參與:一是學生到校,集中注意力并對教師指導做出反應;二是學生能表現出學習熱情,可以提出問題,并積極參與相關學習活動;三是學生愿意參與到課堂以外的活動中去;四是學生能夠參與學校的管理,這是參與的最高層級[32]。中國學者陳昌貴、牛端從參與式學習的角度出發,認為大學生參與式學習的內涵除了包含大學生在校期間的課堂教學、科技活動外,還包括學生對學校管理、社會活動的積極參與過程[33]。參與大學的管理逐漸成為“學生參與”的重要內容之一。

(三)學生權力[34]

學生權利需要權力來保護,這就涉及本書的核心概念:學生權力。美國學者D.赫爾雷格爾將教師權力、學生權力、行政人員權力分別界定為“知識性權力”“資源性權力”“決策性權力”。[35]葉正龍和秦毅等人認為,因為大學生具有作為公民的政治性權利、作為消費者的經濟性權利以及作為受教育者的文化性權利,學生權力是由這三種權利派生出來的公民權力、消費者權力以及受教育者權力的綜合體現。[36]曹忠義認為,學生權力是學生以自身資源為基礎,通過學生組織或學校有關組織參與學校管理,取得在學校教學和管理事務中的參與權與決策權,以維護和實現自身利益的一種權力形式。學生組織和學生個人都可以是高等學校學生權力的主體。學校、院系,教師、行政管理人員都可以成為學生權力的客體。學生權力主要包括知識學習中的學習權力,以及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可進一步細化為對課程專業和學業進程的選擇權,對課程任課教師教學活動以及對學校的教學管理的評價權,對學校事務的監督權,對學校相關重大決策的參政權等。[37]

本書中將“學生權力”界定為大學在校學生依靠自己掌握的獨特資源(這些資源不一定是物質性的,對于組織來講是有限但必需的),為實現某種權利(利益)或原則而在大學實際運轉過程中體現出的對特定對象產生影響或制約的能力。學生權力分為積極權力和消極權力兩類。這兩類權力都是相對其他權力主體而言的,比如另一部分學生、教師、管理人員、后勤人員等,不同點在于積極權力是要去約束別人;消極權力則是要求別人不要干涉自己,學生自治即是典型的消極權力。學生權力包含著如下一些要素:第一,權力主體(學生);第二,目的性(即利益);第三,強制力(也包括非強制力的借用);第四,權力作用的對象(即權力客體);第五,權力主體對客體的一定作用方向與方式;第六,權力格局;第七,權力關系的穩定程度。

(四)權力強度

權力強度是筆者為了描述大學生在大學治理中的參與程度而提出的一個概念。權力強度是指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包括積極權力和消極權力)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大學利益相關主體的意志,進而決定整個大學治理戰略決策的能力,也即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的實現程度。學生的權力強度對大學治理效能有著重要的影響。

學生權力強度容易受到國家社會環境、學校類型、學生社會階層、經濟條件、求學動機和興趣愛好的差異等因素的影響。根據學生參與事項的領域不同,學生權力強度也應該有差別。人不是抽象的,是眾多社會關系的總和。人的行為常常受制于群體,或是強勢集團的影響。孤立的個人,在做選擇時,趨利避害的傾向非常明顯,所以也會出現一些學生基于個人或小群體的利益,為此不惜損害、放棄群體利益的現象。例如在學生評教中,學校希望學生給予客觀評價,但學生由于自身判斷能力和希望得高分的原因,會給一些教師虛高的分數,評價結果失去意義。西方名校中近年來廣受詬病的“學生分數膨脹”現象,就與學生權力給大學和教師的無形壓力有關。

因為大學作為學術共同體的組織特點,以及學生專業素養和能力不夠豐富等因素,限制了他們參與學校治理活動的廣度和深度,所以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強度必須在一定范圍內運行,防止學生權力強度超限,不得違反理性原則和非暴力原則,不得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或相應程序參與大學或社會事務,以免不利于學生和大學的發展。在中國,當前主要是學生參與的權力強度不夠的問題。

三 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

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與“學生權力”是兩個內涵有交叉的概念,“學生權力”包含但不限于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38]。如前所述,“學生權力”是大學在校學生依靠自己掌握的獨特資源為實現某種權利(利益)或原則而對特定對象產生影響或制約的能力,是一種支配或影響性力量,當行使權力的主體是作為大學治理組織機構的一個組成部分時,無論是學生個體還是學生組織,不管其作用對象是另一部分學生,還是教師、管理人員、后勤人員,抑或其他社會組織等,學生權力就窄化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舉例來說,學生作為受教育者,有得到教師和學校對自己學業進行公正評價,給予適當成績和證書的權力,這是一種學生權力。但只有當事件中的學生身份是大學治理組織機構的一員時,我們才能說自己討論的是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問題。

大學本科生是18—23歲的青年,正處于心智發展的窗口期,其特點是心智再塑性強和實驗性行為多。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具有非常豐富的內涵,包括參與的價值和目標(我想)、參與的能力和自我控制(我能)以及社會聯系(我屬于)的感知為調節的行為和情感投入等[39]。美國經濟學家約瑟夫·熊彼特認為“民主政治并不意味著人民真正在統治……它的意思只能是:人民有接受或拒絕將來要統治他們的人的機會。”[40]參考這個提法,本書將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看作學生權力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分配與實現過程,其權力體現在直接行使、選擇行使方,或自我治理方面。大學治理的權力又分為兩類,包括作為的積極權力和允許權力對象自治的消極權力,所以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內涵也需要從學生自治、學生行使大學治理的權力兩個方面去理解。

