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內容和學科地位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Economics)是伴隨著人類選擇了可持續發展的新模式后而相應地發展起來的一門新興經濟學科。它的總體任務是從經濟學角度研究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系統、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的客觀規律性,為實現經濟、社會和生態的可持續發展提供理論依據。可持續發展經濟學主要是在繼承和發展了生態經濟學等學科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而它的發展又要廣泛地吸取人口、資源和環境經濟學各類分支學科及發展經濟學等學科的營養。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由于是伴隨著人類選擇了可持續發展的新模式而應運而生的新興經濟學科,所以它有著區別于別的學科的獨立的研究對象和研究內容,并在經濟學和可持續發展學科群中居獨特的地位。
第一節 可持續發展概念的由來及其內涵
一 可持續發展概念的由來
可持續發展的概念是在1972年于斯德哥爾摩召開的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之后,世界各國圍繞著環境與發展問題開展了20多年的研究和探索,在逐漸地找到了一條能夠擺脫傳統發展模式的發展道路之后才提出并形成理論的。
全世界各國政府代表第一次大范圍地辯論環境與發展問題是在1972年6月于斯德哥爾摩召開的聯合國人類環境會議期間。盡管經過大會籌委會和各國政府兩年多的準備,但各國在這次會議上對人類環境問題的認識和解決途徑并沒能達成廣泛的共識。分歧大體可分為兩大陣營,即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前者在發言中所關注的主要是擔心全球污染的加重、人口的過剩和自然生態的保護問題;而后者卻認為污染和自然資源惡化問題是次要的,它們面臨的更為迫切的是解決包括饑荒、疾病、文盲和失業在內的貧困問題,環境問題的首要原因是貧困和欠發達,決不能因為對環境問題的擔憂而轉移其發展優先的目標。這次會議經過與會者的努力,在大會接近尾聲時,形成了一定的共識,認為即使經濟發展要繼續下去,人類環境也必須加以保護。大會形成的原則宣言,提供了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期間國際環境保護、合作的基礎。這次會議導致了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和各國環境保護部門的創立,對開創全球環境保護事業的新紀元打下了基礎。
在聯合國環境規劃署的委托下,國際自然保護聯盟于1980年推出了《世界自然保護大綱》,第一次提出了“可持續發展”的概念。在“大綱”的指導下,世界上有50多個國家(包括中國)根據自己的國情制定了本國的自然保護大綱。1981年,該聯盟又推出了《保護地球》這一重要文獻,對“可持續發展”概念作了闡述,認為可持續發展的目標是“改進人類的生活質量,同時不要超過支持發展的生態系統的負荷能力。”
20世紀80年代初,為了解決當代人類面臨的三大挑戰——南北問題、裁軍和安全、環境與發展,聯合國大會成立了由當時的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瑞典首相帕爾梅和挪威首相布倫特蘭為首的三個高級專家委員會,分別發表了《我們共同的危機》、《我們共同的安全》和《我們共同的未來》三個綱領性文件。在《我們共同的未來》文件中,不但對可持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作出了日后被全世界普遍接受的定義,而且制定了全世界實現可持續發展的“戰略任務”。
由布倫特蘭夫人領導的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WCED)所制定的《我們共同的未來》的文件,在全人類認識和接受可持續發展的新發展模式方面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由于這個委員會的成員既有政府官員,又有科學家;既有來自發達國家的成員,又有來自發展中國家的代表;既有經濟學家,又有生態和環保專家,所以經過他們之間站在全人類利益高度所進行的對全球環境與發展關系的溝通、南北利益的兼顧和對未來可持續發展新模式的探討所得出的結論,就容易被世界各個方面的領導人和科學家所接受。正如該書所指出的:“本委員會相信人民有能力建設一個更加繁榮、更加正義和更加安全的未來。我們的報告——《我們共同的未來》不是對一個污染日益嚴重、資源日益減少的世界的環境惡化、貧困和艱難不斷加劇狀況的預測。相反,我們看到了出現一個經濟發展的新時代的可能性,這個新時代必須立足于使環境資源庫得以持續發展的政策。我們認為,這種發展對于擺脫發展中世界許多國家正在日益加深的巨大貧困是完全不可能缺少的。”“現在是采取保證使今世和后代得以持續生存的決策的時候了。我們沒有提出一些行動的詳細藍圖,而是指出一條道路,根據這條道路,世界人民可以擴大他們合作的領域。”[1]事實正是這樣,正是該委員會提供的《我們共同的未來》的文件及該文件所指出的可持續發展的“道路”,為1992年由世界各國領導人參加的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的成功召開,提供了強有力的理論依據。
1992年在巴西里約熱內盧召開的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對全人類、特別是對70多個國際組織和世界183個國家領導人形成走可持續發展道路的共識,起了劃時代的作用。尤其是會議通過的《21世紀議程》、《里約宣言》、《森林問題原則聲明》、《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等文件,都是以可持續發展思想為指導加以制定的,并第一次把可持續發展問題在全世界范圍由理論和概念推向了行動。從這個意義上說,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是人類社會發展與環境保護問題上的一次具有歷史意義的大會,是人類文明進化的歷史性的重大轉折,也是人類訣別傳統的粗放發展模式和開拓嶄新的可持續發展模式的一個里程碑。
二 可持續發展的概念及其內涵
(一)可持續發展的概念。要研究可持續發展經濟學,首先要對可持續發展概念的定義有較明確的認識。這是因為,從經濟學的角度認識問題,任何發展模式都會有一定的資源配置模式和人們相互間利益關系模式與之相對應,可持續發展模式也不例外。只有對這一發展模式所兼顧的利益關系及相應的資源配置模式有清晰的理解,才有利于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體系和概念體系的創立和發展。
目前國際上最流行并較具有權威的對于可持續發展概念的定義,是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WCED)制定的《我們共同的未來》的文件中所表達的“既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2]但該書在此定義后接著就指出:“它包括兩個重要的概念:
“‘需要’的概念,尤其是世界上貧困人民的基本需要,應將此放在特別優先的地位來考慮”;
“‘限制’的概念,技術狀況和社會組織對環境滿足眼前和將來需要的能力施加的限制。”[3]
