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文臣云卷:云琯
- 文臣家的人都薄情寡義
- 謝儀
- 7312字
- 2019-04-05 00:42:29
她的母親……是什么樣子的呢?
天生文臣,自小在云家長大,身上除了一枚代表著陸姓世家的玉佩之外,便只有舅舅一位血脈至親。她所知道的,關于父母的一切都是從舅舅的口中知曉的。
舅舅說,她母親是上一任的文臣齊家女,溫柔和善、嬌俏清麗,于是她一出生便有了文臣的血脈。
那么也是這份血脈,才導致母親的死亡嗎?
她不知道,只是時常幻想著自己的父親。
她的父親是一個普通人,出生名門望族,舅舅從父親身邊帶走了她,而父親也給了她一個名字。
陸云琯。
她不該姓陸,該姓云。舅舅這樣說,揉著小云琯的腦袋,笑著說,于是我們的小妹妹就叫云琯了。
小云琯抬頭,圓溜溜的眼睛里透露出認真,“舅舅,我想父親了。”
云君謙唇角的笑一頓,大掌壓著她的腦袋不讓她抬起,語氣意味不明,“你的父親是一個普通人,你不能和他生活在一起。”
“為什么呀。”年紀尚小的小姑娘疑惑的問著舅舅。
“因為他和你的壽命是不一樣的,小云琯。”云南蝶溫柔的將小姑娘從云君謙的掌下解救,笑吟吟的抱著小姑娘往旁邊的亭子走,“這日頭曬的很,我們可不和舅舅一起曬。免得將我們云琯曬成小黑兔。”寵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調笑道。
小云琯皺了皺鼻子,“胡說,明明是白兔兔!才不會曬黑。”
“好好好,是姐姐怕曬,要小云琯陪。”將小姑娘安放在亭子中央的石凳上,南蝶半蹲下身一邊寵溺的應和著,一邊拍盡她身上的塵土。
“小云琯說說,哥哥姐姐們對你好不好?”云幼薇捏著小蛇靠近,逗弄萌萌軟軟的小云琯。
小云琯鼓了鼓腮幫子,吐出一字,“好。”
“那小云琯不要想父親了好不好?”
“不好。”
“為什么呀?”云南蝶在一旁插話。
“我就要父親,人家姬軒轅氏家的哥哥都有父親,就我沒有,我也想要。”云琯不管不顧道,軟著語調耍賴撒嬌。
她是云家最小的孩子,又是由哥哥姐姐們一手帶大,自然是要星星還多給個月亮,要什么有什么,便是衍笙姐姐的萬頃蓮池說填了都差點真給填了。
自然不比其他姐姐,一派的溫和知禮、進退有度,從不強求。
“你是文臣,生來就不屬于他們,不再是他們的孩子。”云君謙跟了過來,背著光,身影高大而孤寂,他近乎冷漠的說道。
“母親也是文臣,那我便是母親的孩子,為什么又要姓云呢?”
云君謙神情一滯,便連兩位姐姐也是相窺尷尬。
“你還小,等云琯長大了,就會懂了。”零零一身朝服,顯然是才下朝回來。她緩步而來,雙手交疊平放小腹,容色貴氣而威嚴。
“惜娘娘。”云琯從凳子上滑下,規規矩矩的交疊雙手行禮。
零零點了點頭,朝她伸出手,“來,云琯,姐姐帶你去看看,你母親的畫像。”
“云惜!”云君謙焦急。
零零睨了他一眼,云君謙抿了抿唇,頹敗而去。
云琯乖乖的上前牽住姐姐的手,仰頭看向衣著華貴的姐姐,“母親的畫像……”
“每一任的文臣都會有畫像封存在文臣嗣中,不止是你的母親,姐姐們的畫像,你的畫像,以后都會放在那里。”
“為什么?”