(一)學生自治

學生自治是社群意義上的自治,是學生作為一個社會共同體,其內部全體組成人員享有自治權利,可以自主處理自身事務。學生自治也是一種組織決策權力的分配,不過屬于消極的權力分配,即其他權力不能干涉,實際上也是一種保留的自治權力。儒家文化傳統,一直強調“修身”“慎獨”,現在很多家長要求小孩子“管好自己的事”,這實際上都是個體意義上的自治。但這種自治顯然是不夠的,每個人步入社會,都要既做好“眾中之己”,又要處理“由己及眾”的問題,需要擴展到群體自治。群體自治的內涵,不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中的治理,因為那種治理中,治理主體地位是高于客體的,是不平等的。陶行知先生認為:“學生自治是由學生結起團體來,大家學習自己管理自己的手續。”學生自治的內涵有三:不是自由行動,而是平等參與,共同治理;不是打消規則,而是大家立規守法;不是故意和學校鬧獨立,放任自流,而是集體練習自治的道理。1931年,作為蔡元培全權代表在北大任總務長的蔣夢麟發表演說,贊成推動學生自治。他說,“學生自治是養成青年各個能力,來改良社會。他們是以社會分子的資格,來改良社會,大家互助,來求社會的進化。不是治人,不是做主人翁;是自治,是服務。有人說,學生自治會里面,自己搗亂,所以自治會是不行的。我想自治會里面起沖突,是不能免的,這是一定要經過的階段。況且與其在學校里無自治,將來在社會上搗亂,不如在學校中經過這個試驗,比較少費些時”。[41]潘光旦先生曾將學生自治會分為三種類型:在學生個人與團體生活方面做修齊功夫的,這是真正的學生自治會;替學生大眾辦事或當差的,這種只能叫作學生自活會,即生活的一部分,不由學校統制,也不由個人分別處理,而由少數不怕事的熱心分子代辦,但還談不上“治”;被校外勢力所支配和驅策的,這應當叫作學生被治會,談不到一個“自”字。[42]筆者這里“自治”的含義當然指的是第一種。但僅僅學生自治,也是不夠的。學生團體不是生活在真空中,學生利益不可避免會與教師利益、學校利益發生矛盾和沖突。比如教師愿意花更多時間去做科研而忽視教學;學校更愿意把人力和資源投入可以出成果的科研中,而壓縮普通教學實驗設備方面的投入。這些問題,超出了學生自治的范圍,需要拓展學生參與的內涵。

(二)學生行使大學治理的權力

學生行使大學治理的權力主要是學生作為社群的集合體參與大學治理,共同行使大學治理的權力,其實現主要是通過選舉代表參與的方式(可1人,可多人),其重要的意義在于直接對抗其他權力方,防止其他權力(政府、校行政、學術系統、社會)不當擴張,侵犯到學生權力,屬于大學治理的積極權力方面。就是說,學生通過參與大學治理,來分享大學權力,并以權力制約權力,通過制度和組織,維護自己的利益。當然,學生的這種參與,也有利于保證大學組織不偏離正確的航向。大學治理的核心是大學組織決策權力的分配,在這層意義上,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即學生多大程度、多大份額參與了大學組織決策權力的分配。學生通過參與大學治理,從而實現學生主體自身建構與發展的過程。大學為學生權力劃定一個界限,其他權力尊重界限之內學生的權力,學生權力也不隨意越過這個界限。

第四節 文獻綜述

近年來,大學治理中學生參與問題已經引起了高等教育領域廣大學者的關注,不少人從教育學、管理學、經濟學、法學、心理學等學科視角進行了研究。雖然成果涉及了學生參與大學治理較多的方面,但從學生權力的視角進行研究幾乎還是空白,對學生分享權力,參與大學治理的依據,不同維度的價值要素,參與治理的維度,參與的邊界、路徑、方法、模式等在理論研究中還缺乏探討。接下來將主要從“大學治理結構研究”“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研究”“大學權力與學生權力的研究”和“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問題與對策研究”四個方面進行國內外相關文獻梳理。通過分析,了解當前研究的現狀與進程,找到已有研究的空白點和新的理論生長點。

一 有關大學治理結構的研究

20世紀80年代末期,在對政府與市場、政府與社會、政府與公民這三對基本關系的反思中,治理理論開始在西方一些國家和世界銀行、國際貨幣組織以及經合組織等國際組織中興起。1989年,世界銀行首次使用了“治理危機”(crisis in governance)來描述非洲情形。1998年,諾貝爾獎獲得者埃莉諾·奧斯特羅姆提出了多中心治理理論,認為在政府、市場兩個中心之外需要引入社會,作為治理的“第三個中心”。她認為,人類社會中公共事物的治理,除了組織秩序、市場秩序,以及權力機制、價格機制外,還存在第三種秩序和機制。這種認識打破了以往只有國家或市場才是解決公共事務治理之道的定見,已成為一種思維方式和理論框架,并被引入對大學治理的研究之中。[43]在高等教育領域,首次提出并最早研究大學治理的是美國學者約翰·J.柯森(John J.Corson),他于1960年發表了專著《大學的治理》(Governance of College and Universities)。此后,作為治理理論在公司和公共事務治理中的延伸,“大學治理”(university governance)被美國和歐洲學術界廣泛使用,“治理”開始進入高等教育管理領域,很多學者對其開展了研究并形成了眾多有價值的成果。1973年,美國卡耐基高等教育委員會將大學治理定義為“對大學事務進行決策的過程,不同于管理和行政”[44]。從這個定義可以看出,大學治理是在大學利益主體多元化的背景下,協調這些利益相關者之間的關系,降低大學運行成本,提高辦學效益的一系列制度安排。治理過程是一個開放的系統,決策過程體現了大學各利益主體的公共價值。

大學治理問題一直得到西方國家、社會和學者的高度重視。在比較英國、澳大利亞、美國等國家大學治理模式的基礎上,列奧·特拉克曼把大學的治理模式分為教授治校模式、公司模式、董事會模式、利益相關者模式和整合模式五種。[45]羅伯特·伯恩鮑姆則把大學治理模式劃分為學會組織模式、官僚組織模式、政黨組織模式和無政府組織模式。[46]莎莉潘特(Salipante P.)運用制度變遷理論分析了學校傳統與長期適應性的關系,認為在大學內部治理過程中應當引入制度漸進變遷的思想[47]。加布里埃爾(Gabriel E.Kaplan)認為權力的歸屬與決策結果聯系不大,因此大學內部治理結構與績效并無顯著關聯。安德麗娜·凱撒(Adrianna J.Kezar)則持不同觀點,認為領導者的能力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關系,比大學治理結構和過程更能影響大學發展。帕克特(Paquet)提出,大學內部治理模式的形成是大學內部不同利益主體之間進行權力斗爭和協調的結果。蘇珊(Susan Whealler Johnston)指出,教師參與大學內部治理,可以為其將來走入管理崗位做準備。[48]國外學者對大學治理的結構研究將視角主要集中在大學制度、權力、領導者,以及大學教師上,研究方法實證與理論相結合,研究成果也多,在內部治理結構分析中,也重視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研究。他們對大學內部治理的研究為本書提供了許多值得借鑒之處。

