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風在兩個人的建議下，把一半的蒼頭叫了過來，宇文鴻烈帶領著他們在城下挖地道。

潘貴從城里找來了干草，松脂和膏油，放在了城頭。

而他則親自率領著幾十個裝備精良的士兵奮戰在城頭第一線。

他似乎發現了一個問題，為什么送死的總是自己？

戰爭從早上辰時打到巳時，他身中四箭，死戰不退，有這樣的判官，士兵們也抱著必死的心態和平盧軍奮戰。（早八點到十點）

就在楚凌風快要堅持不住時，只聽一聲巨響，云梯突然傾斜，垮了下去。

楚凌風高興地大叫道“平盧軍敗了！平盧軍……啊！”

一支箭直接射中了他的頭盔，士兵無不駭然，然而那個讓全軍振奮的聲音再次響起，“黃旗不倒，死戰不退！”

楚凌風邊說邊被士兵們拉了下去，坐在黃龍旗旁邊，他雖然知道自己距離死亡很近，但沒有比這還近的，坐在臺階上他才感到后怕，處于安全地帶時，他的心臟卻比平時跳得更快了。

當人與死亡共舞時，可能還不會畏懼，因為無處可逃，死里逃生，才知生命的可貴，尤其是與必死擦肩而過，想著這個世界就要離自己而去時，那種恐懼感不忍直視。

死，并非是害怕疼痛，而是害怕失去。

楚凌風也曾想過，如果這個世界失去自己會是什么模樣。

世界當然不會改變，他會照常運行，說不定還會因你的離去而變得更好。

他害怕的是失去這個世界，失去思維，失去意識，失去對世界的感知。

楚凌風坐在臺階上仍然驚魂未定，潘貴搖著他的身體，說道“判官，下令吧！”

“下什么令？”

“縱火啊！”

“什么火？”

“燒平盧軍啊！”

“平盧軍？那就去唄！”

楚凌風這時候已經傻了，從前還沒有這么仔細想過死亡這個問題，沒想到越想越害怕。

過了一會兒卻聽到一陣哀嚎聲，他抬起了頭，只見眼前濃煙滾滾。

平盧軍的攻勢頓時減弱了不少，當走到城頭，他才發現，云梯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產生的熱量撲面而來，火焰像魔鬼一樣狂笑，云梯之上的士兵裹著火焰從高處墜落，像下雨一樣。

伴隨著敵軍的悲號聲的，是乞活都這邊的歡聲雷動。

可能這樣比較殘忍，但對敵人就是要像冬天一樣殘忍。

五百名士兵頃刻之間化為灰燼，尸體燒焦的臭味兒整個城里都能聞到，親眼目睹慘狀的士兵無不崩潰。

平盧軍大營隨即傳來了鳴金聲，而與之相對應的是西城傳來的報捷鼓。

他這邊的進攻，產生了連鎖反應，三面城的士兵全部撤退，不再逗留。

宇文鴻烈跑上了城樓，激動地對楚凌風說道“判官，現在是進攻的絕佳時機！”

楚凌風看了看潘貴，而他卻并不同意，指著城下的敵軍說道“平盧軍撤退時井然有序，旗幟不亂，這決不是潰敗！而是在誘敵！”

宇文鴻烈大喊道“疑事無功，現在平盧軍已經喪膽了，只要一擊，咱們就能反敗為勝，重圍也自會解去！再說了，他們怎么能知道咱們會火攻？他們來不及謀劃！”

“他們實在將計就計！”

楚凌風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他心中響了一個聲音，像是在說“去吧！去吧！”

與那次和黑云都作戰時一模一樣，但上次的戰斗如果沒有白文瀚，他已經是死人了，這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他猶豫不決時，安道金的副將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判官，我家將軍想和您一起出擊！”

楚凌風想知道高行云的意思“那高將軍說什么了？”

“南城還沒有消息，但我家將軍說，疑事無功，還望楚判官早做決斷，不然，等敵人緩過勁來，就沒機會了！”

這時小乙也說道“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乎時，不再來！”

雖然楚凌風不知道他又嚼些什么，但他見這么多人勸他進攻，他也意識到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勝負成敗，在此一舉！

“告訴安將軍，我會配合他一起追擊平盧軍！”楚凌風轉身對著所有人說道“乞活都，集合！”

“判官，貿然出擊，一旦潰敗，就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潘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們需要勝利，需要一場大勝！”楚凌風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見到楚凌風堅定的眼神，潘貴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加了一句“咱們得穩步追擊，絕不能亂！”

……

楚凌風集合了手上的所有人，這一次沒有什么豪言壯語，只是把劍拔了出來，對著人們大喊道“槍在手，跟我走！追亡逐北，殺齊狗！”

“槍在手，跟我走！追亡逐北，殺齊狗！”兩千多人的喊聲直上云霄。

他此時無比激動，感覺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來得太快了。

在人群之中，他似乎看到了楚君羨的身影，但現在已經顧不上她了。

兩千乞活都士兵和安道金的八百多人回合在了一起，將近三千人，浩浩蕩蕩，喊殺聲震天動地，這一次，楚凌風終于感受到了進攻者的快感。

由于沒有馬，只能從城里找了一頭牛將就著，楚凌風騎在牛背上，腰上系著戰鼓，手中揮舞著白色旗幟，在潘貴的建議下，全軍士兵有序地向敵營進發。

而安道金的手下則拼了命的向前追去，生怕被乞活都搶了頭功。

于是，楚凌風遇到了人生中第一此次潰敗。

八百名土兵在平盧軍的反擊之下，四散奔逃，戰局瞬間扭轉。

平盧軍追擊著土兵，向乞活都沖過來。

楚凌風一把將黃龍旗插在了地上，敲著戰鼓，他現在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把宇文鴻烈給剁了，還有那個安道金。

“追擊，追擊，現在好了，三千人，馬上就要全軍覆沒。”

可這又能怪誰呢？若是殺，自己也得在榜上。

他轉頭向潘貴問道“現在怎么辦？”

潘貴沒想到自己的軍事生涯剛開始就結束了，巔峰即是隕落，無奈地說道“沒辦法了，只能拼死一搏！”

楚凌風命令全軍原地結陣迎敵，士兵們把長槍插在地上，簡單組成了一道拒馬。

與此同時，土兵如一道潮水，向圓陣撲來。

看到上千人向自己涌來，所有人都害怕了，不僅是他們，楚凌風也是第一次見到潰兵，所謂兵敗如山倒，想攔都攔不住。

他對著所有人大喊道“回頭者斬！”

話出口的瞬間就被四周的呼聲淹沒了。

有幾個士兵想回頭，當即就被楚凌風給殺了，他現在已經沒有了什么善善惡惡，一旦潰敗，他們就會像土兵一樣，被平盧軍屠殺殆盡。

當土兵看到拒馬時，已經晚了，無數人被長槍刺穿了身體，乞活都拼勁了全力，把土兵擋在了圓陣之外，有的土兵想停下來，結局不是被后面的戰友踩死就是被強行推到槍尖上，平盧軍在大陣外瘋狂地屠殺，八百人，對于瀛州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平盧軍漸漸把乞活都包圍在中心，箭雨從楚凌風身邊擦肩而過，箭矢飛過耳邊，與空氣產生的摩擦造成的風聲在耳邊呼嘯。

楚凌風絕望了，他仰天長嘆“沒想到我楚凌風死于此地！”

可就在這時，將乞活都包圍了的平盧軍后方突然一陣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