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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第一節 問題的緣起

1986年4月26日,蘇聯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釀成世界性大災難。其后瘋牛病、SARS疫情、禽流感、9·11事件、毒奶粉、汶川地震、拉薩3·14事件、烏魯木齊7·5事件、日本地震海嘯和核電站爆炸……各類風險席卷全球,并且有多少風險幽靈在人類上空盤旋,有多少在某時不約而至,這些都挑戰著人類日益脆弱的神經,“風險社會”已成為這一時代的典型標簽。客觀而言,風險一直伴隨人類發展的歷史,不過在傳媒不發達的年代,絕大多數風險事件要么僅激起事發地的波瀾,要么僅在事后成為外界的“舊聞”。但是伴隨著世界風險社會和地球村的來臨,當代社會正在經歷歷史性的變化,“形成共識的是:在未來……,我們將面對深刻的矛盾和引起混亂的似是而非的雋語;將體驗‘柳暗花明’式的希望”[1]。世界各國近年來逐漸進入了各類風險頻發時期,其中各種“矛盾”與“希望”已經在中外媒體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比例和作用:媒介將當代社會風險以前所未有的“同步在場”的形式呈現在公眾視野中,同樣,媒介所擔當的維護國家形象和社會穩定的作用也越來越突出。

按照塔奇曼(Tuchman)的觀點,正是大眾媒介為現代社會編織了密密麻麻的“新聞網”,公眾即使足不出戶,也可通過新聞“天網”掌握天下信息。星羅密布的媒體網延伸成為人類的“千里眼”、“順風耳”,并以其栩栩如生的文本表征,給公眾提供“真實生活”的“框架”以及言行的“參考指南”。因此,大眾媒介作為現代人了解信息、規避風險的公共領域,它至少應該在以下幾方面發揮其穩壓器和調節閥的功能:

第一,提高社會能見度,具象化風險,達到對風險的有效預警。第二,構建風險話語公共領域,實現風險傳播的民主范式。第三,搭建溝通平臺,設置風險議題,增進社會信任。第四,開展風險批評,監督風險決策。第五,傳遞風險知識,塑造社會價值,推動社會進步。

陳岳芬認為,處于轉型期的中國傳媒既要造就一個風險社會需要的個體,也要完成告知、傳達、解釋和指導等組織功能,與此同時,還要扛起監視環境、協調社會關系、傳播知識的社會功能。中國傳媒同時承受幾層擠壓,在實際運作中,上述媒介功能的實現自然難以盡如人意。[2]媒體在“風險傳播”中的“難以盡如人意”似乎已成為一種悖論:一方面,正是媒體之網給公眾編織了各類風險場景,媒體以其強大的宣導撫慰功能已經成為感知風險、規避風險、促進民主、凝聚人心的公共領域。另一方面,媒體在風險傳播中又往往表現出“多重”屬性。

媒介是風險的“探照燈”。2001年7月,南丹發生特大礦難,78人死亡。礦主與當地政府達成攻守同盟、死亡者家屬在“經濟補償”之下選擇了集體沉默。但是通過人民日報記者堅持不懈的調查取證,人民網7月31日發表的《廣西南丹礦區事故撲朔迷離》引領了眾多媒體對礦難真相的追問。隱瞞了17天的礦難在媒介的探照燈下最終大白天下,這也促發了礦難事故的報道高潮,并引起國人對礦難風險的普遍關注。

媒介是風險的“滅火劑”。以三艘油輪泄漏為例,1989年美國埃克森石油公司的埃克森—瓦爾迪茲號、1993年比利亞的布雷爾號、1996年英國威爾士“海上皇后”號都發生了嚴重的原油泄漏。前兩例事件中,由于受到媒體的負面報道,埃克森石油公司損失至少高達70億美元,布雷爾號觸礁地的設特蘭群島損失高達1820萬美元。但是在1996年的事件伊始,當局就明確提出:“我們當前的任務是……把全球媒體對于威爾士的報道變成對我們有利的力量。”為此開展的工作包括:在事發后第一時間開通熱線電話,組織了二十多次電視和廣播訪談節目,向國外傳達正面信息,保證各機構和利益相關者的信息一致性……這樣,“歷史上第一次有這么多人知道了威爾士的美麗所在”[3]。正是媒體的鼎力相助,使得威爾士規避了前兩例事件的風險,并有效完成了其形象修復,媒體作為風險的“滅火劑”功能得到極好彰顯。