中國對大學治理的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相關文獻總量并不多而且有待深入。張維迎是中國較早研究“大學治理”并產生較大影響的學者。他在《大學的邏輯》一書中從理念與治理、大學相關利益主體之間的博弈、制度的實現等方面提出大學的邏輯,他認為用什么樣的制度安排才能保證大學的目標和理念的實現是大學治理的基本問題。有關大學治理(university governance)的制度安排核心是治理結構問題,就是要確保創造知識的學者在大學治理結構中的地位。[49]學者肖應紅提出,大學治理作為現代大學核心制度安排,集中體現在權力的配置上,是大學利益相關主體參與大學內部重要事務的結構和過程[50]。郭麗、茹寧更將大學內部利益相關者及其各種關系明確化,指出大學治理即管理人員、教師、學生等利益相關者之間權力、責任、利益劃分的制度性安排,以及其實現過程[51]。甘永濤提出大學治理是大學內部各利益主體運用多元化、民主化、平等化的方式參與大學管理的一個協調互動過程[52],當代大學治理結構可以分為關系型治理、行政型治理和復合型治理三種模式,分別以內部人監督、國家監督和中介機構(通常代表政府意旨)監督為主[53]。在大學內部治理結構研究上,李立國認為大學治理的結構體系是利益關系、權力關系和權利關系相互聯系、整體構成的有機系統。[54]胡仁東從影響力的視角對現代大學內部治理結構進行了分析,認為大學內部不同利益群體、大學與社會之間的影響力配置及其相互間的作用關系構成了大學治理結構[55];孫天華認為,不同于世界上很多國家的行政和學術的二元權力結構,中國當前大學內部治理是學術、政治和行政的三元權力結構,這種結構導致了行政權力泛化、學術權力無法彰顯[56];譚志合通過對當前中國高校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之間關系的分析,指出中國高校大學治理存在的普遍問題是行政權力泛化導致學術權力的生存空間受到擠壓,并提出了提高中國大學治理結構效能的策略[57]。上海交通大學校長張杰提出,以人為本是當今中國大學治理的核心。包括教師、學生、管理人員在內,每一個在大學生活的人都需要得到全面、系統、持續不斷的激勵,對這三部分人的激勵需要用不同的視角,通過制度化、體系化的大學管理來實現。對教師而言,最重要的激勵是尊嚴感;對學生而言,最重要的激勵是自豪感;對管理人員來說,最重要的激勵是成就感。[58]綜合上述觀點,大學內部治理是在建設現代大學制度背景下的為實現大學理念和大學目標而進行的制度安排,它提供了大學內部利益相關主體之間的關系框架,通過權力在不同主體之間的適當配置和正確行使來保證大學運行的效率,實現大學利益相關者之間控制力和影響力的平衡。

中國學者對大學治理結構的研究主要是在借鑒西方理論成果的基礎上,再結合中國的實踐展開分析的,研究方法以定性研究和理論思辨為主。這就使得得出的結論流于表面且對中國問題的獨特性展開不夠,說服力不強。需要加強結合中國自身情況的原創理論探索,還需要更加重視實證研究方法的運用,尤其是案例剖析和問卷調查,以增強研究的信度和可積累性。

二 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研究

西方對“學生參與”的研究開始較早,主要集中在參與教學活動對學生和學校的影響方面。心理學家拉爾夫·泰勒(Ralph Tyler)是這個領域的開拓者,他在20世紀30年代首先提出了任務的時間性(time on task)概念,明確指出時間對學生完成學習任務的重要性。泰勒關于學生投入到學習中的時間越多學到的知識也就越多的假設,奠定了學生參與概念和理論的基礎。[59]此后,很多學者在他的基礎上開展了進一步研究,逐步發展出了許多概念框架和測量模式,影響較大的有努力質量(quality of effort)理論、學生涉入(student involvement)理論、學術和社會整合(social and academic integration)理論、“本科教育良好實踐七原則”(good practices in undergraduate education)理論、“學生參與度”(student engagement)理論等。

努力質量理論是佩斯(C.Robert Pace)教授于20世紀70年代提出的,其核心觀點是學生在學習、朋輩交往、與老師互動中投入的時間和努力越多,將所學到的知識應用于具體實踐越多,則學生在大學得到的收獲就越大。[60]學生涉入理論在1984年由阿斯汀(W.Alexander Astin)教授提出,涉入是指學生在學習體驗(academic experience)中投入的生理和心理上的能量。阿斯汀基于自己作為臨床心理醫生的實踐經歷,得出學生涉入與學生發展密切相關的結論,強調學生應當在學習過程中積極參與。[61]丁托(Vincent Tinto)在1987年又提出學術和社會整合(social and academic integration)理論。這個理論通過對學生輟學的實證檢驗,得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結論:學生與學校和同學之間的互動會直接影響學生的成長。[62]20世紀80年代由美國高等教育學會組成的專家小組提出了“本科教育良好實踐七原則”理論,這個理論后來被稱為提升美國本科教育質量的基石。這七項原則的基本內容是鼓勵師生互動;鼓勵學生間合作;鼓勵學生主動學習;鼓勵學生及時反饋;強調學習任務的時間性;鼓勵學生擁有較高的期望值;尊重學生的智力差異和不同學習方式。[63]學生參與度理論是在“學生參與度”(student engagement)概念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20世紀90年代,美國印第安納大學的喬治·庫(D.George Kuh)教授等學者提出這一概念,指出不僅應當強調學生在學習和其他教育活動中付出的時間和努力程度,還應當強調大學需要在資源分配、課程組織等方面為學生提供更好的服務和更多的機會,創造良好的環境和條件激勵學生,從而加深學生參與度,最終促進理想的教育產出。學生參與度理論后來成為“全美大學生參與度調查”(National Survey of Student Engagement,NSSE)的理論基礎。[64]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學生參與逐漸成為高等學校教育質量評價與改進研究的一個重點。相關理論強調,學生獲得更好的學習效果和個人發展的關鍵是大學必須創設鼓勵學生參與的環境[65]。其研究成果基本都建立在大范圍、細致嚴謹的第一手實證調查材料基礎之上,所以具有很強的說服力。美中不足的是,這些研究者們的視野主要聚焦在學生在課堂教學活動中的參與方面,對其他方面關注度不夠,對學生參與對大學發展的影響的關注也不夠,需要進一步拓展學生參與的研究內容和空間。

西方還有一批學者從不同的研究進路對學生參與進行了研究,關注了學生參與大學管理方面。學者湯姆遜認為,學生參與高校管理最早可以追溯到中世紀歐洲的學生行會組織。[66]拉斯達爾的名著《中世紀的歐洲大學》中,對以民法和宗教法專業享譽歐洲的博洛尼亞大學學生參與大學管理的發展過程進行了研究,認為學生同鄉會在反抗公社介入過程中逐步形成了學生聯盟,學生逐步掌管了校務,取得了校章制定權,并迫使教師服從,最終演變成“學生型大學”的鼻祖。[67]丹尼爾·貝爾從“消費者中心”的角度,將學生看作消費者,拓展了學生參與高校管理的研究領域。[68]雅斯貝爾斯則認為,大學生應有自主意識和主體意識,并在這種前提下參與高校管理。[69]巴黎大學以神學及哲學聞名于世,在中世紀國王和教皇爭奪對大學控制權的背景下,其學生參與形成了一種與博洛尼亞大學迥異的內部管理模式。教師與基督教會相互斗爭,幾經波折,最終教師成為學校的主導,掌握了大學的管理權,并成為學生服從管理、等級分明的“教師型大學”的榜樣。[70]