“因為這是榮耀,亦是磨難。”似是而非的說了這么一句話,零零牽著她,不似帶她去看畫像,而是帶她去承受自己本應該承受的東西。
文臣嗣中的每一幅畫像,都在背面都寫滿了他們的功績,只有文臣自己才知道,每一個繁花似錦的背后,都是文臣的血養育而成的。
云琯不懂,文臣的一生要經歷三個階段,第一個是幼年期,第二個是成長期,第三個是成年期,她的血脈不純,又許是天生文臣,懵懂無知的過了許多年的幼年,比她后覺醒的文臣早已踏入成年,唯獨她叫著一個又一個姐姐,身體和意識卻一直停留在這個時候。
她帶著她,走進了那座被封存已久的嗣,屋中昏暗陰冷,掛在墻上的畫卷畫盡了世間美人,卻平白的叫人害怕。
云琯驚慌的注視著那些畫卷,沒有注意自己牽著的手早已在不停顫抖。
零零牽著她上前,強硬的把幾乎癱軟在地的云琯拉到了一副畫卷面前,畫卷中的女子不是絕色,盈盈笑時卻如同春花綻放,美而不艷,軟而不嬌,眼中倒映著的美景更令人沉醉。
“這是你的母親。”
“母…母親……”她驚慌失措的對上畫中人的雙眼,那雙溫婉的眸子正盈盈的望著她。
“云琯,成為文臣,這是榮耀,亦是磨難。”
身后的門緩緩關閉,發出“吱呀——”一聲。
云琯猛然回身撲向大門,雕刻著五鬼肆意圖的大門無情的關閉,將她擋在門內。
她僵硬著身子,如同老化的機器一般轉過頭,封閉的黑暗中,那股血腥味越發的濃郁,每一代文臣慘死的怨氣留在畫中,扭曲美人面,朝她伸出百萬鬼爪。
“啊!!!”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零零抵著門渾身一抖,無力的順著門滑落在地,曾經在里面承受無盡怨苦的痛苦仍在身體內糾纏著她每一根骨頭,每一寸肌膚,每一處靈魂。
三日后。
云君謙在不遠處遙望著文臣嗣站了三日,零零亦在門口守了三日不理政事。
云衍笙同云書淮尋來,只看到她狼狽的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渾身顫抖。
“惜娘?”云衍笙同云書淮面面相覷,忙上前去攙扶。
零零無力阻攔,被他們一左一右拉起。
“惜娘這是怎么了?”云書淮蹙眉。
就在這時,身后的門從里面緩緩拉開。
云衍笙看去,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站在門口,微低著頭,只看見那一頭漆黑柔軟的青絲,似是察覺門口有人,她抬起頭,對著眾人露出一個笑。
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標準的屬于文臣的笑。
云衍笙一愣,守在不遠處的云君謙走了過來,神情似悲似喜,“云琯。”
“舅舅。”云琯看著他,笑著雙手交疊行了一禮,規規矩矩的模樣最是標準的讓人挑不出錯。
“云琯長大了。”云君謙摸了摸她的頭,神情復雜。
“云琯生是文臣,也只是文臣。”云琯退后一步,躲過他伸來的手,回答的無懈可擊。
云君謙神情一怔。
“云琯不會怪舅舅,也不會怪惜娘娘,你們也是為我好。”
她又露出了笑。
“別笑了!”云君謙崩潰大吼。
云琯微怔,收斂了笑容。
“這是被刺激到了,緩個兩天就好了。”云惜疲倦的揉著額角。
“云琯不是你,卑劣的武將!”云君謙語調惡劣,又帶上了曾經身為喬家人的高傲。
“那我也不是活該被你欺辱。”云惜語氣也不好起來,推了把攙扶著自己的云書淮,“你曾經說過如果早知道我會取代喬家混淆你們文臣血脈,一早便殺了我以絕后患,現在本尊給你個機會。”說著,她卸去所有防備,不設防的將滿身破綻暴露在他面前。
“你可還記得我在里面呆了多久?你以為妾身稀罕當個文臣?妾身主張殺伐卻要困守方寸之地,你以為妾身甘心?”