我認為,如果將這本來就相連的兩段合在一起,即按《我們共同的未來》一書的原貌來定義可持續發展,顯然要比現在流行使用的僅摘取其頭一段作為可持續發展的定義更加全面一些、科學一些。這是因為,把這兩段作為一個整體來定義可持續發展后,就避免了只引用前一段所造成的只是以當代人的需要和后代人的需要的滿足程度為尺度來衡量其“發展”是否是“可持續”的命題的片面性,而是將可持續發展所形成的人們相互間的利益關系模式更加擴展,既考慮到了當代人和后代人之間需要和利益關系的兼顧問題;又考慮到了當代人中富國(發達國家)、發達地區、富人的需要及其利益同窮國(發展中國家)、后進地區、“貧困人民的基本需要”及其利益的兼顧問題,并將后者“放在特別優先的地位來考慮”。這就使可持續發展概念在需要和利益兼顧方面的內涵更具有科學性。另一方面,把這兩段作為一個整體來定義可持續發展之后,可通過附加的“限制”的概念的內涵同前面的內容一齊考慮,來規定可持續發展的資源配置模式,即既要兼顧上述各方面人們的需要和利益關系,又要使對資源與環境的利用程度控制在“技術狀況和社會組織對環境滿足眼前和將來需要的能力施加的限制”范圍之內,從而使發展的資源配置模式更具有可持續性。
所以,人們應以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在其制定的《我們共同的未來》中的上述兩段話來對可持續發展進行定義,而不要只引其中的前一句,以免引起人們對可持續發展概念的爭論和誤解。
(二)可持續發展的內涵。根據上述定義,可持續發展包括以下內涵:
1.可持續發展的核心是發展。這是理解可持續發展的首要前提。因為如果沒有“發展”,也就沒有必要去討論是否“可持續”了。可持續發展不否定經濟增長(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經濟增長),但需要重新審視如何實現經濟增長,即要使經濟增長同社會發展和生態改善有機結合,達到具有可持續意義的經濟增長。為此,必須將經濟增長方式由粗放型轉向集約型,減少單位經濟活動造成的資源耗費和環境壓力,并把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消滅在經濟發展過程之中。
2.可持續發展以合理利用自然資產為基礎,同環境承載能力相協調,實現人和自然之間的和諧。《里約宣言》指出:“人類應享有以與自然和諧的方式過健康而富有生產成果的生活權利,并公平地滿足今世后代在發展與環境方面的需要。”“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環境保護工作應當是發展進程的一個整體組成部分。”所以,可持續發展可以通過適當的經濟手段、技術措施和政府干預加以實現。要根據技術狀況和社會組織對環境滿足眼前和將來需要的能力施加的限制,力求降低經濟社會發展中對自然資產的耗竭速率,使之低于可再生資源的再生速率或使用不可再生資源時的替代資源的開發速率;要鼓勵清潔工藝和可持續消費方式,使每單位經濟產品的資源消耗量和廢物產出量盡量減少。
3.可持續發展的根本問題是實現生態經濟社會總資源的合理分配,其中既包括不同代人之間在時間上的分配,又包括當代不同國家、地區、人群間的資源分配。在資源分配和配置中要特別注意不要損害發展中國家、一國之中的經濟后進地區和貧困人口的基本需求,要解決好扶貧問題,并將其放在特別優先的地位來考慮。
4.可持續發展的目標是建立相互協調的經濟系統、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這其中,經濟系統的發展是前提和基礎,生態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和生態環境的改善是可持續發展的保障,而社會系統的有序和全面發展則是目的。可持續發展要重視提高人民生活質量,重視各項社會事業的進步,使一系列社會發展目標得以實現,進一步控制人口增長,不斷提高人口素質。
5.可持續發展戰略的實施強調綜合決策、制度創新和公眾參與。所謂綜合決策,就是要改變過去各個部門分割地、孤立地制定和實施經濟、社會和生態環境政策的做法,提倡根據社會、經濟、生態環境諸方面的全面信息,制定科學規劃和促進其協調發展的綜合決策。所謂制度創新,就是要建立適應可持續發展要求的政治體制(如政府機構改革)、經濟體制(如把經濟增長中環境資源的投入和服務計入產品及勞務的成本和價格中去,并逐步修改和完善國民經濟核算體系)和法律體系(即要把可持續發展的原則納入到經濟發展、人口、環境、資源、社會保障等各項立法之中)。所謂公眾參與,就是要求用可持續發展的思想和觀念去根本變革人們傳統的不可持續發展的思維方式,以及在其指導下建立的落后的生產方式、消費方式,樹立經濟、社會和生態協調和相統一的思想觀念,構建公眾普遍參與的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生態文明的社會秩序和社會風尚,從而更好地指導人們的行動,最終實現可持續發展的發展模式。
第二節 可持續發展思想對傳統經濟學的挑戰
可持續發展由于是人類面對工業化社會所帶來的資源衰退、環境污染和生態破壞等種種難題,重新審視自己的社會經濟行為所找到的一條擺脫傳統發展模式的新發展模式,所以它必然要對伴隨著工業化而產生的各類傳統經濟學科的一些基本概念和理論提出實質性的挑戰。
一 可持續發展思想對“經濟人”假定理論的挑戰
經濟人假定是現代西方經濟學的基本規范。按照這種假定,在經濟活動中,個人所追求的唯一目標是其自身經濟利益的最大化和最優化。換句話說,經濟人主觀上不考慮社會利益,也不考慮自身的非經濟利益。這種經濟人,就是能進行廣義的成本和效益的計算、有創造性、能尋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人。它既包括廠商,又包括消費者。所以,經濟人假定中也包括著人是理性的假定,即每個人都能夠通過成本——收益比較或依據趨利避害原則對社會和目標進行優化選擇。若作為廠商,則以尋求利潤最大化為目標;若作為消費者,則以使自身“福利”的“滿足”和效用的最大化為目標。
盡管在各方面的批評下,西方經濟學對“經濟人”假定作了新的解釋,使新的經濟人假定對研究人的經濟行為在微觀功能方面有一定的說服力,但其基本內涵變化不大。新的經濟人假定認為:人的經濟行為隨時都面臨各種選擇,各種選擇的結果又對個人的“最后的滿足”或“福利”產生不同的影響,當人們必須在若干取舍之間進行選擇時,大多數人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會進行明確的或含蓄的成本(包括機會成本)及收益的計算,以便選擇那種能為自己帶來較多好處的方案或解決辦法,力圖實現自身資源的優化配置,使自己的福利最大化。
經濟人假定理論隨著可持續發展理論的提出,由于其自身的理論缺陷而受到了后者的嚴重挑戰。這是因為,可持續發展理論主張,世界上任何地區、任何國家的發展都不能以損害別的地區、別的國家的發展能力為代價,當代人的發展不能以損害后代人的發展能力為代價。而經濟人假定只強調經濟當事人自身的利益,不考慮社會的利益,更不考慮其經濟行為對地球生態圈全局的后果及子孫后代的利益。正如厲以寧、章錚在《環境經濟學》一書中所指出的:“盡管現代西方經濟學對經濟人假定做了一些補充和修正,在強調經濟人的利益的同時,試圖兼顧個人與社會、微觀和宏觀的利益,但是,這里兼顧的僅限于當代人,還是沒有考慮子孫后代的利益。”[4]
概括起來,經濟人假定理論面對可持續發展理論所暴露出來的致命弱點包括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經濟人假定只重視強調經濟當事人的經濟利益最大化,而對由同一代人組成的社會利益則基本不予考慮。在現實經濟生活中,經濟人在追求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的過程中,往往會帶來程度不同的對社會利益的損害。例如,由于占有各種資源條件不均等,一個國家富人在追求其自身經濟利益最大化過程中所獲得的利潤的增量遠遠大于窮人,這就會使一國窮富差距越來越大,而當這種差距超過一定限度以后,就容易導致一系列社會問題的發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就是對這種社會問題的絕好描述。而由于貧富差距而形成的人口盲目流動、剝削現象甚至由此引起的社會動亂,則會引起更大的社會問題。這些問題恰恰是強調社會公正和持續發展的可持續發展理論堅決反對的。
第二,經濟人假定只重視強調經濟當事人的經濟利益的最大化,而對在此過程中所耗費的自然資源和導致的環境污染及生態破壞等問題則基本不予考慮,這就在理論上助長了經濟當事人(廠商和消費者)在向大自然索取資源和環境過程中的不可持續行為,對全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構成了威脅。