英國教育家紐曼的《大學的理念》,英國學者阿什比的《科技發達時代的大學教育》,美國教育思想家克拉克·科爾的《大學的功用》等著作中,都提出過大學發展應當重視學生參與的思想。美國學者約翰·布魯貝克的名著《高等教育哲學》一書,在其第二章“學術自治”中還專門討論了學生在大學自治中的地位和參與限度問題。[71]思想家洛克的有限政府論認為,人們參與各種社會組織活動的權利基于他們的公民權利,所有政府的合法權力都來自被統治者的同意[72]。“當管理內容涉及某一群體的利益時,該群體應當參與”[73],而且“明智的分享權力并不等于削弱權力,反而可以多出成果”[74]

同時,學者們也從學術角度分析了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合理性。沃爾夫在其所著的《大學的理想》一書中明確討論了學生參與的合理性問題。他認為,既然公認政府的合法權力來自于被統治者的同意,那么與學生有關的重要決策應當征求學生意見就順理成章了。學者蒂埃里提出,大學內學生代表參與治理是可以被理解的,也是合理的。通過回顧獎學金制度,他概括了各種支持和反對學生代表參與大學治理最常見的各種“好理由”:政治現實主義、消費主義、社群主義和學生代表的民主論和結果主義。他還概述了如何將這些互補又相互矛盾的觀點服務于一系列復雜的標準或“鏡頭”,以分析和證明學生代表在大學各個領域決策的合理性[75]。伯爾根(Sjur Bergan)認為,國家應當對學生參與高校管理提供法律依據和保障,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提供正式的途徑,從而切實保障學生參與到高校的實質性治理中去。[76]保羅(Paul A.Bloi and)也認為高校大學生參與共同治理是推進民主的一種手段[77]

隨著學生在大學內地位的逐漸提升,中國對學生參與的概念也逐漸開始強調有關大學治理方面的內涵。朱為鴻認為,大學應當注重激發學生的參與熱情和參與愿望,幫助學生主動掌握相關知識和技能,在賦予學生參與權的同時,通過實踐活動來提高大學生的組織管理能力。[78]唐娥根據利益相關性以及決策可能性將學生參與治理的空間分為戰略層、管理事務層、人事層、課程教學層、學生事務層五個層次,提出在具體的治理實踐中,應當提升學生參與的層級,并依照學生的知識能力將學生參與權體現到相應的各個層級之中。[79]馬培培則明確提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對學生個體發展有促進作用。[80]總體來看,這些研究基本上從高等教育的改革發展著眼,沒有充分關注參與對學生成長和高校實現育人功能的作用。與西方學者的研究相比,顯得比較零散,不夠系統,研究方法也不夠規范,理論的創新性不足,論證嚴密性較弱。但這些成果也為進一步開展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研究提供了基礎。

三 大學權力與學生權力的研究

恩格斯說,“每一個社會的經濟關系,首先是作為利益表現出來”[81]。而利益是離不開權力的保障的。馬爾科姆·沃特斯指出:“權力是理論研究方案中一個基礎性的議題,不管是什么層次的理論家都無法回避這個問題。”[82]不同的理論視角對權力做出了不同的界定。經濟學視角下的權力觀認為,權力的目的指向和核心是“利益”,權力以占有可供支配的資源為前提,權力是各種資源中最易帶來資源的資源,獲得資源的捷徑就是獲得權力。“權力”大小的區別就在于可供支配的資源的多少。一個人或組織控制了另一個人或組織所需要的資源,就獲取了對另一個人或組織的“權力”。認識到了“權力”與“資源”的關系,就在一定程度上把握了權力的本質特征。從控制論的角度,馬克斯·韋伯認為權力是一種A迫使B實施B不愿去做但又必須去做的行動的能力,是把一個人的意志強加在其他人的行為之上的能力[83]。這些看法都將權力看作一種能力,傾向于絕對權力觀和強制性。核心是“控制”,屬于政治學視角。還有一種社會學視角下的權力概念,將權力看成根據自己的目的去影響他人行為的能力,傾向于相對權力觀,其核心詞匯是“影響”。這兩種觀點對本書都有借鑒作用。

權力與政治密不可分。誰產生權力,權力就對誰負責,這是一條政治學公理。[84]亞里士多德認為政治的關鍵是由誰來掌權,馬基雅維利認為政治就是謀求、維護和使用權力。美國學者L.亞那科內(L.Iannaccone)1975年提出政治不僅存在于社會之中,而且存在于學校之中,應該將學校系統看作政治實體,人們在其中運用政治策略來爭取個人和團體的最大利益。[85]“與其他的組織成員一樣,教師、管理者、在教育機構的其他工作者都會卷入人與人之間的組織政治”。[86]由于大學是因為知識生產和傳播而形成的組織,其組成人員的目標、價值觀、利害關系有較大差異,大學行為者基于個人和團體利益而獲取、發展和運用的“正式權力”“非正式權力”以及在此基礎上產生的權力沖突問題普遍存在。“高校中的權力不平衡是結構性的,并在微觀政治的斗爭中結束。”[87]權力和權力沖突構成了大學組織政治的本質和大學組織政治行為的主線。

盡管從大學產生以來,圍繞大學治理權力的爭奪就一直存在,大學控制權也在不斷發生轉移和變化,但大學對自治的追求卻始終沒有消失,其核心是大學擁有內部事務自主處理權、擁有自主選擇與外部的互動方式權。在大學組織中,所有的個人或利益團體都會運用既有的權力去追求更多的權力與影響力,以確保自身可以應對決策的不確定性,適應多變的環境,得到更多發展所需要的資源。他們通過各種渠道或手段獲取、擴展和運用權力,并借助權力獲取更多利益,這必然帶來權力主體之間的權力沖突。美國學者伯頓·R.克拉克將“權力”作為高等教育的基本要素來開展對高等教育運行規律的分析,認為高等教育的運行機制是圍繞政府、市場與學術權力三個基本要素的關系與作用展開的[88]。他引用阿什比勛爵的話說,“大學的興旺與否取決于其內部由誰控制”[89],他說,“如果我們懂得權力,我們就好像懂得所有我們需要了解有關國家高教系統整合的一切方面”“把高等教育看作一種權力斗爭有助于我們看清問題的實質”。[90]他還將大學權力分為以德國為代表的大陸型模式、英國模式、美國模式和日本模式四種權力模式。約翰·范德格拉夫將大學權力劃分為包含個人統治、集團統治、行會權力、專業權力、魅力權威、董事權力、官僚權力(來自于院校)、官僚權力(來自于政府)、政治權力以及高等教育系統的學術寡頭權力在內的十種類型。[91]但不管如何分類,大學權力的基本問題是“大學控制權問題”,誰為大學提供資源,誰就掌握了大學控制權。大學作為社會政治經濟結構中的一個子集,其資源一般來講是由國家直接或間接提供的,所以大學權力一般來自于國家權力的授權。而且相對于國家權力而言,大學權力永遠是派生的,是受國家權力支配的,好比孫悟空永遠跳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一樣,大學權力只能在國家權力劃定的舞臺范圍內表演。國家權力是最強大的權力,在國家權力面前,任何社會力量都是弱者,個人的力量更是微不足道的。