“是,云琯是小,天生文臣,但是她再不覺醒,今生便只能是這個樣子了。”她怒斥道,“你皆覺得時間還夠,倒是看看我們云家有多少姑娘,又有哪個比她覺醒血脈的早?她卻連幼年期都沒有跨過去!”
云君謙還欲說話。
云琯卻突然出聲,“夠了!”
“一切都是我活該,和哥哥姐姐們都沒有任何關系。”她冷眼看著眾人,轉身就走。
“云琯!”云君謙欲追。
云衍笙攔著他,看了看身后,“妾身去罷。”說罷,回身追了上去。
云琯埋頭走著,腳步不停,云衍笙也不說話,一路跟著她來到忘川河畔。
站在忘川河邊,看著水中扭曲的倒影,云琯突然笑了,“真可笑。”
“云琯……”
“姐姐,要活下去呀。”她轉身笑容滿面的抓著她的手。
云衍笙一愣,正要詢問,云琯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了忘川河邊,她愣在原地。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笙笙。”
她攥了攥拳頭,冷著臉回身看著奈何橋上的男人。
“呀,幾天不見小云琯長大了呀。”路上遇了云幼薇一行,云幼薇驚訝的看著身高長了一截,面容也越發精致的孩子,笑吟吟的攔住了她。
云琯被人攔著,笑著抬頭甜甜的叫了一聲,“幼薇姐姐。”
“誒,瞧瞧小云琯著模樣,長的可真俊。”云幼薇笑容滿面的應了一聲,驚喜的摸著她的臉龐,漂亮的五官還未長開便足以見成年之時的風華絕代。
就是這雙眼睛……
云幼薇遲疑的看了看那雙鳳眸,總覺得有些奇怪。
“姐姐?”云琯歪了歪頭。
“啊,沒什么,小云琯要不要辦個宴會給大家瞧瞧?”猛然被拉回飄走的思緒,云幼薇笑笑,轉而提起宴會的事。
按理來說這種宴會該是她步入成年期再辦,不過云琯情況特殊,多辦兩次也無妨。
云琯不置可否,“隨姐姐意。”
云琯沒有興趣,云幼薇卻覺得可行。
與云琯話別之后,一路尋了云相雪。
“四姐,四姐……”在院子里轉了轉,覺空氣冷然,便循著溫度而去,尋見了在一片冰霜之上提劍與云相離對峙的云相雪,“還在這練劍呢?”
“怎的?有好事?”隨手挽了一個劍花,往掛在樹枝上的刀鞘一丟,正入鞘中。
“我方才在路上遇了云琯,見她邁入了成長期,那小臉俊的,也是還未長開,若是長開了,怕是要傾倒眾生了。”漂亮的折扇在手中展開,云幼薇垂眸低首嬌笑一聲,眉眼具是嫵媚風流之態。
“哦?云琯長大了?”云相雪挑了挑眉,“這才幾天的功夫?前些日子見她還沒個征兆了。”
“這……”云幼薇沉吟,隨之又笑,“許是機緣到了,我還想著因著這事給云琯慶祝一番呢,倒可以請她母親的故人來瞧瞧。”
相雪蹙眉,沒答話。
“這不好。”一直悶聲不吭的云相離看了看她,回身去解自己的佩劍。
“這宴會便算了,到底不過才是成長期的姑娘,還是不要太惹人注意的好。算算時間,過些日子便是花神祭了,叫云琯準備準備,花神祭最后一支舞便讓她去跳了。”
云幼薇想了想,深覺認同,“到底是四姐想的周到。”花神祭的最后一支舞從來都是由文臣家的姑娘來跳,相雪這一決定可比宴會上公布云琯的身份好的多了。
“你心里有數就好。”
花神祭。
花神祭乃是十二花神的共同的生辰,每一年的今日都要敬獻花神,陰世雖有不同,卻也差不離。只是每一百年都會舉行盛大的花神祭。
花神祭開始,悅耳的悅神曲在祭壇上回蕩,十二花神相繼飛入花神臺上兩兩相對,齊跳悅神之舞。
一舞完畢,云南蝶上前一個轉身換掉姐妹的舞伴與之共舞,云衍笙也難得露出了一個笑,身為六月花神,她帶著云南蝶跳了開場舞后,隨著牡丹花神開始敬獻自然神靈,云南蝶也隨之退場。