第三,在涉及代際利益關系問題的研究時,經濟人假定本身存在的致命弱點暴露得更為突出。因為這種理論連由經濟人同一代人組成的社會利益都不重點考慮,就更談不上考慮子孫后代的利益了。正是在這方面,經濟人假定理論形成了與可持續發展理論的直接對立。反過來講,可持續發展理論的提出,也對過去在西方經濟學中廣為流行的經濟人假定理論提出了實質性的挑戰。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中,絕大多數西方經濟學家從流行的經濟人假定理論出發,否認人類后代有獨立的、不同于當代人的利益,進而認為自然資源的代內最優配置同時也意味著自然資源的代際最優配置。但進入20世紀70年代以后,越來越多的經濟學家認識到了這種理論的缺陷,逐步論證并建立了可持續發展的理論,既承認后代人有獨立的、不同于當代人的利益,又進而提出了當代人的發展不能以損害后代人的發展能力為代價的理論。這一理論實際上是對經濟人假定理論的否定,也為以“理性生態經濟人”的行為模式替代傳統經濟學的“理性經濟人”模式提供了理論依據。
二 可持續發展思想對“帕累托最優”理論的挑戰
西方經濟學曾對市場經濟條件下資源配置的效率問題進行過較系統的研究,形成了資源配置效率的“帕累托最優”理論。這一理論認為,社會經濟資源在完全競爭的市場條件下的配置應用是有效的;但作為自然生態資源在以可持續利用為標準進行配置應用時,就受到種種制約,表現出了其理論的局限性。對于這個問題,我在拙著《資源生態經濟學》中曾作過初步論述[5]。
(一)資源配置效率的帕累托最優理論及其實現條件。西方的古典經濟學理論在論述資源配置時,關注的是資源的稀缺問題,從而形成了資源的絕對稀缺論(以馬爾薩斯為代表)和相對稀缺論(以李嘉圖為代表)等理論,而新古典經濟學家在論述資源配置時,注重的卻不是資源總量變化所導致的絕對稀缺和相對稀缺問題,而是關注資源配置的效率問題,即注意考察作為生產要素投入的各種資源在其邊際水平上的成本和收益比較問題。
西方經濟學家在比較不同的資源配置時常用的一個標準叫作“帕累托有效”(Pareto Efficiency)或“帕累托最優”(Pareto Optimal)。這個定義是由意大利經濟學家帕累托在19世紀最先提出的,并在20世紀30年代末和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被新福利經濟學派進行了深入闡發和研究。
帕累托有效或帕累托最優是指:如果在給定的資源配置條件下,沒有替代方法來配置資源,使某些人比原有配置下得到更多的福利,而又不損害其他人的福利,就稱這種原有的資源配置為帕累托有效配置或帕累托最優配置。新福利經濟學所論述的保證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的條件分為三類:(1)生產的最優條件。指在完全競爭的市場經濟中,生產要素最有效地進行配置,從而使產品最有效地生產出來所必需的條件。而一種資源配置方式的生產的有效性是指不可能找到另外一種方式使得增加一些商品的產量而又不減少其他商品的產量。這意味著給定生產投入使產品產出最大,或反過來給定產品產出,使投入量最小。(2)交換的最優條件。指在完全競爭的市場經濟中,交易雙方通過交換得到最大限度滿足的條件。當交換達到最優條件時,進一步互利的交換就不可能再發生。(3)高效率的產品組合和消費中的高效率有機結合的條件。指不僅用最優的可能性進行生產,而且能最好地滿足消費者的需要,從而把生產者和消費者有機地結合起來。
(二)帕累托最優理論在社會總資源配置應用中的局限性。帕累托最優理論是新古典經濟學家在力圖證明自由市場機制對資源配置的有效性的過程中逐步形成和發展而成的。它是由該學派所形成的市場均衡理論和所謂的福利經濟學基本定理具體闡述的。這些理論一方面深入論述了亞當·斯密的“看不見的手”的學說,證明了完全競爭的市場經濟達至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指出了自由市場機制發揮其最佳功能,即達到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狀態所需依賴的若干重要的經濟條件,從而反證了市場機制要實現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將遇到的種種限制,說明了“帕累托最優”理論在生態經濟社會總資源的配置應用中的局限性。
1.從福利經濟學的基本定理所取決的幾個假設,能清楚地說明自由市場機制實現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的種種限制條件。所謂福利經濟學基本定理就是說,在幾個重要的條件滿足以后,自由市場交易所形成的價格能使許多種商品的市場同時達到均衡(即商品供給量和需求量相等的狀態),其一般競爭均衡點都可以達至帕累托最優。而該定理所取決的幾大假設是:經濟信息完全和對稱;充分競爭市場;規模報酬不變或遞減;沒有任何外部經濟效應;交易成本可忽略不計;經濟當事人完全理性,等等。
從常識判斷,在現實經濟生活中完全符合上述市場假定條件的極端形態是十分罕見的。這種被稱為“經濟學家的烏托邦”的理想狀態雖然有助于我們認識市場機制能有效配置資源(主要是指生產要素資源)的本質,但在很多現實情況下這些假設是難以成立和難以實現的。例如,規模報酬不變或遞減的假設往往和很多行業企業的規模效益的實踐相矛盾;充分競爭市場的假設往往和現實經濟生活中不同程度出現的市場壟斷相矛盾;沒有任何外部經濟效應的假定在多數現實經濟當事人的生產和消費行為中也是難以成立的;而隨著現代生產技術和產品的復雜化,消費者不識貨的現象日趨嚴重,使經濟信息完全和對稱的假設也難以實現。這是造成在國際貿易中發展中國家要高價向發達國家購買技術設備和技術產品,而又廉價向發達國家出售各種自然生態資源的重要原因。
2.各種新古典經濟學原理與方法,都力圖論證實現資源利用的帕累托最優問題,但在實踐中,這些理論的應用除受到市場失效、不充分信息、不確定性等因素的制約外,還受很多自然資源利用不可逆性的制約。隨著人類對環境科學、生態學和生態經濟學認識的不斷提高,這些科學都要求市場機制配置資源時必須達到必要的生態環境標準,同時要求在利用自然生態資源時要使資源存量水平滿足可持續利用的標準,并要求消除人類在利用資源(包括各種公共資源)時所產生的種種有害的外部經濟效應,這些要求和標準從純經濟角度來看,都非為帕累托最優。
在市場機制對最優配置資源出現種種故障的情況下,很多西方經濟學家紛紛探討在必要的政府行為干預下的資源配置最優效率問題,從而產生了如科斯定理及依從環境標準的成本效率理論等。但這些理論仍具有不同程度的局限性。例如,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羅納德·科斯就提出了通過政府界定產權處理經濟活動的外部性所導致的市場機制故障問題,這就是有名的科斯定理。科斯認為,當交易成本很小且收入的大小不影響交易雙方的決策時,只要產權被清楚地界定,就可以使一種資源的所有者與使用者之間通過相互協商、討價還價,實現資源利用的邊際收益與邊際損失相等同,從而實現帕累托最優。但現實經濟生活中,由于很多經濟當事人行為的外部不經濟性涉及各方的數量都很大,要實現產權途徑的交易成本必將很大,這就使得科斯定理在很多情況下難于使用。此外,公共資源的利用、不對稱信息等也使科斯定理的應用受到限制。
3.帕累托最優理論對自然生態資源在以可持續利用為標準進行配置應用時的局限性還表現在:在這種標準條件下,如何分析判斷資源配置效率的最優、次優或不優甚至很劣,主要著眼點在于各類不可再生或有限再生的自然生態資源在當代人與后多少代人之間如何有效分配的問題;而“帕累托最優”理論所表達的資源配置最優狀態,即“任何一方當事人經濟福利的增進必須以其他當事人的經濟福利的減少為代價”的狀態,其著眼點卻在于同一代人的不同當事人之間的資源和福利有效分配問題。這種判斷“最優”的著眼點的不同,就使得“帕累托最優”理論難以全面適應當今世界各國普遍接受的可持續發展思想的要求。因為對當代所有當事人的經濟福利增進都有益和無害的自然生態資源有效配置的方式,不一定是在當代人和以后多少代人之間有效分配資源的方式;甚至當代人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狀態,可能是對后代人的經濟福利和生態環境福利帶來嚴重損害的狀態。而有利于當代人的福利的活動是不是必然有損于后人的生態和經濟福利,有損于當代人福利的活動是不是對后代人的生態和經濟福利都有益處等問題,只能按照生態經濟學原則對具體問題進行具體分析;而這些十分復雜的問題,是單靠某些純假設前提下的數理分析所難以解釋和解決的。