中國一些學者已經認識到權力問題是大學治理的核心,大學治理的內部權力結構是學校內部各種利益團體之間權力博弈的結果。[92]但2000年以前,中國學者更多關注的是學術權力與行政權力之間的關系,對大學學生權力的研究很少。中國學者中較早關注學生權力問題的是謝安邦、閻光才教授。他們在1998年就敏銳地指出,除了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外,大學權力“還包括其他方面的權力,如一般教師、教輔人員和學生的權力等等”,但當時他們認為學生權力是由民主社會所賦予的個人自由言論、參政議政的一般公民權利,還沒有認識到學生權力與學術權力和行政權力一樣,是高校內部權力的重要組成部分。[93]1999年,陳玉琨、戚業國在《論我國高校內部管理的權力機制》中指出,學術權力、行政權力和學生權力構成了國外大學權力,中國大學權力則在這三種權力之外,增加了政黨權力和外部權力,由五種權力構成。[94]其實他們這里談到的外部權力,是一個和政黨權力交叉的概念,這種分類并不清晰。但可貴的是,他們明確將學生權力作為中國大學內部的一種權力類型。2004年,劉亞敏明確提出,學術權力、行政權力和學生權力相互作用的關系構成了大學內部的權力結構。[95]2005年,林榮日提出,行政權力、學術權力和學生權力是高校內部最基本的權力。除此之外,大學有時還存在政黨權力。[96]此后,黃春平進一步將大學權力進行了分類,認為按權力主體不同,可以將大學權力分為行政管理人員的權力、教師的權力、學生的權力和輔助人員的權力;按表現形式不同,可以分為顯性權力和隱性權力;按權力性質不同,可以將大學權力分為決策權力、知識權力、主體權力和事務權力;按作用力度不同,可以分為強勢權力和柔性權力。[97]這些學者開始關注學生權力,并進行了一些開創性的研究,但對大學學生權力的獨特性和重要性的認識還有待進一步深入。

還有一些學者對國外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實踐進行了經驗研究和理論總結,也推動了相關研究的深入。如王林的《新經濟時代美國大學治理的改變》[98]、于楊的《治理理論視域下現代美國大學共同治理理念與實踐研究》[99]、甘永濤的《美國大學共同治理制度的演進》[100]等研究,對學生參與大學共同治理的歷史性、合法性、合理性以及具體實踐中的操作性和保障性問題進行了細致分析。劉軍儀還選取美國明尼蘇達大學作為案例,對該校董事會、評議會、評議會咨詢委員會和各專門委員會共同治理大學的框架展開了描述分析,探討了共同治理模式中的學生參與問題,對學生作為大學重要利益相關者在大學發展、科學研究、教學計劃以及其他方面的決策權力進行了研究[101]

近年來,專門研究大學中學生權力的文章開始逐漸增多。孫芳認為,在中國大學內部治理結構中,學生權力的運行出現了“權利”與“權力”概念混淆、保障制度缺乏以及權力異化等方面的問題。[102]王麗琛等認為,學生權力在大學治理中有優化大學內部權力結構、促進大學民主管理、維護學生利益特別是其受教育權的作用。當前,中國大學學生權力面臨的困境主要體現在觀念障礙、制度障礙、組織障礙、渠道障礙四個方面,需要從更新學生權力觀、健全有關法律規章、完善民主管理和監督制度、加強學生組織建設、拓展學生參與管理范圍五個方面構建保障體系。[103]一些學者還開始將中國學生權力與國外學生權力進行對比研究。如吳太勝認為,從立法情況看,中國已經初步形成從《憲法》《教育法》《高等教育法》到《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這樣一條清晰的學生權利保護的法律鏈條。但中國高校內部管理制度卻十分籠統和模糊,可操作性弱,內容不夠規范系統。[104]董太華指出,高校大學生有權參與涉及學生權益方面的決策,應享有對學校涉及學生權益的相關行政工作、教學工作及公共決策工作的平等參與權、監督權[105]。胡慶山認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事項主要集中在充實、保障及促進學生學習研究方面。具體包括有關授課事項的權力;選擇校長、院長的過程中表達意見的權力;學生福利設施營運等相關事項的權力;校規修改及學校發展方向相關事項表達意見的權力;學生懲戒標準及影響其身份變動相關事項的權力;學校預算及學生生活相關事項表達意見的權力;與大學制度、大學教育及學術研究有直接關系的國家政策、立法及行政事項等表達意見的權力。[106]賀德芬在《大學中學生自治的涵義和實踐——兼論臺灣的實況》中提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所爭取的不只是學習自由與參與大學自治讓學生學習處理自身在校園內的生活等方面,而且應包含學生組織團體、邀請演講者、發行刊物、傳播個人與組織觀點等權力。[107]不同研究者從不同的角度對大學權力和高校學生權力的內涵、現狀、困境原因等進行了探索和分析,但存在將權利與權力混淆,學生權力與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關系,學生權力的特征、運行機理和功能認識不清的問題。

四 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問題與對策研究

對于學生在大學治理中存在的問題及如何促進大學生更有效、合理地參與到大學治理中來,國內外學者都做了相應的調查和研究,并形成了許多極具價值的觀點和意見,為大學生參與學校治理提供了寶貴的理論依據。

菲利浦·凱瑞(Philip Carey)指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已經成為英國高等教育政策分析的一個關鍵特性,通過對英國一所大學內關鍵利益相關者的小規模探索性研究,了解這種課代表團體在大學治理運作中的內容和學生代表在大學治理中的角色。研究結果表明,復雜的文化、社會、個人和結構性因素之間的相互作用塑造了這種學生團體的特性。該研究結果指出,要增強大學生的大學治理參與度,就需要抵制來自強制主義(managerialist)對課代表的調節和控制權力的沖擊。因此,大學要為教師和學生創造一個有意義的管理環境,使他們能靈活自然地應對。[108]英國學者沃森以英國布萊頓大學的“大學—社區伙伴項目”、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的“社區培訓計劃”和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社區活動中心”三個案例為研究對象,從管理的角度探討了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理論和實際問題,指出了參與可能帶來的風險,為進行比較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資料,也拓寬了對中國大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研究的視野。[109]

