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程錦絮都跟在她身后，褚黛畫好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兩個人就這樣一路無言。

直到霽月樓外，程錦絮握緊了腰間的劍，站立姚瀠紫的屋外，“大小姐，到了。您一個人進去吧，屬下在這里等您。”

褚黛畫疑惑程錦絮今日反常的舉動，以往程錦絮可是寸步不離姚瀠紫的，今日怎么不往前走了？“錦絮，你不和我一起進去嗎？”

“不了。”程錦絮搖頭，指了指門口，“屬下就在這里，夫人有話要單獨與小姐你說。”

“這樣啊！”褚黛畫心頭隱隱作痛，“是母親吩咐的嗎？”

“是。”程錦絮答道，“不過，小姐，要是有事你也可以喊一聲，屬下就在門口。”程錦絮又加上一句。

褚黛畫感到此事非比尋常，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好，有事我會喊你的。”

“大小姐……”程錦絮又不放心地說道：“夫人她已經知道了圣旨的事，您要看開些。這世上，很多事情都無法做到十全十美，我們都是普通人，沒有逆轉乾坤的能力。”

“是嗎？”褚黛畫微微失神，“果真是天命……不可違么？”她眼角含笑，蓮步輕移，幽幽地說道：“還有這么多未知數，錦絮你不應該如此果斷地定下結論啊！”

程錦絮臉色一變，落寞地說道：“會是這樣嗎？那為什么我還是殺不了他呢？小姐是說人定勝天嗎？”

“不。”褚黛畫明媚地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盡人事聽天命。”

“屬下明白了。”程錦絮又緊緊握住腰間的劍，“十二年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褚黛畫沒有看到那一瞬間程錦絮臉上狠絕的樣子，在程錦絮說最后一句話時，她已經踏入了姚瀠紫的臥房。

那邊的姚瀠紫似乎聽到她的動靜，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來，坐過來。”

褚黛畫依言而行，眼睛卻有些紅腫，面前的這個人，還是自己記憶中的母親嗎？不，不對，自己記憶里的姚瀠紫不該是這個模樣的，她應該高貴，應該雍容，而不該是這個蒼白瘦弱，氣若游絲的病人。

這一刻，眼淚再也止不住地簌簌地流了下來，褚黛畫哭著說道：“母親，女兒才幾日沒見到您，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大小姐您別哭了。”程錦絮在門外聽到哭聲，心疼地勸道。

姚瀠紫費力地抬起手，像小時候那樣摸著褚黛畫的臉頰，輕輕為她擦去眼淚，溫柔地說道：“別哭，哭花了臉很丑的。”

“怎么會這樣啊？該怎么辦啊？母親你告訴我好不好？”褚黛畫忽然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急切地看著姚瀠紫。

姚瀠紫把自己的鈴鐺手釧褪下來套到褚黛畫手腕上，“沒什么怎么辦啊，因為，你是我姚瀠紫的女兒。”姚瀠紫露出了一種意味深長的笑容。

“母親你剛剛說什么？”褚黛畫還沒有反應過來，不解地問道。

“我乃南梁公主姚瀠紫。”姚瀠紫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我的孩子啊，是我對不起你。”姚瀠紫喃喃地說道，“如果沒有我……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你也不會這么難過，都是我不好。”

褚黛畫連忙握住姚瀠紫的手，那是怎樣的一雙手啊！白得幾近透明，血絲清晰可見，褚黛畫不禁用力握緊了姚瀠紫的右手。

“母親，您是南梁的公主，那我豈不是……”褚黛畫看著姚瀠紫深陷的雙眼，不可置信地說道。

“你父親……咳咳……是琉璃閣主慕容賀，他說過，必要時他會救你一命的。”姚瀠紫咳嗽了兩聲，勉強把這句話說完。

“原來如此，我不是父親的女兒，怪不得……”他看我的眼神如此冰冷，毫無溫度。

剛剛得知真相的褚黛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怪不得……怪不得……”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窗外的人影。

姚瀠紫卻聽到了沙沙聲，大聲呵斥道：“窗外有人！錦絮，快！”

“啊？”得知這個驚天秘密的褚染畫一時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程錦絮已經在往這邊走了，沒有時間了。魏如霜從背后捂住褚染畫的嘴巴，慌慌張張帶她向畫心院跑去。

當姚瀠紫看向窗外時，只看到兩個人小跑的背影。“罷了，由她們去吧，早晚要知道的。只是……”姚瀠紫看向褚黛畫的眼神卻微微一變，這些陳年舊事被褚染畫知道了，會不會對褚黛畫不利？

“母親，那你當時……”褚黛畫此時已經平復了心情，無論姚瀠紫再說什么她也能接受了。

“玉河一役皇甫將軍戰死，南梁亡了……我在錦絮，無暇，韻詩三個人的保護下逃到一個邊陲小鎮。是他救下了我們，他當時只是南梁一個小兵，卻拼死護下了我。他后來創立琉璃閣我也是知道的，多半是因為我。

我不想再拖累他，就逃到深山老林里藏起來了。也是在那里我認識了如霜和魏大哥，也是在他們的幫助下，我才嫁到褚府，給你一個正大光明的身份。”

“孩子。”姚瀠紫反握住褚黛畫的手，“如霜她真的對我很好，她女兒做的事不代表她的想法，你別怪她。當初南梁最后三個死士，韻詩嫁給了魏如風，無暇就是府里的杜姨娘，這么多年一直裝瘋賣傻為我搜集消息。”褚黛畫心中一驚，如霜正是魏夫人的閨名，杜姨娘也是假病的嗎？

“還有……她的女兒……就是你身邊的綠透。當初白氏要毒死她，被我給換了下來。這么多年來，她該是相府的二小姐的，委屈她了……”姚瀠紫的臉上浮現出懊悔的神情。

姚瀠紫指了指那個玲瓏手釧，“最后，南梁死士向來只認手釧不認人的。以后你就是她們的主人了。”

交代完所有的事，姚瀠紫的手無力地垂下，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阿林，我來見你了。

“母親……你想做的事，我都會幫你完成的。”

昏暗的臥房里，褚黛畫斬釘截鐵地說道，后來她也向所有人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