三 可持續發展思想對傳統發展觀的挑戰和革命
發展問題一直是傳統經濟學關注的焦點問題。雖然西方經濟學家也論述過經濟發展和經濟增長的區別,但在觀察現實經濟生活時,卻又把經濟發展和經濟增長相混淆,使傳統的發展觀表現為對GNP高速增長的強烈追求。例如,保羅·A.薩繆爾森等在其影響頗大的《經濟學》著作中就把平均每人年國民收入作為衡量發展水平的標準,這是當前最普遍使用的標準。該書在對“發展中國家”進行定義時指出:“發展中國家是這樣一種國家,其按人口平均的實際收入遠遠低于先進國家,如美國、日本和西歐各國。”[6]世界銀行對此又作了較為具體的規定,它以人均年收入為標準,將世界上所有國家分為四類,其1999年規定的低收入國家為人均GNP 755美元及其以下國家,人均GNP 756—2995美元為下中等收入國家,人均GNP 2996~9265美元為上中等收入國家,人均GNP 9266美元及其以上者為高收入國家。
因此,傳統發展觀以追求GNP的增長作為國家經濟發展的唯一目標和動力,GNP高的國家就是強國,人均GNP高的國家就是經濟繁榮的國家。但是這種單純片面追求GNP增長的發展戰略帶來了危害當代人和后代人利益的嚴重的生態經濟問題,例如自然資源的日趨短缺,環境污染日益加重,沙漠化威脅越來越嚴重,人民的實際福利水平下降,發展因貧困和資源的惡性循環而陷入困境,等等。所以,傳統發展觀實際上是一種GNP增長觀,它所表現出的經濟繁榮帶有很大的虛假性,同可持續發展的要求相距甚遠。
可持續發展思想的提出是人類發展思想史上的一場革命,是對傳統的以經濟增長為單一衡量指標的發展觀的一種揚棄。可持續發展理論并不是提倡“零的增長”,即它不反對經濟增長,特別對發展中國家還強調實現經濟增長。正如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在其《我們共同的未來》中所指出的:“發展中國家必須恢復增長,因為這是對經濟發展、減輕貧困和改善環境狀況發揮最直接作用的聯系環節。”[7]
所以,可持續發展理論對傳統發展理論的革命不在于是否強調經濟增長,而在于要不要在經濟增長中實現與社會和生態的協調發展,要不要不斷改善經濟增長質量。經濟增長總是帶來環境破壞的危險性,因為經濟增長造成了對環境資源壓力的增加。但是以可持續發展作為指導思想的政策,要求決策者在制定政策時必須確保將經濟增長絕對建立在它的生態基礎上,確保這些基礎受到保護和發展,以使它可以支持長期的增長。也就是說,經濟的增長,必須與人口、資源、環境統籌考慮,不僅要安排好當前經濟的合理增長,而且還要為子孫后代著想,為未來的發展創造更好的條件,絕不能走浪費資源、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更不能吃祖宗飯、斷子孫路。
總之,走可持續發展之路,實質上就是對增長和發展作理性的限制,即為了全局利益而放棄部分局部利益,為了長遠利益而放棄部分眼前利益,為了提高生態經濟社會綜合效益而放棄部分急功近利的經濟效益。
第三節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和內容
可持續發展思想的提出既對傳統經濟學的理論提出了挑戰,又呼喚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體系的誕生。而要建立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理論范疇和理論體系,首先必須要弄清楚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并依此規范該學科的研究內容,研究該學科的學科地位。
一 可持續發展實踐需要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指導
由于可持續發展是人類在解決環境與發展這一矛盾的過程中取得辯證的統一后所形成的富有哲理的偉大思想成果,所以它不但在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中獲得了與會的國際組織和各國首腦的一致認可,而且也極大地推動了全世界各相關學科的學者對可持續發展基本理論的研究和各國政府對其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具體舉措的制定工作。
從全世界學術界對可持續發展基本理論研究的角度看,1992年聯合國環境與發展大會召開以來,各個世界組織和經濟學、哲學、政治學、生態學、地理學、環境科學、人口學、資源學、城市規劃學、農學、林學、海洋科學等方面的學術團體、學者都從各自的角度研究可持續發展的概念理論以及與實行可持續發展戰略相關的對策。截至1996年2月,僅國內外學者提出的可持續發展的定義就多達近百種。可持續發展正在成為世界爭相研究的一大熱點問題。世界銀行與亞洲銀行也成立了可持續發展委員會,各國和一些著名大學都相應地成立了一些官方的和民間的科研機構,如瑞典皇家科學院就成立了可持續發展研究所,我國北京大學成立了中國可持續發展研究中心等,使學術研究活動空前活躍。
從各國政府實施《21世紀議程》的角度看,各國政府也采取了相應的舉措。其中中國政府走在世界前列,于1994年3月通過了由國家科委、國家計委牽頭,52個部門與機構參與制定的世界首部國家級可持續發展戰略——《中國21世紀議程》,并成立了中國21世紀議程管理中心,負責該議程的實施工作。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正是順應上述政府和學術界研究和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偉大實踐而被提出研究的。我國最早提出開展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的問題,見之于《中國21世紀議程》,該議程在“可持續發展經濟政策”一章中的第“4.41”條就是專論“加強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和培訓活動”的。文中指出:“(a)鼓勵高等教育機構重新考慮其課程設置,加強關于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b)鼓勵在這些領域擁有專門知識的區域性和國際經濟組織以及研究機構為政府官員提供培訓和研討;(c)鼓勵產業部門和企業的管理人員參加有關可持續發展的管理和技術培訓。”[8]
由此可以證明,可持續發展的實踐急需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指導。加強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并用該學科的“專門知識”對政府官員、產業部門和企業的管理人員“提供培訓和研討”,是我國政府在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過程中對廣大經濟理論工作者的殷切期望。正是在這個背景下,中國生態經濟學會理事長、我國著名經濟學家劉國光在1994年9月召開的“全國資源、環境與經濟發展學術討論會暨中國生態經濟學會第三屆理事會年會”上的報告中提出了開展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問題。他指出:“生態經濟研究工作要適應世界環境與發展的趨勢,同《中國21世紀議程》的要求相連接。因此,生態經濟研究需要向‘可持續發展’的方向擴展。不僅研究生態經濟學,更要加強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9]
二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既然是國家在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過程中提出需要盡快建立理論體系的新興經濟學科,這就決定了國內外實施可持續發展戰略的豐富實踐,也反過來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從需求的角度作出了規定,需要經濟理論工作者去加以提煉和抽象。