普拉納斯等學者主要研究了影響大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相關因素。他們的研究帶著明確的目的,要通過學生問卷調查、教師訪談和學生討論組了解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主要障礙。通過對學生和教師的意見及看法的比較,他們發現了促進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發生變化的主要方式,并建議大學不僅要改善那些學生已經知道的參與方式,同時也要構建學生參與的新路徑和參與過程,還要注意調適與學生接觸最密切的管理人員和教師的角色定位[110]

學者阿爾夫和威爾遜發現,學生在大學治理中的作用和貢獻是一個相對被忽視的領域,因此調查了部門委員會成員的學生代表覺得最能幫助或阻礙他們參與大學治理有效性的因素。通過采訪來自不同學科的二十名學生代表,了解他們在這個角色上的經驗,發現了他們作為學生代表的復雜動機和觀念及對教學人員的看法和期望的敏感性。學生代表覺得其參與大學管理的最大的挑戰是角色的模糊性,而角色的整體有效性則認為是依賴于學術管理者和員工與學生進行建設性的對話的意愿和能力。最后研究認為,大學需要采取更積極主動的方法去發展和支持學生領導者和代表[111]

張琳、夏夢曉、周晶從不同角度研究了學生參與高校治理問題,得出了比較接近的結論。大學生作為大學治理的主要成員之一,在參與中存在以下問題:參與主體不明確,參與機制不健全,參與意識不足,參與途徑單一,參與范圍狹窄,參與影響力較為有限。原因在于大學“行政化”現象嚴重,治理意識淡薄,參與能力有限,參與法律不完善,傳統文化的影響。并提出大學生參與高校治理的路徑建議:轉變觀念、健全法律制度、完善參與機制、暢通渠道、重塑文化。[112]張梅芬認為,大學生參與高校管理不僅是提高學校管理效能、實現民主管理的客觀需要,更是大學生的一項基本權利,是大學生實現自身價值的重要途徑。通過對臺州學院的實證研究發現,大學生參與動機強烈,但參與的內容和范圍比較狹窄,也缺少一定的組織機構與制度保障。[113]乜曉燕、倪志英認為,要從培養學生的權力意識、改革現行的學生組織形式等方面著手解決學生參與權行使舉步維艱的問題。[114]

總體來看,國外學者多采用定量的研究方法從微觀的視角開展經驗探討,在實證調查的基礎上了解學生參與治理的具體問題,并提出解決方案,顯得很有說服力。中國雖然也有一些學者采用了實證調查的研究方法,但普遍存在不夠規范的問題,多數研究對問題的分析不夠深入,提出的解決方案也很相似,顯得比較空泛,欠缺說服力,需要開展進一步的研究。

五 對相關研究的述評

筆者通過中國知網等檢索平臺搜索的以“大學治理”為題名的475篇文章,其中期刊論文共434篇,占總量的91.37%,碩士、博士論文41篇,所占比例為8.63%;現有的博士論文中,研究大學治理的文章共有8篇,但還沒有將學生參與提高到推進高校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程度上的,特別是關于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研究的文獻還暫付闕如。從研究方法來看,規范研究占到了所有文獻的85%以上,而定量分析和實證研究所占的比例還不到15%,說明當前基于實證和計量方面的研究還比較欠缺。從研究時間的分布來看,2003年之前,每年只有零星的幾篇文章專門研究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問題。2003年之后,大學治理研究呈加速增長之勢,2013年之后更呈現井噴之勢,每個重要教育學期刊每個季度基本都有相關的重頭文章出現。這說明隨著中央對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視,以學生為中心理念的深入,以及國家加強對高校人才培養質量的監控,大學生參與高校治理的研究越來越受到學者的重視。從現有的研究成果看,國內外的研究除了水平差距外,研究取向也存在較大差異。國外學者多從假設出發,通過對微觀層面具體經驗事實的廣泛深入調查,對理論進行驗證,揭示大學生參與高校治理各種現象背后的關系或規律,研究規范,學理性強。而國內學者的研究受國家政策影響較大,注意跟蹤熱點問題,自覺把自己的研究放在國家政策框架下進行思辨,展開對相關治理問題的思考和論述,進行理論構建,使得研究成果一方面時效性強,另一方面也難以進行實證檢驗,容易成為“易碎品”。總體看來,國外對學生參與高校治理的研究開始較早,連續性強,無論是研究深度,還是研究廣度,都表現出成熟的特質,對中國的理論研究和實踐都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由于中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運行具有鮮明的中國特征,因此其理論成果對我國而言,針對性、適切性又相對欠缺。國內研究起步較晚,盡管近年來增長較快,但很多研究的原動力并不是出于學科研究本身,而是受到了國家政策的帶動,有些研究功利性較強,“短、平、快”,缺少時間積淀,這也導致不少研究成果都停留在宏觀政策的解釋與制度的應然層面,真正深入高校內部、通過對學生群體廣泛調查后得出的具有學理價值的研究成果較少。

(一)已有研究成果的特征

1.針對宏觀“管理”問題研究多,從微觀“治理”問題切入少

現有研究多從國家政策和法律法規的宏觀角度出發,探討宏大問題,對治理與管理的區分不夠,概念運用比較混亂。而且對學生參與動機、參與需求、參與途徑、參與狀況等微觀治理問題調查研究較少。缺少微觀基礎的透視與解剖,很多研究就容易出現立論基礎不穩、空疏不當的缺點,影響了研究的科學性和說服力。

2.有關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研究缺乏

現有文獻涉及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模式、機制、途徑、歷史,等等。但關于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的研究成果還相對較少,真正以學生治理權為主題的研究在中國幾乎還是空白。少數碩士論文開展了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管理)的權力的研究,但停留在現象描述和一般的政策建議上,缺少對學生權力性質、模式、實現機理的深入分析,對學生權力對學生發展、大學治理體系現代化的功用探討不夠,而且沒有跳出原來教育學、管理學一般研究的框架,視角單一,系統性不夠。

3.研究方法科學性有待加強

目前搜集的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國內相關文獻中,很多研究都采用二次文獻,也缺少深入的實證調查材料做論據,使得研究結論的可靠性大為降低,顯得科學性不足。