媒介是風險“近視眼”。現代媒體之網幾乎無孔不入,但是在很多風險傳播中,媒體卻在事件早期不同程度的“失語”或者成為“事后諸葛亮”。以三鹿奶粉事件為例,2005年,三鹿是“大頭娃娃”事件的45家問題奶粉之一,但它不僅很快就從問題奶粉的媒介名單上銷聲匿跡,甚至借助政府力量進一步宣傳其正面形象:四部委聯合下文,要求各地允許并支持三鹿奶粉的銷售。2008年8月,石家莊市在明知三鹿已經有問題的情況下,也沒公開信息。9月2日,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在特別節目“中國制造”首集《1100道檢測關的背后》中更聲稱:三鹿企業“有1100多道工序”,贊揚三鹿奶粉為“中國質量品質保證”的重要典范。三鹿事件前期,不僅傳統媒體明顯近視,就是媒體新銳“百度”對該事件的跟蹤監測也極少。在9月12日新華社曝光三鹿問題奶粉以及網絡、手機的集體跟進之前,“三鹿”幾年來在危機公關上的過關斬將證明了媒介在風險預警上的近視以及缺位。

媒介是風險的“哈哈鏡”。2003年非典事件,從風險性質而言,只是一起單純的公共衛生事件。中國主要新聞周刊的大封面和畫面突出的是各種人群團結一心、勇斗非典的精神面貌。但是在西方一些媒體上,非典則成為“哈哈鏡”下的各種異形:英國的《經濟學家》、美國的《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和《新聞周刊》封面上都濃墨重彩地凸顯一個面戴口罩、眼神恐懼而不知所措的中國人,《時代》雜志甚至將中國的國旗和一個肺部的X光照片拼貼在一起。在各封面文章中,《遠東經濟評論》稱非典為“中國病毒”,美國《新聞周刊》說非典為“瘟疫的新時代”,英國《經濟學家》甚至將非典用“哈哈鏡”照出“中國的切爾諾貝利”。

媒介也是風險的“助燃劑”。社會學的燃燒理論認為,自然界的燃燒必須具備三個元素:第一是燃燒物質,第二是燃燒的助燃劑(如氧氣或者空氣),第三是點火溫度。社會物理學應用該項原理,將社會的無序及動亂,與燃燒現象進行了合理的類比:(1)引起社會無序的基本動因,即隨時隨地發生的“人與自然”關系的不協調和“人與人”關系的不和諧,可以視為使社會不穩定的“燃燒物質”;(2)一些媒體的誤導、過分的夸大、無中生有的挑動、謠言的傳播、小道消息的流行、社會心理的隨意放大等,相當于社會動亂中的燃燒“助燃劑”;(3)具有一定規模和影響的突發性事件,通常可以作為社會動亂中的導火線或稱“點火溫度”。[4]2005年4月15日,英國《旗幟晚報》(The Evening Standard)刊發了一篇題為《牙膏致癌警告》的報道。該報道看起來有理有據,既“引用”科研人員的研究成果,又“援引”毒物學家的建議,指出包括高露潔在內的數十種牙膏含有致癌的三氯生成分。4月17日北京《法制晚報》以《英報稱高露潔等牙膏含間接致癌物》為題率先轉載了《旗幟晚報》的報道。隨后各大媒體從不同角度紛紛跟進,其報道有:《佳潔士卷入牙膏可能致癌風波寶潔承認用三氯生》、《質檢總局開查牙膏致癌物》、《省城問題牙膏撤柜》等。到4月27日,中華預防醫學會、中華口腔醫學會、英國首席牙科醫生主任及美國弗吉尼亞理工大學教授威克斯蘭都出面證明:高露潔全效牙膏是安全的。威克斯蘭發表聲明,他的實驗室研究根本未涉足牙膏,更沒有提出對任何牙膏安全性的警告。喧囂一時的“高露潔事件”才終于落下帷幕,整個事件不過是媒介以訛傳訛而制造出的一場“公共衛生風險”,媒介在此事件中充當了風險的助燃劑和制造者角色。

……

簡言之,無論中外,媒介為何對一些風險視而不見,對一些風險又極盡渲染?為何一些風險在媒介的傳播中得到原生態的再現和警示,而一些風險卻在傳播中變形?為何有時候,風險傳播能讓人們得到心靈撫慰,也有不少時候“風險”就源自傳播……

也正因為媒介的這些變色龍屬性,媒介總是不斷遭到政府、公眾、科學界等的口誅筆伐,而媒介研究學者們也總是在每次風險報道之后開出不少“治病救人”的藥方,但媒介的表現似乎并未因此而得到根本性改變:仍然樂此不疲于各類風險事件,仍然我行我素地行走于其固有的報道模式,事后再次遭到大同小異的指責。這就不得不讓人疑惑:媒介為何出現變色龍屬性?又為何對很多批評都置若罔聞?對于中國,媒介該如何“生產”信息,有效實現“社會公器”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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