(一)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對象之我見。根據上述原則,我認為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研究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向可持續發展狀態轉變及維持其可持續發展動態平衡狀態運行所需要的經濟條件、經濟機制及其綜合效益的學科。
為了進一步弄清楚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對象上述表述的具體含義,這里再做如下六點解釋:
1.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的客體是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而不僅僅是被簡化理解的可持續發展經濟系統。
2.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在其自身的矛盾運動中,可以表現為多種形態或階段,用可持續發展的標準來衡量,可基本分類為不可持續發展階段、向可持續發展過渡的起飛階段、具有初步可持續發展水平和能力的階段、具有較高可持續發展水平和能力的階段這樣四種階段。所以嚴格地說,可持續發展只是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的一種矛盾運動的狀態,而且這種狀態不是靜止不變的,它可以分為不同的發展階段,表現為一種動態平衡。
3.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要實現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可持續發展狀態各階段的轉變需要具備相應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這需要可持續發展經濟學來加以回答。
4.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要維持其已形成的可持續發展動態平衡的狀態,需要相應的生產力條件、生產關系條件和上層建筑條件,這也需要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來加以回答。
5.當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處于上述四種不同狀態時,會產生一定的綜合效益,這種綜合效益有些是人們所預期的,有些是人們所沒有預期到的,但由于它能從相對應的角度反映系統的可持續發展水平,所以也應該由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來加以回答。
6.由于處于可持續發展動態平衡狀態的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是由同時處于可持續發展狀態的經濟系統、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復合而成的,而后兩類子系統要由不可持續狀態過渡到可持續發展狀態,同經濟系統一樣都需要具備一定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所以,把這三個子系統實現可持續發展所需要的生產力、生產關系和相應上層建筑條件同時列入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視野,既有利于充分發揮該學科對實現可持續發展戰略的宏觀指導作用,又使該學科具有很強的經濟學特征。
(二)對目前國內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對象觀點之述評。目前,我國已經出版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方面的專著有多本。按出版時間為序,第一部是由賈華強教授著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導論》(知識出版社1996年3月出版),該書未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作具體表述,它從可持續發展的概念、運行的一般前提、經濟均衡、人口均衡、資源均衡、生態均衡以及走向優化可持續發展均衡7個方面,論述了可持續發展的有關理論問題。第二部是由潘家華研究員著的《持續發展途徑的經濟學分析》(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7年6月出版),該書也未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作具體表述,但在其“前言”中指出:“我覺得有必要應用經濟學方法考察各種持續發展途徑的特點、局限及其實踐含義,在此基礎上探討持續發展的市場調控機理及其政策含義,以實現符合效率原則的環境持續。”“本書在體例結構上仍延續1992年完成的博士論文,主要以西方有關的理論與方法為基礎展開研究。”(見第4頁)這表明該書的宗旨并不是研究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而是應用西方經濟學的理論與方法,對持續發展途徑的一些重要問題進行經濟學分析。第三部是由劉思華教授主編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一書(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10月出版),這是該教授主持完成的國家社會科學重點研究項目的成果之一。
劉思華教授在該書中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作出了明確的定義,并按這個定義展開了對該理論體系的探索。該書指出:“我們可以把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定義為:是從多種學科的結合與綜合上,‘著重研究人類經濟活動的需求與生態環境資源的供給之間的矛盾過程所發生的可持續發展經濟系統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問題和所體現的可持續發展經濟關系發展規律及其機理’的科學。這就告訴我們,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主要不是研究‘生態—經濟—社會’三維復合系統的矛盾及其運動和發展規律;而是以此為范圍在三維復合系統的總體上著重研究可持續發展經濟系統的矛盾運動和發展規律,即是從可持續發展系統的總體上揭示可持續發展經濟系統的結構、功能及其諸要素之間的矛盾運動和可持續發展的規律性的科學。”[10]