(二)本書的研究空間

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問題的研究,涉及教育學、政治學、心理學、經濟學等多個學科,需要從不同的角度切入,進行深入探討,才有可能揭示其內在規律。研究還存在以下空間:一是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運行規律的研究有待進一步拓展。現有文獻不乏對學生權力理論的研究,但對學生權力的來源、性質、特征、實現機理,與大學自治及其他權力的關系缺乏討論;二是缺少對中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運行背景及其獨特性的研究分析,即在與西方做法對比研究的基礎上,對中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現狀的分析還有待深入;三是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對學生成人成才和大學治理結構體系現代化的作用機制和意義缺少探討;四是對深入中國高校學生一線,開展廣泛深入調查,再進行理論檢驗,多次往復得出結論的研究方法的運用還較少。

基于以上評述,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研究在研究理論、研究方法以及研究內容上都有較大的探索空間。

第五節 研究思路與方法

一 研究思路

學生是大學的核心群體,保障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是建構現代大學制度不可回避的問題。本書的起點是學生權利的保障必須通過參與大學治理來實現,其實現過程就是對大學組織決策權力的重新分配過程,也是學生取得公平公正的治理資格的過程。學生參與符合人才培養規律,參與促進學生成長,學生成長會進一步提升他們的參與程度和參與能力。這樣就形成一個良性循環。

本書總目標是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實現的基本規律及其在中國的實踐做出較為全面的分析研究,探討學生在參與大學治理過程中的基本關系和基本規律、存在的問題及改進方式,揭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與學生發展及高等教育治理體系、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關系。

具體目標一是科學解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性質、特征和實現機理,二是對學生為什么要擁有這種權力、如何得到和行使這種權力展開歷史和國際的比較分析,三是對中國實際問題作出較為系統的分析,提出改進路徑。

本書以學生權力的實現為主線,首先是緒論,介紹研究背景(第一章),接著以馬克思主義人本理論、利益相關者理論和學生發展理論為基礎,論述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合理性與必要性(第二章)。然后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的性質、模式和實現機理進行探討(第三章),再選取代表性案例,對學生參與大學治理進行歷史梳理(第四章),隨后切入對中國現實狀況的調查與反思,通過問卷調查和個案分析,探討其中存在的問題(第五章),并展開對中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困境和成因的討論(第六章),接下來對中國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實現的機遇、空間進行討論,并探討中國大學學生權力實現的路徑(第七章),最后是總結(第八章)。

本書從選題到問題確立到問題分析,再到問題解決,研究路線如圖1.1所示。

圖1.1 本書研究路線

二 研究方法

本書中,研究方法的運用并不是孤立的,很多情況下是同時綜合運用多種研究方法。

(一)文獻分析法

文獻查閱和研究是任何一項研究展開的必要環節。本書重點查閱一些與大學治理、學生權力相關的教育學、政治學、管理學、心理學等學科相關歷史與理論文獻,提煉出適用于學生作為權力主體參與大學治理的理論框架。文獻法還可以為本書提供相關背景資料,補充有關信息,與實證調查結果互相印證,為現實問題剖析提供參考。

本書采用的材料包括相關法律法規,內部規章制度和會議資料,相關專業人士的工作筆記、日志等。在分析的過程中,注重對資料的篩選、歸類,力求最大限度地尊重文獻材料的客觀性。

(二)調查法

調查法可以為問題的研究提供支撐數據。

1.問卷調查

在問卷設計的過程中,在借鑒社會學有關公民參與量表的基礎上,問卷從學生參與治理的制度環境、參與治理的渠道以及學生個體行為三個維度進行建構。相關指標體系采用德爾菲法進行確定。

問卷調查以在校大學生為對象,采用分層隨機抽樣的方法。本書研究的大學群體廣泛,層級多元化,既包含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也包含一般層次的普通本科院校。因此抽樣在不同層次的各類型大學(“985”、“211”、一般本科)、不同年級的學生中交叉分層進行。抽樣范圍為湖北、北京、云南、浙江4地6所高校,具體樣本量為540。

2.訪談調查

為了更好地理解從定量研究中獲得的數據,本書還進行了訪談調查。訪談的內容主要集中在高校管理者如何看待學生參與治理、學校如何踐行學生參與治理、理想狀態與現實實踐沖突原因有哪些等。通過訪談,一方面可以更加深刻地了解管理者們對待學生治理權力的方式,為研究提供一手翔實的資料;另一方面也為提出加強和改進學生參與對策提供參考。訪談樣本主要集中在上述6所案例的高校,對管理人員、教師的訪談,包括15名輔導員、10名教師、10名分管學生工作的副書記、2位教務處長、3名學工處長、10名學院院長(含分管教學工作副院長)、2名學校黨委書記、1名校長、3名分管學生工作的副書記;對學生的訪談,包括30名學生干部和30名非學生干部。此外,還訪談了1名省級教育行政部門思想政治教育處處長。在訪談方法上,主要采用了一對一訪談,特殊情況下對少數學生采取了一對多訪談的形式。

(三)案例研究法

案例研究法(case study methodology)包括實地研究(field research)、實驗研究(laboratory experimentation)和調查研究(survey),屬于經驗性研究方法(empirical research method)的范疇。美國學者伯頓·R.克拉克在其學術自傳中介紹了案例研究方法對他的幫助,“只要通過富有想象力的案例研究就能創造概念,并通過概念點出一個組織甚至一類組織的‘個性’”“親臨現場,一個接一個地做制度案例分析,然后提出一些通用概念,去解釋大學變化的種種現實”“我要自己發展出一個概念以點出主題,這是我多年研究的一個經驗”“無論我研究什么,我的工作模式都是三步:案例研究、構造概念、寫書”。[115]筆者曾經在省級教育行政部門工作了7年,從事高校管理工作,作為一個決策參與和親歷者,具有一定的宏觀視野,并掌握了豐富的一手材料,又作為一名高校中層管理者,在高校工作了近10年,先后擔任過多年分管教學工作的副院長和分管學生工作的副書記,親身浸入高校治理之中,積累了豐富的案例。選擇具有代表性的學生參與大學治理案例,通過觀察和訪談,獲得多樣化的第一手資料,有助于幫助我們直觀、深刻地弄清問題到底“是什么”,并為其他問題的研究提供具體論據。當“是什么”弄清之后,很多“為什么”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本書研究方法的一個創新之處就是在部分案例中,研究者本人作為案例中的一個重要行動參與者,通過從內部進行觀察,以及和其他案例對象的互動開展研究,研究者內部人的身份又使得案例研究包含了一定程度實驗研究的意蘊。

(四)比較研究法

比較研究法就是按照一定的標準,對兩個或兩個以上有聯系的事物進行對比分析,尋求普遍規律與關系的方法。雖然比較研究法不是本書的核心方法,但通過歷史、現實的多維度中西方比較,分析不同大學治理模式下學生的參與問題,可以更好地揭示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運行的普遍關系和規律,尋找可為我國借鑒的經驗。


[1]程星:《“錢學森之問”的誤區——兼論全球化與大學的應對》,《中國高教研究》2016年第1期。

[2]《2014年出國留學趨勢報告》(http: //www.eol.cn/html/lx/kfbg/)。

[3]Thomas Friedman,America's Real Dream Team(http: //www.nytimes.com/2010/03/21/opinion/21friedman.html?ref=todayspaper).

