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褚黛畫緊緊拉住綠透的左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點依靠。奇怪的是，守在蒹葭園外的侍衛看到褚黛畫沖出屋門時沒有多加阻攔。

只是面無表情地傳達著褚丞相的命令，“相爺有令，請大小姐一個人前往書房議事。”

前往書房？褚黛畫心中輕詫，旋即放開了綠透的手，神色從容，若無其事地說道：“是嘛？連大哥都沒有出入相府書房的權利呢！倒是讓我撿著便宜了。”

她擺弄著手中的簪子，最終決定把它插在頭上，然后輕笑一聲，“這樣……前面帶路吧！”

綠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褚黛畫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才慢慢地轉身朝后院走去。

走到書房門前，褚黛畫輕輕扣了扣門，里面傳來一個冷酷至極的聲音，“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褚黛畫推門而入，發現褚丞相一臉鐵青坐在書桌前面，看到她的到來并不驚訝，早早預料到一樣，“我就知道來的會是你，黛畫。染畫是斷斷不會來的。”

“為何？”褚黛畫下意識地反問，“因為她比你懂事，比你乖巧，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褚黛畫的心提了起來，最重要的一點？是什么呢？

“魏如霜是不會讓她來的。”

聽著褚丞相連名帶姓地稱呼魏如霜，褚黛畫心中很不是滋味，是不是他也是這樣對母親直呼其名的呢？這么多年生活在一起，難道沒有一點點感情嗎？的確是冷血啊……六親不認。褚黛畫已經在心中定下結論，想讓她們入宮的人怕是就是眼前這個父親吧？

“而你母親就不同了，你想做什么……她從來不會攔著你，也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褚丞相自顧自地說下去，“不過，現在看來，你這樣也很好，你有著自己的判斷，這樣很好。”褚丞相又重復了一遍最后一句話，“這樣很好啊！”

“父親……”褚黛畫哀聲道，他竟是連母親的名字都不叫了，是不是已經過了太久了，他已經忘記母親的名字了。

褚丞相指著桌子右側的紅木椅，“坐吧。”他甩給褚黛畫一份圣旨。“你想要的東西，你自己看看吧！”

圣旨……果然還是到了么？褚黛畫感到一陣無力，她顫抖著雙手接過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聞丞相府中，褚氏黛畫蕙質蘭心，褚氏染畫聰慧過人，特將其二人一并賜婚于……”

二皇子蕭君曜！

她的手無力地垂下，“為什么會這樣……陌哥哥……”眼淚刷刷掉個不停，誰來勸都沒有用。褚丞相嘆了一口氣，“君命不可違。現在就算是三皇子回來了也沒有用了。”

褚黛畫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褚丞相，忽然莞爾一笑，“父親，您這又是何必呢？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用兩個女兒換來褚家的昌盛。除非你能想到辦法讓我不入宮，否則我這輩子也不會感激你的。”

褚丞相冷哼一聲，拂了拂袖子，“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上面的意思，我又如何能夠左右？何況是皇后娘娘親自挑中了你。”

“皇后娘娘？挑中了我？”褚黛畫喃喃自語，又止不住啜泣，“挑中了我？她為什么挑中了我？如果我不姓褚，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她還會挑中我嗎？”

“黛畫，不得無禮。”褚丞相一拍桌子，呵斥道：“你以為是為什么？京中這么多世家權貴，為什么偏偏選了你？因為你的命貴，你是天生的鳳命，這是你與生俱來的東西，沒有人可以搶走。”

“天生鳳命？”褚黛畫茫然地重復著這個詞，“父親，您怎么也這么說？你們怎么都這樣說啊？為什么啊？你們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她咬唇，第一次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知道什么？哈哈，你問我知道什么？”褚丞相拍案大笑起來，“你怎么不去問問你的好母親？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們一個個都騙我，你看，現在就是償還的時候了。”

“父親，你……是什么意思？”褚黛畫心中一震，“你們都說過我的命貴，都說起我的母親……可母親她與平常人有什么不同嗎？”

“呵……她當然與平常人不同。”褚丞相止住了笑聲，面目猙獰地說著，“她是命貴的人啊，你也是，褚黛畫……哈哈！”

“父親！”褚黛畫想要趁機多問出一些東西，然而褚丞相卻拿起桌上的書卷，不再理會她。“褚黛畫……這個名字還是我給你取的呢！一轉眼你都這么大了，真是和她年輕時一模一樣，倔強，聰慧，強大……”

褚黛畫絕望地看著身旁的褚丞相，究竟自己身上還有什么秘密，值得這么多人一起保守？“父親，那件事是有關于我的母親，相府的夫人嗎？”

她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平和地說道。

褚丞相看了她一眼，眼神復雜，很快又低下頭，淡淡地說道：“具體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也不想說，你自己去問問她不就好了嗎？程錦絮，別藏著了，出來吧！”

他轉身看向身后，黑暗里走來一名素衣女子，如墨的長發隨意地綰在腦后，頭上沒有一件飾品，腰間斜挎著一把劍，劍上的劍穗鮮紅如血，微微刺痛了褚黛畫的眼睛。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那種感覺離她越來越近，壓的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程錦絮慣是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低著頭正向自己抱拳行禮，“錦絮見過大小姐。”

程錦絮微微躬身，伸出右手，說道：“大小姐，夫人有請。”

書房里的氛圍令褚黛畫很不舒服，她躊躇了一下，看向褚丞相，只見褚丞相略一點頭，“去吧，有些事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你母親都會告訴你的。”

褚黛畫擦干了臉上的淚水，屈膝行禮道：“女兒告退，還望父親珍重。”這也許是他們父女二人最后一次談話了。還真是與往日的結果相同，不歡而散……