祭典之后,就是盛大的廟會。
最后一支由文臣跳的舞,昭示著廟會的開,也預示著百年祭典的結束。
眾人皆興致勃勃的猜測著這一回會是哪位文臣獻舞。
首先出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只金絲玉底的繡花鞋,鞋尖微翹,尺寸小巧玲瓏。一只袖子遮掩著女孩的面容,少女身姿弱柳微蹲,手臂的力氣緩慢而充滿了柔意。
隨著長袖移開,露出一張精致的小臉,少女起身轉合,抬臂振袖,每一次回眸,每一次壓肩,眼角的曼珠沙華美艷張揚。那張櫻桃小嘴紅艷華貴,眼尾飛紅,唇珠富貴。
一雙美艷嬌貴的鳳眸,配上那不知是否是點上去的眼角紅痣,活脫脫的一位絕色美人。
眾人皆屏聲凝氣,眼神一瞬不瞬的追隨著她的身影。
一舞畢,云琯攏袖抬手,望著下方的人群緩緩扯出一個溫婉的笑。
“好!”人群仿佛被驚醒一般,瘋狂叫好,無數鮮花拋擲臺上,甚至已經有人在打聽關于她的事情。
云琯在眾人投注的目光中施施然下了祭臺,朝一眾文臣走去。
“美……當真是美……”云君染失神呢喃,眸中萬物失了色彩,唯獨視線中那一身絳紅分外耀眼。
“瞧我們家云琯美的,連畫癡的君染都忍不住為之失神。”云幼薇從恍惚中回神,看著走來的云琯調笑道。
云君染目光灼灼,“云琯,祭典結束之后能由我為你畫肖像嗎?”
“當然。”云琯端莊的點頭,視線轉開落在云君謙的身上,“我想去旁邊的山丘上看看,請舅舅應允。”
云君謙神情復雜,“當然,云琯,你已經長大了。”
云琯微微頷首,轉身便離開了。
離開時,還聽見身后幼薇姐姐在和舅舅說著話。
云幼薇:“怎么樣?比之當年的齊靜,是不是還要耀眼?”
云君謙:“當然,她比她的母親還要優秀……”
母親嗎?后面的話語隨著她走遠不再傳入耳中,她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依舊覺得迷茫。
順著上路往上走,云琯看著四方,樹林環繞,一片綠意,她嘆了口氣,錘了錘腿,接著往上走。
走到山頂,果不其然是能看到花神祭上人聲鼎沸的盛景。
她松了松手,一直握著的拳頭內藏著一顆鎏金色的寶石,那是她下臺時又人偷偷塞給她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一直沒有暴露出來。
如今,她看著手中的寶石,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云琯將之對準太陽,鎏金色的寶石折射出美麗的光,她一陣恍惚,破碎的畫面涌入腦海,不屬于自己的記憶一股腦的涌入腦海,她身形一晃。
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摔落的寶石卻折射出冰冷的光。
再次蘇醒,迷糊的意識在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陰暗的地牢內瞬間清醒,看著陌生的地方云琯匆忙爬起,卻意外發現自己手上腳上都帶著禁錮的鐵鏈。
登時,她變幻了臉色,從門外走來的人讓她的神色充滿了憤怒與恨意。
“姬軒轅氏。”她一字一句的咬牙切齒到。
“是我,小云琯,哦不,應該是齊琯。”男人走了進來,氣質浪蕩不羈,全然沒有姬軒轅氏的武將之風,事實上,他已經脫離姬軒轅氏,但不可否認他依舊身為姬軒轅氏的子嗣。
“我其實也不想這么做的,但誰叫你是齊靜的女兒呢?”他嘆了口氣,憐愛萬分的注視著她,“瞧瞧這張俏麗的小臉,真是看得哥哥我不忍心呢!”
