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還沒亮。

睡的迷迷糊糊的孟野被叫了起來。

張屠戶頭戴斗笠，身穿一套短打勁裝，腰間衣角鼓鼓囊囊，隱約能看出刀柄的形狀。

“不是給我神通秘笈嗎，怎么一副出遠門的模樣？”

孟野心頭疑惑，但沒有問出口，洗漱完跟著張屠戶出門時，想了想，轉身把自己那柄“開過光”的殺豬刀也帶上了。

長街上冷冷清清，張屠戶沉默不語，領著孟野徑直往城門口走。

還沒到開城時間，門洞里站著一位老卒。

張屠戶沖老卒點了點頭，城門就被輕手輕腳拉開了一道縫隙。

兩人徑直出了城。

月落烏啼，天空泛著魚肚白。

古道邊，大槐樹下拴著兩匹馬，馬鞍上掛著褡褳。

一名精悍的短須男子迎了上來：“張大哥，干糧和水都準備好了，草料也喂過了。”

這男子孟野見過，是市井活躍的輕俠之一，在城里開米行的富商家當食客，說白了就是牽馬墜蹬的打手。

張屠戶點了點頭：“你先回去，那邊的情況隨時盯緊，我盡快回來。”

年輕男子不再說話，抱拳轉身，快步鉆進了門洞之中。

看著再次關上的城門，孟野忍不住咋舌。

老卒開城，輕俠獻馬。

張屠戶在受降城三教九流中的能量，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會騎馬嗎？”

張屠戶翻身躍馬，龐碩的身軀出乎意料的輕盈。

孟野點頭，同樣跨上馬背。

他兩輩子都是當兵的，騎術稱不上好，但趕路綽綽有余。

沿著官道，一路打馬，跑了大半個時辰，眼看離受降城越來越遠，孟野終于按捺不住心頭疑惑，問起了此行的目的。

“我還以為你能忍到終點呢。”

奔馬顛簸，張屠戶的氣息卻絲毫不亂，笑道：“我的神通屬于家傳，不能交給你，現在帶你去取一本無人修煉的神通秘笈，目標在燕氏城。”

提起神通，孟野來了興趣：“張叔，你的神通是什么？聽說你已經把神通修煉到了圓滿，讓我見識一下唄？”

神通的修煉，分為小成、大成、圓滿三重境界。

光是小成境界，大部分神通就需要三到五年的苦修，大成更是得耗費十年往上的時間。

江湖人士“入流”之后，很多人一輩子只修一門神通，還不一定能修煉到圓滿。

神通的修煉難度可見一斑。

這也是明知軍令如山，要上戰場拼命，大多數人“入流”后也愿意選擇成為精兵的原因。

只要兵種武裝在手，修煉相應的武裝戰技，比修煉神通簡單太多。

而身為屠夫的張噲，今年還不到四十，不但內勁修為達到了一流士階，還將一門家傳神通修煉到圓滿境界，只待凝聚真靈，就能晉升卿階，笑傲公侯，也確實稱得上一位市井奇人了。

聽了孟野的話，張屠戶扭頭看了他一眼，斗笠中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神通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以后遇到別人，不要貿然詢問……至于我的神通，等到了燕氏城，你自然能看到?！?

好吧。

孟野有些尷尬的咧了咧嘴，不再說話。

……

一眨眼，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

天色已經大亮，兩人路過一座小鎮外。

道旁有一間茶肆，擺了兩張桌子在外面，生意已經開張。

張屠戶招呼孟野下馬，點了兩碗熱茶，準備就著茶水吃點干糧。

幾名閑漢坐在另一張桌子上，一邊喝茶，一邊高聲談論鎮上大戶家傻兒子即將舉行的婚事。

“少喝點茶，小心待會兒沒肚子吃酒，二十張流水席啊，油水充足得很。”

“瞧你那出息，就惦記著吃！我要是能多看新娘子幾眼，不吃都飽了?！?

“也對，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秀色能吃……也不知道哪家生養出來的小娘子，前幾天被搶回來時，那股子可憐勁兒……嘖嘖，給屈半街的傻兒子當媳婦，真是糟蹋了?！?

搶回來？

一旁啃著干糧，聽得津津有味的孟野，忍不住被嗆了一下。

這種橋段，他只在上輩子的小說中見過，沒想到自己也能遇上。

他轉頭看向張屠戶。

張屠戶面色平淡，一口喝干碗里的茶水，抹掉嘴巴上的干糧渣滓，站起身來：“走吧，繼續趕路?！?

孟野坐著不動，小聲道：“張叔，有人強搶民女欸。”

“被大戶人家搶去，有吃有喝，沒什么不好?！?

張屠戶瞥了他一眼，轉身朝馬匹走去：“世道如此，你也管不過來?！?

路見不平，不應該懲強扶弱嗎？

你這江湖豪客當得不稱職啊。

孟野心頭有些不甘，見張屠戶已經翻身上馬，無奈垂頭跟上。

身后，閑漢們的交談還在繼續：

“我聽說，搶新娘子時，她丈夫被殺了，還有一個四十多歲的婆婆，風韻猶存，被打暈了，帶回鎮里時沒讓大伙兒看見，現在正養在屈半街的房里呢?！?

“屈半街都快七十了吧？嘖嘖，有錢人家真是會玩?！?

“還有更會玩的呢……你別跟旁人說啊，前兩天，屈半街讓我那木匠姐夫，在他房間打了一張大床，想等他兒子結婚后，悄悄把新娘子和她婆婆一起收入房中……他那傻兒子怕是行不了房，他想著多努點力，看能不能讓新娘子懷上，給他兒子留個后?！?

“……”

這里面信息量太大，連旁邊的閑漢都聽得目瞪口呆，更別說心有不忿的孟野了。

胸中“萬古雄豪氣”發作，他只覺塊壘難平，耿耿于懷。

將韁繩一甩，摸著懷里的殺豬刀，孟野大步朝鎮內走去：“張叔，你再喝兩碗茶，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