[4]2005年,當時的國家總理溫家寶在看望錢學森的時候,錢老感慨地說:“這么多年培養的學生,還沒有哪一個的學術成就,能夠跟民國時期培養的大師相比。”錢老又發問:“為什么我們的學校總是培養不出杰出的人才?”錢學森認為:“現在中國沒有完全發展起來,一個重要原因是沒有一所大學能夠按照培養科學技術發明創造人才的模式去辦學,沒有自己獨特的創新的東西,老是‘冒’不出杰出人才。”錢學森之問,包括兩個層面:一是學校培養創造發明型人才的模式,二是創新創業型人才在社會上發揮作用脫穎而出的機制。

[5]林杰:《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大學生的特征及其權利保障》,《中國高教研究》2016年第3期。

[6]2016年6月,東莞理工學院部分學生因學校校區安排問題聚集,表達訴求,并對此后校方召開的學生代表座談會上校長的一些言論進行網絡抗議和抵制,一時成為社會焦點。參見澎湃新聞《高校校長拒回答學生問題,稱不介意你從我尸體踏過》(http: //i.ifeng.com/news/sharenews.f? aid=110912402)。

[7]趙中建:《全球教育發展的研究熱點——90年代來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報告》,教育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410—411頁。

[8]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令:《普通高等學校學生管理規定》,2005年3月25日。

[9]錢穎一:《大學治理:美國、歐洲、中國》,《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5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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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張永雷、劉從譯注:《漢書》,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203頁。

[13]楊朝明、宋立林:《孔子家語通解》,齊魯書社2009年版,第158頁。

[14]王士慎:《池北偶談(下)》,中華書局1952年版,第613頁。

[15][美]詹姆斯·羅西瑙:《世界政治中的治理、秩序和變革》,張志新譯,載[美]詹姆斯·羅西瑙等《沒有政府的治理》,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55頁。

[16]俞可平:《權利政治與公益政治》,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年版,第113頁。

[17]Dennis John Gayle,Tewarie,Bhecndradatt,Governance in the Twenty-First-Century University:Approaches to Effective Leadership and Strategic Management,ERIC Digest,ED482560,2003,p.1.

[18]Robert Binbanm,“The End of Shared Govemance: Looking Ahead or Lookng Back Matter”,New Direction For Higher Education,Fall,2004(127),pp.12-43.

[19]郭卉:《權利訴求與大學治理——中國大學教師利益表達的制度運作》,中國海洋出版社2008年版,序言。

[20]孟韜:《高校治理的本質、機制與國際經驗——高校治理及國際比較高層研討會綜述》,《教育研究》2011年第2期。

[21]Dennis John Gayle,Tewarie,Bhecndradatt,Governance in the Twenty-First-Century University:Approaches to Effective Leadership and Strategic Management,ERIC Digest,ED482560,2003,p.1.

[22]李福華:《大學治理的理論基礎與組織架構》,教育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4—26頁;王洪才:《大學治理的內在邏輯與模式選擇》,《高等教育研究》2012年第9期。

[23]王浦劬:《政治學基礎》,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第20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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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王升:《主體參與型教學探索》,教育科學出版社2003年版。

[26]趙炬明:《建立高校治理委員會制度的設想》,《中國高教研究》2014年第11期。

[27]郭法奇:《“學生參與”:一個歷史與現實的話題》,《高等師范教育研究》2003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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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Appleton J.J.,Christenson S.L.& Furlong M.J.,“Student Engagement with School: Critical Conceptual and Methodological Issues of the Construct”,Psychology in the Schools,Vol.45(5),2008,pp.369-386.

[30]Connell J.P.& Wellborn J.G.(1991),“Competence,Autonomy,and Relatedness: A Motivational Analysis of Self-system Processes”,in M.R.Gunnar&L.A.Sroufe(eds.),Self Processes and Development,Vol.23,pp.43-77.Hillsdale,NJ: Lawrence Erlbaum.

[31]趙麗敏:《論學生參與》,《中國教育學刊》2002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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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陳昌貴、牛端:《論大學生參與式學習》,《高教探索》2001年第4期。

[34]本書中的“學生權力”特指普通高等學校在校本科學生的“學生權力”。

[35][美]D.赫爾雷格爾:《組織行為學(第九版)(上冊)》,俞文釗、丁彪等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424—427頁。

[36]葉正龍、曾志平:《淺談高校管理中的大學生權力》,《湖南經濟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06年第5期;秦毅:《高校學生權力的探索》,《揚州大學學報》(高教研究版)2004年第6期。

[37]曹忠義:《學生權力建設與高校內部權力主體間平衡的理性分析》,《山東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5期。

[38]為行文方便,文中有的地方也會用“學生權力”代指“學生參與大學治理的權力”。

[39]Appleton J.J.,Christenson S.L.& Furlong M.J.,“Student Engagement with School: Critical Conceptual and Methodological Issues of the Construct”,Psychology in the Schools,Vol.45(5),2008,pp.369-386.

[40][美]約瑟夫·熊彼特:《資本主義、社會主義與民主》,吳良健譯,商務印書館2007年版,第415頁。

[41]蔣夢麟:《教育的出產品首先是個活活潑潑的人》(http: //mp.weixin.qq.com/s?_ _biz=MzA4ODMwNjQyMg% 3D% 3D&idx=3&mid=400195044&scene=21&sn=f7f09664f525641c 3a936b46d6608579)。

[42]潘光旦:《自由之路》,上海三聯書店2008年版。

[43]埃莉諾·奧斯特羅姆:《公共事務的治理之道》,余遜達、陳旭東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年版。

[44]Carnegie Found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Teaching,Governance of Higher Education: Six Priority Problem,McGraw-Hill,1973(10),pp.53-55.

[45]Leon Trakman,“Modelling University Governance”,Higher Education Quarterly,2008(2),pp.63-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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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肖應紅:《關于我國高校內部治理結構重建問題的思考》,《黑龍江高教研究》2007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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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甘永濤:《權威——目的兩分法:大學治理模式解析》,《教育發展研究》2006年第11期。

[53]甘永濤:《大學治理結構的三種國際模式》,《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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