云琯垂下眼簾,微微睜開時眼底水光瀲滟,“為什么?”她紅著眼睛,眼尾緋紅,眸中盈盈水光可憐楚楚。
姬軒轅氏看著她的失神恍惚,摸著她的小臉,口中不自主道,“誰叫你是齊靜的女兒呢?你若是永遠都是那副小娃娃的模樣我們自會疼你愛你,可偏偏那些文臣深怕你永遠都是那副模樣激你覺醒,那便由不得我們斬草除根了。”
“你在套我的話!”恍惚的神情猛然清醒,姬軒轅氏猛然掐住她的下顎,神情里滿是惱怒,“別像惡心的畜生一樣發情!”他又惱又恨的低吼道。
“這是文臣的魅力。”云琯低笑一聲,湊近他口吐蘭芳,神情又換上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比誰都明白該怎么利用自己的樣貌來獲得最大的效益,因為……她是文臣,天生文臣。
想著昏迷前多出來的記憶,云琯垂眸,面上可憐無助的模樣更添憂愁,讓姬軒轅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隨即,他又惱怒的掰開她的嘴,毫不留情的把早已準備的藥物灌入她的口中。云琯被他突如其來的粗暴給嗆到了,她無力的干嘔了幾聲,卻被姬軒轅氏摔到一邊。
“天生文臣又如何,你就好好享受被剝奪血脈的痛苦吧,我可憐無助的齊、琯、妹、妹。”
咬牙切齒的放完狠話,姬軒轅氏看著她干嘔不停的模樣軟了軟心,隨即擰眉甩手而去。
云琯已無力再說些什么,什么連他什么時候離開都不知道。
身體內陰冷的感覺從心臟開始蔓延,經脈處卻有烈火燃燒。她本為火屬,不該懼怕火焰,如今卻因此疼的渾身顫抖。陰冷的感覺非但沒有讓她好受一分,反而越發艱難。
“啊啊啊啊!”
疼疼疼疼疼疼……
她好疼……
無力的伸手想要抓住什么,華貴的禮服沾滿了灰塵,頭上的發釵被她緊緊攥在手,她艱難的爬起,對著自己的雙腿堅定而瘋狂的扎下,哪怕雙手顫抖無力。
疼痛的感覺讓她清醒一瞬,隨即滔天痛意在身體內翻滾,她咬著唇,只記得用發釵一下又一下的扎入大腿。原本白凈柔軟的大腿血肉模糊,她卻不知疼痛,麻木而痛苦。
失去力氣,連發釵都抓不穩的時候,她躺在地上,無力的翻滾,有一下沒一下的用頭撞著地牢的墻,用牙咬著手腕上的鎖鏈。
她痛苦無比,一個念頭卻越發的深刻,恨意在心間沉淀。
在文臣嗣三天三夜中所遭受的一切又在腦海中回放,前輩死去時的痛苦和怨恨與此刻詭異的重合。
她睜開眼,眸子是最美的鎏金色,眼角布滿了暗色的魔紋,及腰的長發在一瞬間瘋長。
她的身體在轉化血脈,但是意識卻落入了一片虛無。
虛無之中,有一個人首蛇身的紅衣男人朝她伸出了手,身影黯淡無光。身后站著一個女人,長耳長尾,風姿綽約。
云琯眷戀的望著男人,卻毫不流戀的轉身握住了女人的手。
女人低笑一聲,白光在此間綻放。
意識回歸身體,她看著自己的手,又打量著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十六七歲少女的身量了,她成功轉化血脈,步入成年期。
云想衣從外面端著走進來,茫然的抬頭見她想來,頓時面露驚喜,“你們快來,云琯醒了!”