應該說,該書在我國第一次提出了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定義和研究對象的系統見解,其學術探索價值是非常大的。它為人們樹立了一個參照系,以進一步思考這個提法的準確性、全面性,并以此為基礎,探索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對象的其他思維空間及其提法,并建立相應的理論體系和概念體系。而在某一個新興學科創立初期,在對其研究對象的理解和表述中出現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論點,這對學科在討論中迅速發展是十分有意義的。例如,我在研究了劉思華教授的上述論點及其著作內容后,就形成了該書是力求建立一個狹義理解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體系的觀點,正如作者所論是以生態經濟社會復合大系統“為范圍在三維復合系統總體上著重研究可持續發展經濟系統的矛盾運動和發展規律”。由于可持續發展的目標是“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經濟體系、社會體系和保持與之相適應的可持續利用的資源與環境基礎”[11],即同時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系統、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所以,如果從廣義角度來理解,在對可持續發展經濟系統的經濟機制及其運行規律進行探索的同時,還必須認識到,人類在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的過程中,也有很多問題需要從經濟學角度來解決。因此,人們除了建立狹義理解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體系外,還應建立一個廣義理解的可持續發展理論體系,這是實現可持續發展戰略之需要。正是從這種觀點出發,我提出了自己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對象的上述觀點,以求建立一個廣義理解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體系。
三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內容
根據上述對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對象的觀點,我認為,該學科的主要研究內容可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研究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基本概念和基本范疇。這是使該學科能立于經濟學科之林的基礎性工作。為此,就要研究該學科同其相關學科的聯系和區別,以便于從相關學科,特別是生態經濟學等引進一些較成熟的概念,創立該學科不同于其相關學科的獨立的概念和范疇。
(二)研究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的結構、功能和運行狀態。由于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研究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可持續發展狀態轉變及維持可持續發展狀態運行所需要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的學科,所以它必須對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的結構、功能和各類運行狀態或階段(不可持續發展階段、向可持續發展過渡的起飛階段、具有初步可持續發展水平和能力的階段、具有較高可持續發展水平和能力的階段)進行系統探索,從中尋求可持續發展基本經濟規律和理論。
(三)分別研究形成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的上述四種狀態的各自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從中找出促使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初步可持續發展狀態過渡及由初級可持續發展狀態向較高程度可持續發展狀態過渡所需要具備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
(四)研究使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可持續發展狀態過渡過程中以及維持系統處于可持續發展狀態所具備的物質流、能量流、信息流、人流和價值流的運行條件、運行秩序及運行規則。
(五)對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可持續發展狀態轉變及維持可持續發展狀態運行產生的綜合效益(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的綜合)及其成本收益狀況進行分析和綜合評價,并建立可持續發展經濟指標體系。
(六)在對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系統(包括生產系統、流通系統、分配系統、消費系統)的運行規律進行系統探索的同時,對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實現可持續發展所需要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進行系統研究。
第四節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學科地位
由于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產生是全世界經濟社會進入可持續發展時代的需要,所以它必定是21世紀指導人類經濟社會活動的主流經濟學科之一。這就決定了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一門邊緣性、綜合性的理論經濟學科,它既廣泛地吸收了政治經濟學、生產力經濟學、生態經濟學、發展經濟學、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等學科,特別是生態經濟學的理論營養,又與這些學科有一定的區別。
一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一門理論經濟學科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能作為理論經濟學科的根本之點在于,它不是從局部和微觀上,而是從整體和宏觀上來探索如何使資源配置的機制從傳統發展模式轉移到有利于可持續發展模式全面推進的系統規律的學科。也就是說,它的理論體系的建立和應用,將從根本上影響和改變人類資源配置的方向、資源配置的預期目標和資源配置的內在機制。所以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必然屬于抽象化程度較高的理論經濟學科,而不屬于應用經濟學科。從某種意義上說,目前被列為理論經濟學的人口資源與環境經濟學,在本質上應屬于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范圍。
(一)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能從理論指導上影響和改變人類資源配置的方向。所謂“資源配置,是指經濟中的各種資源(包括人力、物力、財力)在各種不同的使用方向之間的分配。”[12]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對經濟中的各種資源的配置方向的指導作用在于,它要使各種資源在各種不同的使用方向之間的分配中貫徹可持續發展原則,既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系統,又建立可持續發展的社會系統和生態系統。這同傳統經濟學在論述資源配置時只重視各種資源在各種不同的經濟使用方向之間的分配的著眼點是有著明顯的區別的。
(二)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能從理論指導上影響和改變人類資源配置的預期目標。人類的任何配置資源的活動在其進行之前都有著預期的目標,并在其進行過程之中和之后產生相應的后果。過去,傳統經濟學往往把資源配置片面地理解為是對生產要素資源的配置,所以資源配置的預期目標就主要著眼于經濟效益和效率,而未把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放在預期目標之中。這是傳統經濟學導致經濟社會運行經常處于不可持續狀態的根本原因。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就要對傳統經濟學在這方面存在的問題加以剖析,并從理論上闡明有利于可持續發展的資源配置的預期目標體系,即把同步提高經濟效益、社會效益和生態效益作為其預期目標。這樣就能從理論上影響和改變人類資源配置的預期目標,使資源配置的后果有利于經濟社會和生態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
