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前輝又要帶著我們出發了！這次是語言的旅行。

與十年前的那次出發顯然不同，但旅行的目標卻又極其相似。十年前我去美國，他去英國，都是為期一年的學術訪問。記得出發前他曾經和我討論過有關國際通用語的問題。我對通用語偶有所聞，也在大學時代讀過一本書，叫做《Changing English》，但還是感到茫然，莫衷一是。前輝的英國之行顯然有備而去的，十年磨一劍，今天終于走到了一個收獲的季節！這部學術專著給我帶來了某種嚴肅的驚喜，最出彩的莫過于兩點：語言和歷史。我以前自認為是“語言學家”，不是“歷史學家”，但是讀了這部書突然發現自己對語言一竅不通，反而在歷史方面有所收獲。原因是這本書彌補了我語言知識的一大缺憾：歷時語言學。如果可以，我愿意稱其為“語言歷史學”。有專家稱，一個人對世界的認知模式有兩種：一個空間模式；另一個是時間模式。人剛剛出生那會，逐漸就具備了空間感，構成最基本的認知；但是人的時間感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需要經過后天的訓練才能形成。同樣一門知識只了解其橫面，而不知其縱面，極有可能對這門知識一知半解。因此我認為其中最出彩的要數本書給我們帶來的歷史感，這種歷史感當中最令人得到啟發的莫過于這樣的感受：1500年以來一個民族語言逐步成為全球通用語的歷史論證過程。幾乎所有的事物與現象都有自身的歷史，語言也不例外；但是，這些事物與現象的歷史情況卻各有不同，而語言的歷史卻是充滿了神秘和令人探索的欲望。

熟悉歐洲歷史的人都知道，1500年前的歐洲出現了文藝復興，人們

的思想開始脫離上帝的安排；此后的啟蒙運動，歐洲人的思想得到進一步解放，在他們的腦海里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上帝言語的那個世界了；他們急切用的眼睛觀察這個世界，自己的大腦思考這個世界，于是發明了許多工具來輔助人們去了解這個世界；于是航海技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他們借用包括中國的指南針在內的技術，探索亞洲、卻無意中發現新大陸，向世界各地殖民；更重要的是隨著他們的帆船而去的是歐洲的語言和文化也開始在世界各地傳播。通用語正是在這種歷史的邏輯支配之下形成的。在探索、殖民的過程中，歐洲人不僅借助了科技手段，實際上他們也在用自己的語言文化來探索這個世界，如英語與殖民地語言文化的有機融合就是某種意義上的探索；在對殖民地資源進行掠奪的過程中，歐洲語言也加入文化殖民的行列，深刻影響著殖民地的文化發展，其影響之深刻甚至使得殖民地人民對歐洲的文化已經到了“外化于行，內化于心”的地步，以至于到了后來殖民地人民取得獨立地位之后的后殖民時代，這種影響也難以擺脫。另一方面，這種影響所抵達的不僅僅是殖民地國家。工業革命以后“歐洲中心論”文化心態使然，通用語的概念也在歐洲人腦海里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至今我們還可以經常看到賽義德所描述的“東方主義”現象此起彼伏，盡管我們也能夠聽到歐洲人對自我為中心的批評與反思。全球化時代的來臨又讓我們看到了這樣一幅圖景：經濟一體化帶來的陣痛、文化交流與沖突頻現、英語極其附著文化價值觀的盛行都在強化著英語作為通用語的地位。而進入新世紀，隨著中國的和平崛起，漢語國際化也在全球化的浪潮中泛起陣陣漣漪，人們憧憬著漢語是否也會成為未來的全球通用語，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或許多年之后漢語會有所可為，但在時間的長河中，那將是在未來回望歷史時的一個瞬間，一如世界語言的天空中曾經劃出過一道彩虹的拉丁語一般。在久遠的未來，人類語言的格局將是什么樣子，現在還無法預測，但有一點是肯定的：作為未來的全球通用語，一定是以某一語言為主體，同時融入若干他者語言的因子，蘊含一種平等、尊崇的人文精神，廣為世人享用。

本書帶領我們穿越歷史展開了語言之旅，而對于未來，語言之旅仍在繼續。也許書中有的觀點可能會引起一定爭議，但對于這本書的出版我實在難掩心中的欣喜之情！

昆明理工大學教授

王慶獎

2014年9月10日于昆明大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