“什么?云琯醒了!”云君謙還批著奏折,聞言披著一件外衣拿著筆從外間跑了進來。只見他神情疲倦,眼下青黑,竟是幾日不眠的糟糕模樣。
“謝天謝地。”抱著懷中的姑娘,云君謙幾乎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該怎么去見你的母親。”
云琯面無表情,心緒竟意外的沒有波動。
隨后,云家上下十五位云家子弟皆聚在此處,云琯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泣不成聲的模樣,眼中的還帶著些許迷茫。
“你還記得是誰害的你嗎?”云書淮問。
云琯沉默,搖了搖頭。
“好了,別問她這些。”云南蝶推了推他,偏過頭泣不成聲。
云君謙欲言又止,神情復雜難辨,“云琯,你站起來看看。”
站?云琯眸子微動,微微頷首,想要在床鋪上站起。可這雙腿卻不聽使喚了似的,怎么也站不起來。
“我們發現你時,你一個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雙腿也被扎的沒有一塊好肉。想衣說你可能站不起來了,若不是姬軒轅氏帶人尋著了你,怕是…怕是……”云南蝶說著,偏頭哭泣難言。
“誰?”云琯看著自己的腿,心中生了種荒謬之感。
“姬軒轅氏,他們派人找到了你,是那些自稱清道夫的做的,大概以為你是齊家遺子,又無人庇佑,想要斬草除根。”云君謙摸著她的頭,看出她仍然有些迷茫,語調輕的似乎她就是一個玻璃娃娃,稍微聲音大一些就會碎落一地。
“哈。”她大笑一聲,面露嘲諷,“姬軒轅氏,哈、哈、哈。”就仿佛云君謙說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樣。
雙手沾滿了文臣鮮血的家伙,竟然還是一副好人樣兒,當真比文臣還要會裝。
“我們知道你,心里苦,哭出來就好了。”云南蝶摸著她的頭,將她擁入懷中。
“放開我。”云琯聲音平靜。
云南蝶一愣,不自主的就放開了她。
“文臣云氏云琯死于清道夫之手,陸云琯自困文臣云氏云書淮之瑯嬛閣,此生非云氏卸任絕不出關。”
近乎冷漠的說完這些,她躺在床上背對著眾人,將被子拉高,“云卿大人請離開吧!我這種小人物,就不勞煩云卿大人費心了。”
“云琯……”
云南蝶還欲說些什么,被云君謙拉住,她抬頭只看見他緊繃的下顎,只聽他道,“別打擾云琯休息,云琯想如何…便如何吧。”語調中充滿了疲倦與無力。
看著自己親手教養的孩子變成現在這副模樣,恐怕他于他而言,也是個災難吧。
眾人起身往外走,云衍笙回頭,看著云琯瘦弱的肩膀嘆了口氣。
次日。
云琯一身白色長裙,外罩一件黑色白底的外衣,端坐在一個宮燈的燈柄之上,那是她母親留下來的法器,如今傳給了她。
云君染看著她精致細膩的臉龐,說道,“前些日子要為你畫像耽擱了,今日可否讓哥哥為你畫像?便畫掛在文臣嗣中的畫。”
云琯沉默片刻,應允了。
云君染當即鋪開畫卷,現場作畫。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云君染便落了筆,看著畫中人,他感慨道,“這世間萬般尤物,我唯獨畫不成云琯七分風姿。”
大門在眾人面前緩緩關上,云琯立在門內,看著眾人眸光淡漠。
瑯嬛閣的緩緩合上,隔絕了兩個世界。
一道蝶影自宮燈中浮現,蝶躚翅膀在云琯身邊盤旋飛舞。
逐漸勾畫出一個男人的模樣,云染微笑著,朝他的小主人伸出了手,“小主人好,我是云染,是你母親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
“接下來,就由云染陪著小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