(三)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能從理論指導上影響和改變人類資源配置的內在機制。可持續發展經濟學作為一門理論經濟學,在研究人類按照可持續發展原則進行資源配置,建立符合可持續發展要求的生態經濟社會復合大系統的基本規律時,必然要研究其制度創新問題。這必然涉及在進行資源配置時如何按照可持續發展的要求建立新的內在運行機制的問題。從而不僅豐富和發展了經濟學的資源配置機制理論,而且對指導實際工作起到了巨大的促進作用,即從理論上影響和改變著人類資源配置的內在機制。
二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與生態經濟學的淵源關系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直接學科派生來源是生態經濟學。也就是說,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在生態經濟學理論體系建立起來的基礎上,一部分生態經濟學家適應可持續發展思想被全世界所接受的新形勢,并相應擴展其研究領域,逐漸形成了其理論體系。所以,同為理論經濟學的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和生態經濟學之間存在著非常明顯的歷史淵源關系。這種關系又可具體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研究對象的歷史淵源關系。研究對象的歷史淵源關系表現在,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研究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這個客體實現協調和可持續發展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和經濟機制的學科,而“生態經濟學是從經濟學角度研究生態經濟系統的結構和運動規律的學科”[13],這二者的研究客體中前者比后者多了一個“社會”二字,說明前者的研究客體比后者要復雜,但又可以將后者在研究生態經濟系統的結構、功能及其運動規律中所形成的一些較成熟的理論加以吸收,運用到對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的研究之中。例如,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在研究配置資源引起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的結構和功能變化而產生的經濟效益、生態效益和社會效益的不同組合問題時,就可以吸收生態經濟學關于經濟效益和生態效益研究中所形成的成熟理論,并進而對社會效益及三者之間的復合效益進行深入研究,以便形成自己的理論體系。
(二)研究側重點的歷史淵源關系。研究側重點的歷史淵源關系表現在,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在研究通過資源配置實現經濟、社會和生態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的規律時,可廣泛地吸收以研究經濟與生態協調發展為宗旨的生態經濟學研究的很多成熟理論。這是因為,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就初步形成其理論體系的生態經濟學就申明,它“不是從一般意義上去研究社會經濟發展與自然生態的對立統一關系的,而是著眼于合理地發展社會經濟,研究經濟與生態的協調發展的規律。因此,生態經濟學不能為使經濟與生態協調發展就提倡所謂‘零增長率’,更不能借口維護自然生態平衡而反對發展經濟。恰恰相反,它是要研究如何在經濟發展中合理遵守自然生態規律,并把經濟規律和生態規律相結合綜合運用到經濟建設之中,使社會經濟能得到合理的較高速度的發展,并能在發展經濟的過程中注意保護生態環境和自然資源,保持生命系統和環境系統的協調發展,使社會經濟高速度發展有后勁。”[14]很明顯,生態經濟學早就闡明的這一觀點同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現在所要研究的側重點是完全一致的。后者應廣泛吸收前者在這方面研究中所形成的較系統的理論,為形成自身的理論體系服務。
實際上,可持續發展的根本點就是經濟、社會的發展與資源、環境相協調,其核心就是生態經濟學一貫提倡的生態與經濟的協調發展。這是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生態經濟學有著無法割斷的歷史淵源關系的根本原因。這一點,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的專家們在其《我們共同的未來》一書提出“可持續發展”的戰略思想及其概念時,就同時強調了生態經濟因果關系的重要性。該書在論述了全球經濟與生態互相關聯的發展及其形成的危機后指出:“這些相關的變化將全球的經濟和全球的生態以新的形式聯結在一起。我們過去一直對經濟發展給環境帶來的影響表示關注。現在我們被迫對于生態壓力——土壤、水域、大氣和森林的退化對經濟前景產生的影響予以關注。從不久以前起,我們又被迫面對各國經濟上的互相依賴性急劇增加這個現實。我們現在被迫習慣于各國在生態上的日益增加的互相依賴性。生態和經濟越來越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在局部、地區、國家和全球范圍內——成為一張無縫的因果網。”[15]
(三)骨干研究力量的歷史淵源關系。骨干研究力量的歷史淵源關系表現在,國內外很多研究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學者都有過研究生態經濟學的歷史。以我國為例,中國生態經濟學在研究環境與發展問題方面起步于20世紀80年代初。早在1980年,著名經濟學家許滌新就倡導中國的生態經濟學研究,對當今世界在選擇可持續發展道路上取得共識也有一定的貢獻。中國生態經濟學研究的發起者之一、已故的中國生態經濟學會副理事長馬世駿先生就是參與起草《我們共同的未來》這一歷史性報告的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的委員之一。馬世駿教授在20世紀80年代初就同我國著名經濟學家許滌新一起在中國倡導生態經濟學研究,并提出了“社會—經濟—生態復合系統”這一著名論點,為可持續發展理論研究指明了研究客體和研究對象。我國著名經濟學家、中國生態經濟學會理事長劉國光在1994年的學會理事會年會上的發言中就提出:“要從生態經濟向‘可持續發展’,將生態、經濟、社會統一起來研究,拓展研究面”,“首先是‘可持續發展經濟學’要盡快形成理論體系”。[16]應當說,劉國光教授的這一倡導對指引我國一批卓有成就的生態經濟學家由生態經濟學研究擴展到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研究起了重要促進作用。其中,劉思華教授就是在出版了《理論生態經濟學若干問題研究》和《當代中國的綠色道路》等著作之后,又主編了《可持續發展經濟學》一書;筆者也是在先后出版了《生態經濟學》、《城市生態經濟學》、《資源生態經濟學》這三部過百萬字的著作后,又把研究領域擴展到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在《資源生態經濟學》中,筆者曾申明,該書是“以可持續發展思想為主線”而寫成的,指出資源生態經濟學“的宗旨就是要探索人類實現資源、人口、經濟、社會與生態環境之間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的基本理論及對策,為解決世界和中國的環境與發展問題提供理論依據。”[17]該書已經突破了過去生態經濟學的生態經濟系統、生態經濟效益、生態經濟再生產這些僅僅以研究生態與經濟關系的界限,而把“社會”二字加到全書各個概念體系之中,提出了生態經濟社會總資源、生態經濟社會資源復合系統、生態經濟人口三種再生產和生態經濟社會“三效益”等概念。應該說,該書在由生態經濟學向可持續發展經濟學過渡,在探索有限資源下經濟、社會和生態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規律方面,有著重要意義,進一步證明了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生態經濟學之間特殊的歷史淵源關系。
盡管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生態經濟學有著特殊的歷史淵源關系,并要廣泛吸收生態經濟學豐富的理論營養,但由于前者研究的角度要寬于后者,并且要圍繞可持續發展這個基本范疇來研究各種經濟學理論問題,這就決定了該學科必然要形成自己相對獨立的理論范疇和理論體系,特別是在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制度創新、可持續發展的社會體系建設的成本與效益、可持續發展的經濟社會和生態三大系統間的協調運行等理論方面,要進行各種理論創新。
三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其他相鄰學科的關系
(一)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發展經濟學的關系。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發展經濟學二者存在著既相互區別又相互聯系的關系。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發展經濟學之間的區別決不僅僅是前者是在后者的基礎上加上了“可持續”三個字,而是研究對象的根本區別。“發展經濟學以發展中國家經濟為研究對象。其任務是研究發展中國家經濟從落后狀態發展到現代化狀態的規律性,研究其發展的過程、發展的要素及應該采取的發展戰略和發展政策等。”[18]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是研究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可持續發展狀態轉變及維持其可持續發展動態平衡狀態運行所需要的經濟條件、經濟關系、經濟機制及其綜合效益的學科。由于可持續發展不僅是發展中國家的目標,也是發達國家的目標,所以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所探索的規律帶有上述兩類國家之間的通用性,是研究在這兩類國家中走可持續發展道路所需遵循的普遍原則;而不像發展經濟學只探索發展中國家發展的規律性,所概括的規律和原則只適應于發展中國家。
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發展經濟學相互聯系的一面在于:這門學科在探索發達國家的生態經濟社會復合系統由不可持續發展狀態向可持續發展狀態轉變及其維持可持續發展狀態運行的經濟規律的同時,還要以較大的注意力研究發展中國家的人口、資源、環境、經濟和社會協調和可持續發展的規律性。這后一方面的內容在傳統的西方發展經濟學中涉及雖較少,但在可持續發展思想被全球所接受之后,經修改的國內外發展經濟學新版本也相應地加上了這方面的內容。這就增加了這兩門學科相互融合的內容。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應吸收這方面的研究成果,并吸收發展經濟學對經濟發展問題的科學論述。
(二)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同環境經濟學的關系。可持續發展經濟學和環境經濟學都要從不同角度研究環境與發展問題。后者在發達國家有幾十年甚至近百年的研究歷史。特別是在20世紀初由劍橋大學教授馬歇爾(Marshall)和庇古(Piaou)提出經濟的外部性和外部不經濟的理論后,該學科從西方經濟學中逐漸獨立出來,成為以環境與經濟之間的相互關系為特定研究對象,以經濟的外部性作為研究的側重點,以環境的污染和治理、生態平衡的破壞和恢復為主要研究內容的經濟學科。很明顯,這是一門應用性很強的經濟學科。它的很多理論可以被吸收到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理論體系中來,這對于引導人們在配置資源時使其所產生的外部不經濟行為減少到最低限度,實現經濟社會生態的協調和可持續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當然,可持續發展經濟學的研究對象和研究內容要廣泛得多,它還要研究環境經濟學內容之外的其他很多重要領域。
[1] 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編著:《我們共同的未來》,世界知識出版社1989年版,第16—17頁。
[2] 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編著:《我們共同的未來》,世界知識出版社1989年版,第19頁。
[3] 同上。
[4] 厲以寧、章錚:《環境經濟學》,中國計劃出版社1995年版,第13頁。
[5] 馬傳棟:《資源生態經濟學》,山東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37—341頁。
[6] 保羅·A.薩繆爾森、威廉·D.諾德豪斯:《經濟學》第12版,中國發展出版社1992年版,第1360頁。
[7] 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編著:《我們共同的未來》,世界知識出版社1989年版,第27頁。
[8] 《中國21世紀議程》,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24頁。
[9] 劉國光:《把握持續發展的新時代,深化生態經濟理論與實踐,為實現小康和進一步步入中等發達國家做貢獻》,載《21世紀可持續發展戰略的理論基石》,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29頁。
[10] 劉思華主編:《可持續發展經濟學》,湖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2—23頁。
[11] 《中國21世紀議程》,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1994年版,第7頁。
[12] 厲以寧:《非均衡的中國經濟》,經濟日報出版社1991年版,第2頁。
[13] 馬傳棟:《生態經濟學》,山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頁。
[14] 馬傳棟:《生態經濟學》,山東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18頁。
[15] 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編著:《我們共同的未來》,世界知識出版社1989年版,第20頁。
[16] 劉國光:《把握持續發展的新時代,深化生態經濟理論與實踐,為實現小康和進一步步入中等發達國家做貢獻》,載《21世紀可持續發展戰略的理論基石》,中國環境科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25頁。
[17] 馬傳棟:《資源生態經濟學》,山東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頁。
[18] 洪銀興、林定錠:《發展經濟學通論》,江蘇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